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時候,羅正道被意外地卷入了傳送門失蹤,群龍無首的威克礁立時一片大亂,跑路的海盜為數(shù)眾多。這批人的作法雖然令他感慨不能共患難,畢竟是用著比較順手的部下,再者羅正道也不奢求誰能跟著自己刀山火海兩肋插刀,這種事他自己都做不到,再去苛求別人就有點恬不知恥了,所以回到威克礁,羅正道就命人放出風聲招攬這些逃亡者回歸。
佐拉·黑格爾那張黝黑的面龐掛著一絲含義曖昧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某些人色厲膽薄,說道:
“我聽說他們害怕遭到懲罰,不敢回來見你。”
一聽這話,羅正道氣得笑了起來,搖頭罵道:
“這群白癡啊!好吧!放風出去,限期兩個月,肯回來的話,免除懲罰不追究責任,超過期限還沒露面的家伙,叫他們祈禱這輩子不要再碰到我。”
品出了話中的威脅滋味,水手長哈哈一笑,跟著他的笑聲變成了不懷好意的陰笑,說道:
“哈哈哈哈,一切遵照您的命令。”
打從光明王朝覆滅之日算起,活躍在星辰大海上靠劫掠商船為生的海盜們,他們的好日子算過到頭了。隨著地精海軍追殺人類流亡者,其后又開始實施嚴厲的遷界禁海政策,這些影響深遠的變化致使來往于星辰大海的商船隊數(shù)量銳減,斷絕了大部分海盜的生計來源。既然草原上的羊群沒了,狼群除了餓死還能有什么其他下場嗎?一些實力不濟的海盜團伙甚至淪落到替飛地島嶼運輸貨物,以圖混個三餐溫飽,又或者干脆找個無人島嶼伐木燒炭,改行學農(nóng)民叔叔種田、養(yǎng)豬去了。
在福祿伯爵威爾·尼達姆失蹤的這段時間里,由高德·尼達姆牽頭組織,海盜聯(lián)軍數(shù)度攻擊主大陸的港口,結(jié)果收獲寥寥。
被海盜襲擊的次數(shù)增多,汲取了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地精軍隊當真是一幫狠茬子,一旦發(fā)現(xiàn)據(jù)守的堡壘或是城鎮(zhèn)即將陷落,逃跑之前也要先放上一把大火,能燒的東西全燒了,毛都不給敵人留一根。
海盜們又不是專業(yè)消防隊出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火無情吞噬了本該屬于自己的戰(zhàn)利品,在火災肆虐過后的廢墟里到底能扒出多少東西,這是用屁股思考都能想出來的悲劇場景,好吧!這的確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一言以蔽之,現(xiàn)階段的海盜們,他們的生活無異于一個大茶幾,上頭擺滿了各種奇異造型的杯具。然而,在舊世界有句俗語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海盜們的壞運氣沒到頭呢!
當莫多·黑水精心改組的小型艦隊開始游蕩在星辰大海上,不斷主動出擊獵殺海盜集團,本就日子難過的海盜們,感覺中大約就只剩下走投無路了。
從前地精艦隊出來活動,大致是以地區(qū)分艦隊的編制來安排,一次多達上百艘戰(zhàn)艦出航,浩浩蕩蕩根本無從遮掩行跡,所以地精的每次出征都會被海盜們的眼線察覺。莫多·黑水推行編組的小型艦隊減少了對后勤補給的依賴,這兩支小型艦隊本身又集中了精兵強將,巡弋活動范圍和出擊頻率變化顯著。海盜團伙一旦被咬住再想擺脫對手,不免要付出傷筋動骨的代價。一時間,星辰大海一帶的海盜團伙惶恐不已,就連終日忙于在威克礁休養(yǎng)生息的羅正道都聽說了。
同行們面臨的生存困境暫時沒波及到威克礁,羅正道當下的主要工作是捋順失蹤這段時間造成的混亂局面,特別是針對業(yè)已暴露出來的弊端進行制度性補強,免得下一回再悲劇重演。
收拾完了地精大艦隊扔下的戰(zhàn)場殘留物,羅正道把心思又用在整頓內(nèi)務上面,在召開的月度例會上,他直白地說道:
“三級議會必須改組,我不喜歡神殿把手伸進來。”
聞聲,在座的頭目們頓時面面相覷,人所共知,神殿是神明的附庸勢力,是祂們在人間的代表,在有真神存在的世界向神明的權(quán)威挑戰(zhàn),這行為無法用狂妄或是自信來形容,這么想的人多半已經(jīng)瘋了。盡管世俗貴族們都是在實際這么做的,大家是有意無意地削弱神殿對世俗權(quán)力的侵奪,但公開說出來就顯得太出格太中二了。若不是羅正道這種在槍林彈雨中拼殺出來的實干派,手下們肯定會把他的這一番表態(tài)當成貴族子弟不識時務的狂言,不過依照當下的情況來看,伯爵大人的主權(quán)宣示顯然不是這樣簡單的中二病發(fā)作。
見會議室里的眾人都不吭聲,個人資歷最深的福爾·肖邦站起身來,既然有些話別人不方便說,那就只能他來講了,老家臣態(tài)度誠懇地欠身說道:
“伯爵大人,您不是打算驅(qū)逐神殿吧?”
