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天頌哭喪著臉,五官都快要擰巴在一起了,但是無奈,都已經被送上斷頭臺了,哪還有申辯的機會,她只好挪著步子,在卓岸風的帶領之下,朝他們走過去。
顧嘯天和顧晞陽正在和幾個政府的官員打著交道,當顧晞陽的目光掃到跟在卓岸風身邊的樂天頌時,差點沒有認出她。
下一秒,他變得目瞪口呆,原本平靜的臉上也掀起了從未有過的波瀾。
“伯父。”卓岸風牽著樂天頌,禮貌地沖顧嘯天打了個招呼。
樂天頌嚇得趕緊把頭埋下,單薄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嘯天回過頭來,鋒利的目光撇過樂天頌,又不經意地看了看顧晞陽的表情。
他淡淡一笑,“嗯,來了啊...”
“伯父,這位是我的女伴,樂天頌小姐。”卓岸風故意那么介紹到。
顧嘯天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深,“呵呵,我當然知道,樂小姐應該是我的兒媳婦才對啊。”
聽到他的聲音,樂天頌又想到了在新月會的那些經歷,整個人都嚇得戰栗了一下,幸好旁邊有卓岸風扶住她,不然她一定已經暈厥過去了。
她勉強地仰起臉,卻正好對上顧晞陽熾熱的目光,他正眼神灼灼地看著自己,臉上的表情也顯得很復雜。
樂天頌的心猛然一怔,趕緊把目光移開,對著顧嘯天拉出一個尷尬的笑容,“顧先生...祝你,生日快樂......”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反正是來賀壽的,說生日快樂準沒錯吧!
“哈哈...”顧嘯天爽朗一笑,“你不應該叫我顧先生,你應該叫我公公才對吧,畢竟你跟晞陽,名義上還是夫妻呢。”
不知道為什么,樂天頌竟然會莫名覺得眼前的這個老人,好像沒有當日在新月會里那樣恐怖了,大概這只是幻覺而已吧。
“天頌,你先回去坐,我要陪伯父招呼客人。”卓岸風伏到她耳邊,小聲的說著。
“哦哦!”樂天頌趕緊點頭,一溜煙就跑開了。
顧晞陽走過來,站在卓岸風身邊,臉上掛著一個笑容,但眼神卻沒有溫度。
“你搞什么,帶她來干什么?”他沉著嗓子,有些不滿的問道。
卓岸風回過頭,勾了勾嘴角,“沒辦法,伯父的命令,誰也不能違抗,你也知道,從小到大,我們四個都很怕你老爸。”
他有些意味深長地看著顧晞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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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晞陽和卓岸風,一左一右跟在顧嘯天身邊,在宴會廳內四下走動著,和來來往往的賓客們打著招呼。
這時,一個熟悉的人影晃到了他們身邊。
“顧先生,您今天的氣色可真不錯。”謝耀鍇手里握著香檳杯,堆著一臉偽善的笑容。
看到他,顧晞陽剛才還柔和的面容瞬間就變得鋒利了起來,“你來干什么,誰讓你進來的!”
“哎哎哎,顧總,先別生氣嘛...”謝耀鍇揚了揚眉毛,從西裝口袋里拿出邀請卡,“我可是收到顧先生的邀請才來的,再怎么說也算是個客人吧,你用這種態度對我這個客人,會不會不太好?”
顧晞陽剛想說什么,卻被顧嘯天一個眼神擋了回去。
“晞陽,耀鍇是我邀請來的,他父親謝老先生和大哥以前都是我的老朋友。”
顧嘯天開口,顧晞陽也只好閉了嘴。
在商場上,本來就沒有永遠的朋友或是永遠的敵人,今天你可能和某個人爭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明天你也依舊可以和他同桌吃飯把酒言歡。
現在的謝氏集團不同往日,在謝耀鍇的打理之下,資產不停縮水,對天尊帝國而言,完全沒有絲毫影響力,顧嘯天之所以這么做,一是要向媒體顯示自己的強大實力,二就是用“懷柔政策”來體現他們天尊帝國在商場上有多重感情。
而這些考量,都是顧晞陽想不到的。
顧嘯天沖謝耀鍇淡淡的笑了笑,“耀鍇,最近公司的生意怎么樣了?”
