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咣當”一聲,集裝箱不再晃動了,腳下重歸穩定。
盧振宇驚魂未定,舉著應急燈,摸索著集裝箱門,嘗試著怎么從里面打開,發現無法打開,然后用拳頭敲打箱門,大喊著:“開門!有人嗎!我被困在里面了!開門啊!我靠!”
又喊又砸沒人理,盧振宇喊道“我頂你個肺”,后退幾步,助跑飛踹,集裝箱門轟然作響,但還是沒人來開門。
繁忙的港口到處都是機械轟鳴,震耳欲聾,而且碼頭都是巨型機械往來運作,上百米都未見得有一個人,他這點小動靜根本沒人聽得到。
過了一會兒,頭頂上又響起起重機轟鳴,緊接著“咣當”一聲巨響,應該是又一個集裝箱摞在了上面,不大工夫,兩側和后方也都堆上了集裝箱,上下左右后五個方向都被堵死,周圍安靜下來,盧振宇明白了,還好留下一個方向沒被擋住,不然真是被“活埋”了。
他慌了,掏出手機在各個角落里試,都是一點信號沒有,網絡、WIFI,統統沒有信號。這也難怪,現在是在一個鋼制的大箱子里,能有一丁點信號才怪。
盧振宇現在知道害怕了,慢慢坐在椅子上,后悔跟路老師來趟這趟渾水,他已經把路老師的祖宗八輩問候了個遍,腦補著如果這次能脫身,再見到她非得弄死她不可。
過了一個多小時,他感到四壁的鋼板微微震動起來,他把耳朵貼在鋼板上,似乎能聽到機器的轟鳴,又過了一會兒,隱約感到腳下又開始輕微的搖晃。
他明白了,集裝箱都裝完了,現在開船了。
盧振宇反倒冷靜下來,他分析一下,覺得應該不可能一直沒人發現,貨船雖然船員少,但也會例行巡查的,只要他不停的敲擊,遲早會被人發現。
背包里還有一瓶水,冰箱里還有不少飲料,堅持個兩三天應該不成問題。
想到這兒,盧振宇踏實了些,坐在椅子上,關掉應急燈,節省體力,也節省電量,同時開始思考,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這個路老師想干什么?是故意搞自己,還是哪個環節出錯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巨大的疲倦襲來,盧振宇睡著了。
……
盧振宇即便是在睡夢中也保持著警惕性,稍有異動就能醒來,他迷迷糊糊中聽到集裝箱門被人有動靜,立刻爬起來站在門口,箱門開了一條縫,帶咸味的清新海風涌進來,箱內污濁的空氣為之一新,說不出的舒服。
一個人閃身進來,盧振宇迅速出擊,一把將其放倒在地,用膝蓋頂住腰眼,確保他翻不過身來,然后反剪雙臂,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摸,很快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一把小折刀,拿到眼前一看,還是把瑞士軍刀哩。
這小玩意兒雖然不能跟大劍魚比,但此刻也夠用了,不過這玩意兒不是戰術折刀,沒有推刀鈕,盧振宇單手弄不出主刀片,于是把刀背后的螺旋紅酒起子推了出來,抵在他的頸動脈上,然后低聲問道:“哪國人?聽得懂中文么?”
被壓住的這人連連點頭,胳膊被掰的劇痛,嘴里“嘶嘶”的,還不敢大聲說話,只是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盧先生是吧,麻煩你輕一點啦……自己人啦……”
盧振宇聽他口音不像是大陸人,也不像是香港口音,于是問道:“你是什么人?什么叫自己人?”
這人說道:“盧先生,我們是一條戰線上的戰友啦……是安吉拉,哦,也就是路小姐安排你上這艘船的,你不知道,把你弄上這艘船花了多大的功夫……痛死了,快把我松開,盧先生,你還想不想和我們一起救人了?”
盧振宇稍微松了點力氣,問道:“救人?目標在這艘船上嗎?”