一聽這話,羅正道差點樂得岔了氣,甭說他沒完全掌握魔卡師的力量,公然與眾神為敵對抗沒什么勝算,即便是有了這種力量也不可能為了清除神殿的影響力與神明們徹底翻臉,不然的話,他又何必搞個科學教出來曲線救國?
“不,我還沒準備跟所有神明開戰(zhàn),只想限制神殿的過份活躍,避免那些對我們懷有惡意的家伙披著神仆的外衣來搗亂。另外,科學教的發(fā)展速度太慢了,你們得加把勁才行。”
福爾·肖邦深知伯爵大人牛脾氣一上來,什么喪心病狂的事都干得出來,繼續(xù)試探著問道:
“那您解散三級議會?”
羅正道看了看神情困惑的手下們,補充說道:
“我認為地精第二帝國的體制不錯,稍后我將以福祿伯爵的名義宣布自己為光明王朝威克礁殖民地的總督,至于你們將以一年為任期輪流擔任執(zhí)政官,如果我在任何時間被確定不能履行總督的職責,那就由現(xiàn)任的執(zhí)政官代為署理公務。三級議會那幫家伙全部給我送進元老院養(yǎng)老,他們不是喜歡整天到處胡說嗎?很好,那就給他們找一個可以隨便說話的地方,痛快地說個夠好了。”
把自己的私貨和私憤都一起兜出來,羅正道此時想起曾看過的黑幫片,惡趣味地刻意效仿其中的橋段,雙手撐著桌面掃視眾人,惡狠狠地說道:
“我的意見,誰贊成?誰反對?”
見此情景,與會者們能說什么,要他們跟伯爵大人對著干嗎?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們眾口一詞地說道:
“……一切遵從您的意志,伯爵大人。”
“很好,那就立即執(zhí)行吧!”
當羅正道神色坦然走出會議室之時,旁邊的布蘭多·緋炎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有話要講,快步跟著羅正道來到走廊轉(zhuǎn)角處的觀景平臺,緋炎船長開口說道:
“伯爵大人,您知道最近外面消息滿天飛嗎?聽說新喀里多尼亞的海盜大會又要召開了,您失蹤的這段時間沒參加過,這次高德閣下一定會邀請您去參加的。”
點了點頭的羅正道面帶笑容,說道:
“呵呵呵呵,我也正有話想對他們說呢!”
朗姆酒和煙草燃燒所產(chǎn)生的刺鼻氣味彌散在空氣中,喧鬧如菜市場的會場里不時爆發(fā)出激烈爭吵和謾罵,這一切亂象的根源都在于恐懼,海盜們真的害怕了。
那位久病成良醫(yī)的大地精指揮官莫多·黑水為清剿海盜制訂了小艦隊機動追擊策略,這個新戰(zhàn)術(shù)盡管貌似平平無奇,卻剛好扼住了海盜們喉嚨上,令他們連喘息都費力。雖說地精帝國的海軍改革停留在嘗試階段,不過只要眼睛沒瞎的人都看出前景大為不妙。單個海盜團碰到小型化的地精艦隊是兇多吉少,大家聯(lián)合起來行動,星辰大海又沒那么大的獵物可供選擇,除了向外海方向退避之外,似乎已經(jīng)別無出路了。
那些看不清形勢變化,妄圖在雅靈帝國和精靈聯(lián)邦嘴邊撈點殘羹剩飯果腹的家伙,屁顛屁顛地跑去了風暴之海廝混。
別忘了,在舊世界有句名言叫作: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海軍列強可不是什么好脾氣的角色,等待他們的下場不外乎是被打沉在海上,抑或是被掛在某個港口的絞架上任由烏鴉啄食風干的尸體。
若說海軍界的后起之秀地精水平比較稚嫩,老辣成精的雅靈海軍和財大氣粗的精靈海軍會是軟柿子嗎?這問題除了那些眼力不行的蠢貨,余下的海盜頭目們都看得一清二楚,自知沒有退路的他們只得再度聚首于新喀里多尼亞群島商討對策,試圖在列強的夾縫中求得一線生機。此次海盜大會的氣氛比起羅正道記憶中的前幾次來說,真是低沉到了極致,甚至連慣常的縱情狂歡場面都看不到了,與會者們的灰敗臉色看上去都跟剛死了親爹娘似的,即便是朗姆酒這一劑撫慰心靈的萬靈藥也無從喚起他們心底埋藏的激情。
“諸位,你們有信仰嗎?”
聽了羅正道的發(fā)言,海盜頭目們?nèi)笺蹲×耍又麄円荒樅傻叵嗷ゴ蛄勘舜说谋砬樽兓W阕氵^了好一會,高德·尼達姆才起身說道:
“伯爵閣下,你是說我們信仰的神明嗎?”
微微一笑,羅正道抬手示意交頭接耳的眾人安靜下來,說道:
“請大家不要誤解我的話,我不是在問你們是不是信仰某位神明,我是說你們對海盜這個職業(yè)是否有自己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