毅彩和毅花乘手扶拖拉機(jī)徑直趕到大隊紅醫(yī)站,從藥櫥里匆忙取了藥丸,就奔向余醫(yī)生家。
只見他娘躺在地上,手里抓著空藥瓶,嘴里吐著白沫。
毅彩和毅花給她喂了藥,一個飽嗝后,他娘瞇著眼喃喃說:“兒子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干犯法的事。”
毅彩說:“大娘,你醒了。”她托住大娘的后背,慢慢地扶她坐起來。大娘睜開了眼,說:“怎么是你們?我兒子人呢?”
毅花說:“大娘,是您兒子讓我們來送藥救您的。”
大娘嘴唇顫抖著說:“他回不來了,回不來了。都是茍石那個狗日的害的。”話音未落,她就嗚嗚地痛哭起來。
毅花安慰說:“大娘,您別難過,余醫(yī)生他很快就能出來的。”
“都是我作的孽,害了兒子,害了兒子啊。”
毅彩、毅花連忙問:“怎么回事?”
茍石是個畜生,老少通吃。他自鳴得意地說,小的嬌嫩,能掐出甜蜜蜜的水來;老的精道,越嚼越有滋味。黑銅山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被他蹂躪過,且都緘口不敢聲張。
那年,大娘的兒子還在讀初中,茍石趁著她男人上山砍柴的空檔,鉆進(jìn)屋子。
大娘被按在磨盤里。一邊是石磨一邊是磨盤的圍欄,大娘仰面朝天,身體嵌在其中動彈不得。
大娘竭力反抗,大叫大喊:“救命啊,救命……”可山里人煙稀少,住戶分散,叫破嗓子也不會有人聽到。
大娘已筋疲力盡,哽咽著央求茍石:“作孽啊,放了我吧,我比你大十來歲。”
茍石就像沒有聽到似的,仍然忙活他的。
大娘的男人恰巧回來,見此情景,火冒三丈,操起扁擔(dān)就朝茍石打去。
茍石慘叫一聲,滾落在地上。他順手抓起劈柴的斧頭,屏住氣迅速蹦起來。手起斧落,大娘男人的頭顱頓時鮮血噴涌,很快就斷了氣。
大娘嚇癱在地上,但雙手揪住茍石的褲管不放。茍石一時慌了神,他倒吸一口冷氣,漸漸地平靜下來,說:“你都能當(dāng)我娘的人了,這事傳出去會把你罵死咒死,你兒子將來也不會好過。”
大娘松開手,仰頭直勾勾地盯著茍石。茍石暗喜,她被唬住了。
他召開隊長會議,通報老余上山砍柴被襲身亡的經(jīng)過,要求群眾上山注意安全,接受老余的教訓(xùn),防止土匪行兇打劫。強(qiáng)奸殺人案被這樣的謊言掩蓋了,大娘更不敢吐露半個字的實情。
不久,大娘夢見男人叫冤,她覺得對不起男人,遂決定為死鬼申冤。茍石的鼻子特別靈敏,很快覺察到了大娘的意圖,連哄帶騙加威逼恫嚇,硬是把大娘的激動情緒摁下去了。
茍石擔(dān)心大娘波動反復(fù),就想了個萬全之策塞住她的嘴巴。
大娘兒子初中剛畢業(yè),大隊就把他送到公社醫(yī)院培訓(xùn),半年后當(dāng)上了大隊赤腳醫(yī)生。為了兒子的飯碗,她不得不守住秘密。
大娘悔恨交加,是她害了兒子。如果早說出真相,兒子怎么會認(rèn)賊作父被關(guān)進(jìn)班房?
大娘控訴茍石的罪行時,滿臉掛著淚。毅彩、毅花同時掏出手帕為她拭淚,可大娘推開她們,左右開弓連連扇自己的耳光,說:“我不是人,我該死,還瞞著兒子幫茍石做事。”
“做什么事?”毅彩、毅花異口同聲地問。
茍石在繞死山蓋了一間小屋,很隱蔽,供外地來的朋友臨時住宿。他讓大娘去送飯,說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兒子。
大娘問他為什么,他說對兒子不好。大娘又問他山上住的是什么人,他卻說不該問的就不要問。
大娘當(dāng)然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兒子,但自己總感到不踏實,究竟是為誰送飯?萬一是壞人,這不是為虎作倀嗎?
大娘按時去送飯,把飯菜放在茍石指定的位置,發(fā)完暗號后佯裝轉(zhuǎn)身離開。
她躲藏在密林中窺視。過了好一會兒,小屋中走出一個人來,他低著頭,戴著口罩、墨鏡和禮帽,無法看清真容。他前后左右瞅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動靜,才取走飯菜。
當(dāng)他轉(zhuǎn)過身去,大娘大吃一驚,他是誰?如此熟悉的背影!但是,怎么也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大娘搜腸刮肚,終于想起了那熟悉的背影。那天,她在山里砍柴,發(fā)現(xiàn)一只血淋淋的野兔跑跑停停,她高興極了,連忙抓住野兔塞進(jìn)柴火里就往家走。嘴里嘮叨,兒子回來有野味吃了,是紅燒還是清燉呢?嘮著嘮著自己的口水也就流出來了。
大娘正準(zhǔn)備宰兔子,自稱射死兔子的人順著血跡來到大娘家,說這兔子是他用弓箭射的。
到嘴的肉怎么會拱手讓給別人?大娘說:“你說這只兔子是你射的,有什么證據(jù)?”