那人點點頭:“目標就在這艘船上,有你加入真的太好了,路老師說你很厲害的,一個人能對付一船人,原來我還不信,現在……哎喲,我信了……”
情況都對上了,原來路老師并不是要害自己,只是她要是實現跟自己說一下會發生什么,那就更完美了。
盧振宇站起來,把這個人拉了起來,這人揉著劇痛的胳膊,但還是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叫我阿龍好了,我來自新加坡,歡迎你加入我們。”
……
盧振宇跟他握握手,然后跟他躡手躡腳來到集裝箱門口,果然,上下左右都堆滿了集裝箱,只是兩排集裝箱中間留了一條窄窄的過道,下面足有十幾米高。
現在是漆黑的夜晚,海面風平浪靜,除了貨輪低沉的轟鳴和海浪的聲音,萬籟俱寂。
“現在是夜里十二點,一個鐘點之內不會有別人來巡邏,小心,按照我的步驟做。”
阿龍提醒著,扒著集裝箱外殼上的凸起,一層一層往下走,就這樣下到甲板上。
船頭和船尾的高處都有大燈照明,一片雪亮,但在貨輪中部還是黑暗的,兩人貓著腰,在集裝箱堆棧中間的縫隙鉆來鉆去,阿龍數著集裝箱,最后停了下來,抬頭望著上面的集裝箱:“就是這幾只,來,我們爬上去。”
盧振宇有點納悶,這幾只?怎么和先前說的不一樣啊,徐曉慧應該是在游艇上,怎么換到集裝箱貨船上了?難道是賽義德王子玩膩了把她賣了?這王子也真夠人渣的,賣二手就賣二手,還裝在集裝箱里賣,真TM不是人。
他思緒復雜,也沒多嘴去問什么,只是跟著阿龍往上爬,爬了三層集裝箱,阿龍迎著海風,齊耳長發飄散著,臉上意氣風發,活像個馬六甲海盜。
他從腰間拽出一條T恤,遞給盧振宇:“兄弟,穿上!”
“這啥玩意兒?”盧振宇拿著這件T恤,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顏色。
“穿上它,你就是我們的戰友了!”阿龍豪邁地說道。
盧振宇現在只想救人,沒心情跟他啰嗦,三兩下套上了T恤,好像前胸有個白色的鴿子標志,下面還有兩個英文單詞,字體有些萌,倒著看也看不出是啥。
海盜應該不會用白鴿做LOGO吧,也不會用這么萌的字體。
“行動!”阿龍一揮手,爬到旁邊的集裝箱門上,這個集裝箱沒用掛鎖,而是用的塑料捆扎帶,上面還有類似封條的東西,阿龍用小刀一下挑斷,拉開集裝箱門。
盧振宇都準備好救人了,眼前的景象卻讓他一愣:里面不是赤身裸體、奄奄一息的少女們,而是堆得高高的大口袋,口袋上印著外文,他看不懂。
阿龍鉆了進去,用小刀劃開這些口袋,大量的黃豆像瀑布一樣傾泄下來,然后阿龍拿出一個噴霧瓶,向大豆噴灑著水霧。
盧振宇搞不懂了,大豆屬于大宗商品,按理說應該用散裝貨船運輸的,怎么裝袋用集裝箱運送,這不符合常理啊,阿龍破壞這些大豆又是為什么,自己到底卷進什么風波里了。
“快來幫忙!”阿龍喊了一聲,將瑞士軍刀遞給他,示意他劃開包裝,既然來了不搭把手也不合適,盧振宇也賣力的干了起來,還別說,搞破壞真有一種特殊的快感,他干的越來越起勁,不過阿龍并不打算將整個集裝箱里的大豆包裝袋全都劃開,實際上這也不現實,因為太多了,破壞不過來。
這個集裝箱只是將擺在前面的幾袋子進行了破壞,然后繼續下一個貨柜,依然是劃開幾個袋子,讓大豆流淌出來,然后噴灑藥水。
盧振宇這時候完全懵逼了,這伙計到底在忙什么,看他的樣子不是單純搞破壞,仿佛像是某種儀式。
“好了,撤!”阿龍一揮手,帶著盧振宇往下爬,就在這時,貨輪上警報響起來了,擴音器里響起一個急切英語聲音,盧振宇暗罵,被發現了,可老子還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呢!