看到有顧嘯天替自己撐腰,謝耀鍇的表情也瞬間變得傲慢了起來,他看向顧晞陽,目光里帶著不屑。
“只要天尊帝國和陽少爺不來找我的麻煩,我想我們謝氏還是可以撐下去的。”
“呵呵呵...你這是哪兒的話,”顧嘯天爽朗一笑,“你們謝氏現在的情況,大家都很清楚,以后要是需要我們幫忙,盡管向我和晞陽開口,自己人,不用在乎面子問題。”
顧嘯天話里有話,適時的嘲諷了謝耀鍇一番,謝耀鍇的臉瞬間就垮下來,臉色變得鐵青。
顧晞陽和卓岸風的位子,都在宴會廳正中間的主桌上,他們兩個忙著招呼客人,自然就剩下兩個女伴尷尬地坐在那里。
反正這里的情況也和她格格不入,樂天頌索性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發起呆來,還故意把眼神撇得遠遠的,好讓自己不去注意坐在桌子另一邊的蘇盈。
但是就算她心里強制自己不要去在意她,蘇盈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光點,她比出現這場宴會的任何一個明星和名媛都還要亮眼,迷人的身段配上這件紫色的拖地長禮服,干凈得如同天使般的天上畫著恰到好處的妝容,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優雅的氣質。
她就好像一朵盛開在夜空里的薔薇花,漂亮、妖嬈,還帶些神秘。
相比起這朵薔薇,樂天頌就更加是不折不扣的綠豆芽。
“天頌...”
這種尷尬終于在蘇盈的聲音下被打破了,她輕輕叫了樂天頌一聲,就連語氣都很溫柔。
樂天頌的冥思一下子被打亂,整個人又回到現實中來,有些難堪地看向她。
“你...你好...”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繞了繞腦袋,扯出一個笑容。
“你是陪岸風一起來的嗎?”蘇盈笑得依舊很溫和。
“嗯。”樂天頌沒什么表情的點了點頭。
蘇盈的心里忽然閃過些許微光,沒想到在這種場合還能遇見樂天頌,這個女人還真有點“陰魂不散”,但是她也看得出來,卓岸風對誰都是一副苦瓜臉,唯有對著樂天頌的時候,會有幾分前所未有的柔情,這對她而言,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她瞇著眼睛笑了笑,隨后堆出一臉抱歉的樣子,“天頌,對不起哦,那天在家里,是我情緒太激動了,我不應該和你說那些事,也不該和你說那些話的...”
樂天頌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沒關系,反正你說的都是事實嘛,而且你已經回來了,我們也不可能三個人生活在一起的,總有一個人要退出的...”
她的語氣雖然聽上去云淡風輕,但是她的眼角眉梢之間,卻溢滿了難掩的悲傷。
事到如今,她哪里還有權力和資格去和蘇盈競爭什么呢?
也許蘇盈不知道她和顧晞陽的過去,但是她知道,她已經想起所有事情了,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這一段關系,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和顧晞陽繼續下去了。
蘇盈的嘴角微微上揚了幾度,臉上的神色都比剛才好了很多,“天頌,你能成全我們我真的很開心,現在又有岸風照顧你,我也放心多了...”
樂天頌剛想向她解釋她和卓岸風的關系,宴會廳的燈卻忽然一下子全都暗了下來。
晚上八點,這場生日宴會正式開始。
今天的司儀是國內最有名的慶典司儀,據說他的出場,都是按分鐘計費的。
司儀穿著一身黑色的正裝,在賓客們的掌聲之中緩緩步上了舞臺,站在聚光燈中間。
“首先,非常感謝今晚尊貴的賓客們出席我們顧嘯天先生六十大壽,在晚宴開始前,我提議在場所有的人都舉杯,恭祝顧先生生日快樂,洪福齊天!”
司儀元氣十足的聲音透過話筒,回蕩在整個宴會廳內。
廳內的數百名賓客瞬間就齊刷刷地站了起來,手里都舉著酒杯,注視著坐在臺前,一臉余裕的顧嘯天。
司儀也拿起服務生遞上來的酒杯,高舉過頭頂,“祝顧先生生日快樂,萬壽無疆,洪福齊天!”
“祝顧先生生日快樂,萬壽無疆,洪福齊天!”
在司儀的引導之下,現場爆發出極其熱烈的祝賀聲,那種音效,震得杯中的酒水都泛起波瀾了。
站在位子邊的樂天頌差點沒別嚇得一屁股坐下去,不知道的人一定以為這里是再給某個皇帝慶生呢!