那人舉起弓說:“有,是用這把弓射的。”
大娘說:“誰能證明?”
那人說:“有證據(jù)!”
大娘笑笑說:“小伙子,你只要從兔子身上找到是你射的證據(jù),立馬就給你。”
那人說:“好,說話要算數(shù)。”
大娘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那人說:“是我手工做的竹釬子,通過這把弓射出去的。兔子身上必有這樣的竹釬。”
大娘把兔子扔在地上說:“你找啊。”
那人彎下腰,抓住兔子的兩只耳朵提著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找傷口。不一會兒,還真從傷口里摳出一個竹釬來。他舉著滴血的竹釬說:“這個能證明了吧?”
大娘已經(jīng)知道這兔子是他射的了,但還想誆他一下,說:“竹釬我是看到了,誰證明這個竹釬就是你的。”
那人說:“我們知青隊的,大家都能證明。我叫熊虎,你可以到知青隊問問,我有沒有訛詐你?”
大娘二話沒說,把兔子給那個叫熊虎的小伙子拿走了。因為想著那只兔子,所以一直瞅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
大娘告訴毅彩和毅花,那個取飯菜的人的背影太像熊虎了。
大娘生怕搞錯,再次送飯時,她繼續(xù)躲藏著觀察。這次那人沒有戴口罩。盡管仍然戴著禮帽和墨鏡,但大娘斷定,取飯菜的那人就是熊虎。
毅花著急了,熊虎來干什么?不會是大娘搞錯了吧?她問:“真是熊虎?”
大娘說:“是的,我能肯定,他就是知青隊的熊虎。”
毅花雙手握拳,顯得非常氣憤。
毅彩搶著問:“他來干什么?”
大娘說:“我也納悶,神神秘秘的。茍石雖然讓我兒子當(dāng)了赤腳醫(yī)生,可他也是兒子的殺父仇人,又糟蹋了我,我就留了個心眼。我照常送飯,送完飯就悄悄地在熊虎待的那間小屋旁邊躲藏起來。我?guī)Я瞬簧俑杉Z,準(zhǔn)備和他們耗下去,一直要等到茍石出現(xiàn)。”
毅彩、毅花同時問:“茍石來了嗎?”
大娘說:“來了,真的來了。”
茍石左手提著一只布袋,里邊有個不太大的東西,看樣子有一定的分量,隨著走路的慣性,布袋像鐘擺一樣晃動。
還有兩只布袋,里邊裝的東西與左邊布袋里的差不多大小。兩個布袋交織打著結(jié),一前一后地掛在右肩上,右手死死地抓著右肩上的袋結(jié),生怕滑下來。
茍石進(jìn)了小屋。由于墻上沒有窗戶,大娘沒法看到里邊在做什么,只能把耳朵貼在墻上靜聽動靜。
茍石說:“熊虎,我剛進(jìn)了一趟古墓,你看看這些玩意兒,都是漢代的。”
熊虎說:“是真是假,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我的上線說了算,他說多少錢,我一分不少還給你。”
茍石說:“我也見不著他,多少價錢都是你嘴里說的。”
“你不信我,沒問題,你把這些破罐子拿回去,老子不干了。”熊虎說完拔腿就跑。
“老弟好大脾氣,聽你的還不成嗎?”
“聽我的?行。今天付一半錢,還有一半下次結(jié)。”
接著,熊虎和茍石嘰嘰咕咕了好一陣子,大娘也聽不清說了什么。
不一會兒,熊虎提著兩只皮箱跟茍石走到前方的陡坡下,那里雜樹繁密荊棘叢生。大娘內(nèi)急,就解開褲子蹲在樹下輕松,她又擔(dān)心前功盡棄,就憋了回去立即站起來,繼續(xù)窺視,此時兩人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大娘跑過去仔細(xì)查找,沒有發(fā)現(xiàn)山洞,不知為什么就人間蒸發(fā)了。
毅花臉上掛著淚問:“后來還見到過熊虎嗎?”
大娘說:“見到過,只要熊虎一來,茍石就讓我去送飯,每次送飯我都偷偷地看一眼。”
公安來村子偵查哄搶案的那天,大娘匆忙送完飯就想去紅醫(yī)站,擔(dān)心兒子出事。她還沒有出山,只見一群警察押著茍石進(jìn)了山。大娘心中的石頭落下了,公安不是查哄搶案的,而是抓販賣文物的罪犯的,茍石遭報應(yīng)了。
大娘就悄悄地跟蹤過去,警察舉起槍,把小屋包圍了,不一會兒熊虎就被抓了。
聽完大娘的敘說,毅花抑制不住嚎啕大哭。毅彩拉著她告別大娘,說:“陳世美,活該!犯不著為熊虎這種負(fù)心漢傷心。走,快去見金鎖和白寧,也不知道公審大會是啥情況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