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雲洛眼裡漁網逐漸退去,眸子恢復清澈如水,他收回手,坐起身來。
“你不願意?”雲洛清淡淡的聲音裡帶了些挫敗。
沒想到他會停了動作,娉婷心中訝異,她微微張了張口,卻不知如何開口。
看到她一臉愣住的表情,雲洛掀了掀脣角,抑制心底莫名翻涌的煩燥,“你不願意!”他又重複了一句。
“我……”我當然不願意,娉婷本想這樣說,但話在口中轉了轉,卻變成了,“娉婷只是還不習慣。”
“哦……”雲洛看她眼睫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伸手欲給她擦拭,手還沒碰到她臉,卻被她側頭躲開,他怔了一下,眸子裡露出一抹落寂。
娉婷也被自己反射性的動作弄得一愣,她呆呆轉過頭,卻見雲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那眼裡的受傷,讓娉婷心中一悸。
他是她的夫君,她怎麼能拒絕他的觸碰,可是,心都不在,身又如何能程歡他人。
雲洛靜靜盯著她,直到她受不住他的目光側過頭去,他才抓起旁邊隨意丟落的喜袍套上,下了牀榻往外走去。
“三皇子……”聽到他下牀的聲音,娉婷轉回頭,卻見他正往外走去,她什麼都來不及想,衝口喚住了他。
雲洛已走到門口,聽到她的聲音,生生頓住了步子,他沒有回頭,靜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見他停住,娉婷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她這是在做什麼,爲什麼喊他,他不碰她不是她最希望的麼,可是,當想到剛纔他眼中的受傷,娉婷腦子一熱,就喊住了他。
時間如停住般,娉婷一臉懊惱的躺在牀上,雲洛面無表情的站著,也許很久,亦或只一會兒,雲洛霍然轉過身來,大步走向牀榻。
躺在牀上的她,裹著被單,香肩微露,鬢髮繚亂,臉蛋微紅,眸子裡漾著水氣,有些迷濛,卻顯得楚楚可憐。
彎了身子,雲洛托起她的下巴,緊緊盯著她的明眸,只見這雙眼睛裡,除了那會流落的無奈與悲傷,另外還夾雜了一絲無措,而他要的感情,卻獨獨沒有。
雲洛好想大聲質問她:“爲什麼,你就那麼不願意嫁給我?”張了張嘴,終究是嚥下了喉嚨裡的話語。
“早點歇息吧!”鬆開捏著她的下巴,雲洛淡淡開口。
“是,那……”娉婷本想說,那你呢!話還未出口,卻驀然瞪大了眼睛。
雲洛優雅的將外層衣服脫下,只餘裡面純白中衣,然後,他脫了鞋子,跨步上了牀榻。
娉婷心裡一個咯噔,還來?她抓緊了被子,滿臉緊張的看著雲洛在她身邊躺下,然後朝她伸出手來。
“你……你做什麼?”娉婷一臉驚慌的瞪他,完了,還是躲不過這該死的洞房花燭。
雲洛像沒看見她的牴觸,伸手給她拉了拉被子,然後輕輕環上她的腰身。
娉婷完全僵住,她呆呆的看著雲洛,聲音都在顫抖,“你……你……”你了半天,卻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歇息吧!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動你。”雲洛似嘆息,又似失落的聲音響起。
聽到他的話,娉婷頓時心中一鬆。
他的意思是隻要她不願意,就不會逼迫她跟他行房,他竟然能做到如此!娉婷不由看他,卻見他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的樣子。
娉婷收回目光,僵著身子往外移了一點,旁邊躺著一個只算是陌生的男人,換成任何人都會緊張。
身後傳來清清淺淺的呼吸,雲洛似乎已經睡著,娉婷卻無半分睡意,心緒飛轉,把婚前的一切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當想到那個他時,終究是沒忍住,簌簌落下淚來。
明日開始,她就是三皇子妃,身邊之人的妻子,而心中所愛,終究只能放下,埋入回憶的角落,從此,再無掀起的可能。
輾轉間,娉婷朦朧睡去。
夜深人靜,是誰的聲音在低嘆:我該拿你怎麼辦!
月亮退去,薄霧輕散,淡淡的金光透過雲層灑向大地。
日光透過格子窗透入屋內,驅散了一室的陰暗,桌上大紅的喜燭已然燒盡,下面積了一層厚厚的燭淚,層層輕幔後,大紅喜被下,娉婷幽然轉醒。
睜開眼睛,她輕輕眨了眨,然後伸了個腰,緩緩坐起,突地,她想到什麼,扭頭朝裡側望去,卻在看到那空了的位置時,心頭驟然一鬆。
他是什麼時候起牀離去的,她竟然一點都不知道,不過,這樣也好,他早早離去,免了兩人牀榻上眼對眼的尷尬。
拉了拉身上的單衣,娉婷開口喚道:“蒔蘿!”
靜侯在外的蒔蘿聽到小姐的呼喚,推門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丫環,一個端了洗漱水,另一個捧著一套嶄新的衣裳。
娉婷洗漱完畢,換了丫環拿來的新衣裳,然後坐於妝臺前,拿了梳子梳頭。
“小姐,讓蒔蘿來吧!”蒔蘿從她手裡接過梳子,輕輕梳理娉婷如黑緞子般的秀髮。
娉婷任蒔蘿輕柔的爲自己梳理,她想了想,還是問道:“你們可有看到三皇子?”
“三皇子天一亮就進宮去了,臨去前,吩咐奴婢等人好生侍侯皇子妃。”站在蒔蘿身後的其中一位丫環開口說道。
“你叫什麼名字?”見她說話口齒清楚而伶俐,娉婷不由問了一句。
“奴婢元兒!”說完,她又指著另一位丫環道:“她叫甜兒,奴婢兩人都是三皇子派來服侍皇子妃的。”
“元兒,甜兒,我剛入三皇府,不懂府中的規矩,今日有何安排,可否告之於我。”按照平常人家,婚後第二天是要給長輩請安奉茶的,可自己嫁的皇家,不知是否也該如此。
“皇子妃今日要進宮請安。”元兒低聲回道。
原來皇家也是需要這道禮的,那自己是要進宮了,娉婷理了理衣袖,開口道:“蒔蘿,趕緊給我梳頭罷!”
“是,小姐。”蒔蘿手上的動作快了起來,一會功夫就給娉婷挽了一個漂亮的髮髻。
娉婷對著鏡子照了照,對蒔蘿的手藝越來越滿意,她給她挽的髮髻,既簡單,又不失清新雅緻。
“走吧!”娉婷站起,正準備朝門外走去。
“三皇子妃,可有起身?”這時,門外傳來一道溫婉沉靜的聲音。
“起了,進來吧!”娉婷心想,應該是府中其它的丫環吧!或許是有什麼事找她。
房門打開了,一個丫環領著一箇中年婦人進來,丫環是王府下人打扮,中年婦人卻是一襲宮裝,面目沉靜,看樣子,是來自宮裡。
中年婦人朝她行了個禮,說道:“奴婢蘇嫺拜見三皇子妃。”
“無需多禮,蘇姑姑來可是有事?”娉婷面容嫺靜溫雅,聲音低沉而溫和。
蘇姑姑心中讚賞,面上卻平靜無波的說道:“奴婢是奉命來取喜帕的。”
喜帕?
娉婷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她扭頭看向牀榻,果然見牀單上鋪了不大的一塊白布。
蘇姑姑已在她扭頭的時候,命身邊的丫環去取錦帕,當丫環將取來的喜帕呈到她面前時,蘇姑姑看著潔白如雪的帕子,赫然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