對于這種場面,顧嘯天顯然已經司空見慣了,眼里絲毫沒有動靜,只是淡淡地揮了揮手,以示感謝,臉上也掛著柔和的笑容。
賓客們再度落座,廳內的光線也明亮起來。
司儀走下臺,走到顧嘯天身邊。
“顧先生,今天是您的六十大壽,有什么話要跟我們大家說的嗎?”
都知道顧嘯天行動不便,所以整場儀式,他都坐在自己的“龍椅”之上,身邊依舊陪著顧晞陽和卓岸風,光是這個畫面,就已經氣勢不凡了。
他對著話筒輕咳了幾聲,原本喧鬧的宴會廳內,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我很感謝各位老朋友賞臉,來參加這個壽宴,在晚宴開始之前,我希望各位朋友能再多給我一點時間,因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顧嘯天話音剛落,現場就再度陷入了嘈雜,其實在場的人都很清楚,這場生日晚宴,絕非只是宴會那么簡單,背后一定還有大事要發生,大家對于這件事情的興趣,早就已經超過這場宴會比本身了。
這時,顧嘯天最信任的門徒大成從門口走進來,手里還拿著一直褐色的檀木盒子。
“大家都知道,我二十五歲那年,創立了天尊帝國,”顧嘯天又對著話筒,不緊不慢地說話,“最初的天尊帝國,只不過是一件小小的公司,只有幾個員工,每日的收入能讓自己吃飽飯就算是不錯。我用了一輩子的時間,把它發展成現在這個橫跨全球,凈資產每天都在不斷上升的商業帝國,這一切,都是靠在座各位朋友的幫助。我顧嘯天這一生,可以說沒有什么遺憾,我唯一遺憾的是從來沒有一天,能享受普通人的生活。我想大家都很清楚,所以我也就不避諱,我現在是新月會的主席。”
這句話一出,現場立刻就陷入了躁動。
都知道新月會強大的勢力和幕后的非法性,對于顧嘯天新月會主席的身份,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這件事從來沒有人會拿到臺面上來說,畢竟這太過敏感也太過高調了。
就連坐在他身邊的顧晞陽和卓岸風,也都是面面相覷,一臉震驚。
但是這種氛圍,似乎沒有擾亂顧嘯天的節奏,他蒼老的臉依舊神色淡定,處變不驚。
“我知道,可能有很多人對我們新月會有誤解,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大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財之道,我們新月會每年援助非洲、第三世界國家的資產,不會比聯合國少,因為我們一直秉承著一個信念,那就是一個‘義’字!我在這個位子上,也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了,我知道要坐穩這個位子,確實很不容易。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權力就好像一把鋒利的匕首,你越是想要把它攥緊,它就會傷得你越深。今天,面對著這么多的朋友,我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布,那就是我會正式從新月會首席的位子上退下來,而這個位子,以后將交給我唯一的兒子,顧晞陽。”
瞬息之間,整個宴會廳內就好似被扔進了一顆炸彈,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錯愕,議論聲此起彼伏,甚至一浪高過一浪。
顧晞陽是顧嘯天的唯一繼承人,這件事無可厚非,但是新月會是一個人們難以想象的巨大權力鏈條,如果顧晞陽真的坐上這個位子,那他將是新月會歷史上最年輕的主席,再加上天尊帝國的這個后盾,他的財富和權利,可以說是所向披靡!
“父親!”坐在一旁的顧晞陽早已經愣住了,他壓低嗓子,擰著眉頭,眼里噙著猩紅的怒火。
他好不容易才剛從天尊帝國總裁的位子上卸下來,難道現在顧嘯天又要逼他走上這個更加高、更加身不由己的地方嗎?
雖然他從一出生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早已經被確定,而自己的道路也早就被規劃好了,只是這一切未免來的太快,太過突然了!
但是顧嘯天卻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他從大成的手里接過那個檀木盒子,從里面取出一個立方體的墨黑色石塊。
“我手里的這個,就是新月會的最高權力象征半月印。新月會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就是希望告訴大家,財富和權力總會有盈有缺,保持好心態才能打造一個最強的組織,現在,我們也做到了。”顧嘯天轉頭看向顧晞陽,眼神中有幾分復雜,“晞陽,命之所至,一定要不辱使命!”