很快甲板上傳來跑動聲,還有船員的大呼小叫,有英語,有馬來語,不過好像不是沖著他們來的,盧振宇看到,好幾個船員跑到甲板一側,用消防水龍頭往海里噴水。
“那是接應我們的小艇!”阿龍將一個救生衣拋給盧振宇,說道,“快去船尾!”
盧振宇穿上救生衣,跟著他從集裝箱的過道中間跑到船尾,這時候能清晰聽到下面的小艇馬達聲,阿龍喊了聲“跳”,一躍跳進海里,盧振宇沒多想,也跟著跳進海里。
剛浮出水面,他就背幾條胳膊抓住,拉上了小艇,好幾個人拍著他的肩膀,有的在說“好樣的”,有的在說“Good-job”,兩人似乎成了英雄。
貨輪上的船員還在憤怒的往這邊噴水,小艇開足馬力,調轉往反方向逃竄。
阿龍拍拍盧振宇肩膀,往貨輪方向一指:“看!”
盧振宇看去,只見貨輪船首,靠近船名的下方,被白色油漆涂了三個大大的字母:GMO
“GMO,什么意思?”盧振宇一頭海水,同時也是一頭霧水。
阿龍告訴他:“就是轉基因的意思啦,GMO是轉基因的英文縮寫。”
盧振宇問道:“為什么要在船頭涂這個?”
“因為這艘船運輸了轉基因大豆種子啊,我們要讓所有人知道,這艘船,還有它的航運公司老板參與了多么骯臟卑劣的勾當……”阿龍說道。
盧振宇更懵逼了:“那關我們什么事?”
另一個人激動起來,一臉義憤:“怎么不關我們的事?這關系到人類的生存,地球的明天……”
“等等,”盧振宇說道,“阿龍,你不是說今晚的行動是救人么?”
阿龍說道:“難道沒在救人嗎?今天銷毀的轉基因大豆種子,你知道等于救了多少人?數以億計!不但救人,還拯救了環境,拯救了無數野生動物,拯救了地球!”
“我靠!”盧振宇怒了,“你們到底是幫什么人?”
他有種感覺,這幫人不但不是PCS公司的,反而是一幫狂熱分子,簡直跟高速公路攔車救狗的有一拼。
阿龍驕傲地指著自己T恤的前胸,盧振宇這才注意到,小艇上每個人都穿著一樣的T恤。
借著月色,他看清了,這是一件綠色T恤,前胸是一只白鴿LOGO,下面是兩個英文:GREEN-PEACE
盧振宇念道:“GREEN-PEACE,什么意思,綠色和平?”
“對!我們就是綠色和平組織!”
阿龍驕傲地昂著頭,一臉神圣的使命感,長發在風中獵獵飄揚,仿佛一面戰旗。
“我擦。”盧振宇說道。
……
很快,小艇和一艘母船會合了,這艘母船不大,幾百噸的樣子,看形狀有點像一艘科學考察船,船體也是綠色的,上面是白色的大字:GREEN-PEACE。
老遠盧振宇就看到,船舷上,路老師迎風而立,正微笑地望著自己。
登船之后,盧振宇強忍著揍路老師一頓的沖動,因為他知道打不過,來到她面前,低聲問道:“你他媽玩我的啊?”
路老師臉上保持著迷人的微笑,低聲說道:“怎么跟姐姐說話的。”
船上的人各種膚色都有,但一個個都出奇的熱情,見到盧振宇,都是先給他擁抱,然后自我介紹,盧振宇有種錯覺,仿佛陷入了一個傳銷窩點似的。
然后,路老師拉著盧振宇來到一個角落,她看了一眼其他人,壓低聲音說道:“別亂說話,綠色和平組織雖然只是個環保NGO,但確實有一幫狂熱分子組成的……除了職業海盜,他們是我目前能找到的干這活兒最專業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