他將半月印,交到了顧晞陽手中。
全場都沉浸了,所有人都屏息靜氣,熾熱的目光全部都投向了顧晞陽。
樂天頌遠遠地看著他,看著這張她曾經最熟悉,現在卻離她最遙遠,最陌生的臉。
顧晞陽的臉上依舊充滿了光輝,就算他沒有任何表情,眉頭擰在一起,也顯得與別人不一樣,他的身上,總有股任何人都無法復制的氣質,是這個世界上,最特別的存在。
樂天頌并不知道新月會的主席意味著什么,她只知道優子告訴過她,顧嘯天是新月會的主席,那么如果顧晞陽現在接下這塊石頭,他就會變成和顧嘯天一樣的人嗎?
她不敢想象。
顧晞陽愣在那里,冰冷的目光對上顧嘯天灼灼的眼神。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威脅,他在全世界面前做這個決定,好讓他沒有辦法拒絕。
但是顧晞陽更清楚的是,無論顧嘯天在什么時候做這個決定,他都沒有辦法拒絕,他是顧嘯天唯一的親人,按照新月會的慣例,這一屆的主席完全有權力決定誰來接替這個位子,至于那個人有沒有資格坐這個位子,那都是后話了。
近些年來,顧嘯天也已經在有意無意的讓顧晞陽接觸新月會的事情,這一切都是在為今天這個決定做鋪墊。
他沒有選擇的權利,或者說,他的面前從來就只有這一條路,根本就沒有什么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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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良久,他還是伸出手,接過了那枚半月印。
“哈哈哈哈....”顧嘯天瞬間爆發出欣慰的大笑,現場也掌聲雷動。
他拍了拍顧晞陽的肩膀,蒼老的臉上寫滿了喜悅,“兒子,這就是我最想要的生日禮物!”
顧晞陽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攥著手中的半月印,就好像攥著他未來的人生。
現在的顧晞陽,手上已經有了不可限量的財富和所向披靡的權力,他終于取代顧嘯天,成為了這個時代最偉大的人物!
賓客們臉上都堆起清一色的笑容,未來他們需要巴結的人,就要變成顧晞陽了!
司儀興奮地舉起話筒,“各位,在這個開心的時刻,我們就應該請我們的服務員為大家推出蛋糕,來替顧先生慶生了!
一束聚光燈打到宴會廳門口,按照安排,現在應該由酒店的服務員將一個8層的大蛋糕推出來。
人們的目光都投向了大門,一秒,兩秒,三秒...
安靜了很久,卻依然沒有人出現。
突然,一陣清晰的腳步聲慢慢向這里逼近,在沉寂的氛圍之中,顯得尤為刺耳。
下一秒,一個人影出現在大門口,可并沒有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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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雙手搭在身后,穿著一身略顯沉重拘謹的黑色西裝,瘦長的身材卻異常挺拔,甚至帶著幾分銳氣,雖然臉上帶著點笑容,但是這個笑容卻很偽善,甚至有幾分挑釁。
他的出現,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面面相覷,小聲猜測著來者的身份。
男人揚了揚頭,一步一步滿滿向顧嘯天的方向走過去。
顧嘯天似乎也有幾分詫異,剛才還歡愉的笑容瞬間就僵在了嘴邊,虛著眼睛,仿佛心中已經有了幾分思考。
男人站定在顧嘯天面前,居高臨下,面帶不屑。
“顧先生,我還沒跟你說聲生日快樂呢。”他幽幽開口,聲音低沉而又沙啞,有股讓人不寒而栗的味道。
卓岸風站到他面前,眉宇間有幾分冷漠。
“徐潛,你玩什么?”顧晞陽走上來,顯得有些不耐煩。
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式顧嘯天最得意的門生,也是他的干兒子徐潛。需要的目光掃到顧晞陽臉上,隨后拉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呵呵,顧總,我給我干爹慶生,怎么算是玩兒呢?”
男人向前跨一步,越過顧晞陽,走到顧嘯天面前,從身后拿出一束白色的菊花。
“干爹,來得太匆忙了,都沒有準備禮物,這個就請您收下吧。”
看到這束菊花,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連向來就很冷靜的顧嘯天,臉上的神色也明顯有變!
“你什么意思!”顧晞陽沒有沉住氣,沖上去一把就拽住了徐潛的衣領,眼中透著兇光。
“晞陽!”顧嘯天呵斥住他,心里已經明白了幾分。
顧晞陽松開手,看著這個莫名其妙的人,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僵硬。
男人已經笑著,整了整自己被扯亂的衣領。
“干爹,你曾經做過什么,你現在應該想起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