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響一聲平地驚雷。
她沉浮不穩的身子后仰了兩步,只覺一口惡氣郁結在心,如一條條尖銳的魚鯁卡在那里,疼得她連呼吸都停止了。
她未理清思緒,又聽陸遠之說道:“皇宮中很快就會傳來圣旨,婚期不會拖得太久。靜思本性寬和,向皇后求情保留你正妻之位。但是你大膽地冒犯了高高在上的皇后,落得如今這般下場,我也無能為力。你放心,陸家的生意是你和我一起打理起來的,我不會虧待你。這個終身仆奴,也只是做戲給皇后看而已?!?
朱小朵一定不知道,此時的陸遠之眼中,盈著忍也忍不住的淚光,模糊了他所有的視線,飽經這異世艱難,也飽含了他對朵朵的一切負疚,一切心疼。
他卻壓著嗓門,故作孤絕之態,沉聲說道:“陸府繡院依然是你的家。”
朱小朵隱忍著內心的翻江倒海,冷笑了兩聲。
西窗送來夏日傍晚的絲絲涼風,撩亂了她本就凌亂的三千青絲。嘴角的血跡已凈,卻顯得格外浮腫。
最后一縷霞光照在陸遠之的背影上,映出了他的孤高冷漠,映出了他的可笑荒唐。
虧他人模人樣,長得英姿颯爽,擁有了上天賜予人類的所有俊美與溫潤如玉,看似品行濯濯,卻說出這般可笑的話來。
她依是冷笑,臉上卻隱去了所有的悲傷,顯得強韌剛毅,還半帶紈绔,嘲笑道:“陸遠之,陸大老板,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這么照顧我?”
陸遠之終于隱忍不住,倏地轉身,以一抹幽深似潭的眸光深深地注視著她,眼里的漣漪悠悠的蕩起,仿佛怎么看也看她不夠,“朵朵,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
不知是不是朱小朵的眼睛花了,她見他雙眼深處泛著潮濕的淚光。
盡管他轉身前已經擦拭盡了眼角的淚光,卻還是留下了明顯的潮濕淚痕,一如他潮濕的心境。
朱小朵看不明白,他眼里的淚痕到底是代表了什么?
是負疚?
是自責?
還是……他對她還殘存著那么一滴點的愛意?
她真的看不清,笑了笑,又道:“那你要我怎樣?因為你找了小三,我該敲鑼打鼓地慶祝,還是該知書達理地接受,并且與這個小三和睦相處?”
笑著笑著,她的眼中就有了淚。美麗狹長的丹鳳眼中,盈著晶瑩的淚光,哀婉得如同是因為愛情而被囚禁的九尾仙狐,凄美著,并且魅惑著。
陸遠之目不轉睛地與她對視,將她所有的痛,所有的恨一并收入眼底。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有拉著她的手逃離天涯的沖動。
然而溥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朱小朵笑了笑,無可奈何地喃喃問道:“陸遠之,你到底要我怎樣?”
陸遠之一把將她摟進懷里,似乎要與她骨肉融合,從此再也不要分開。他艱難啟齒,“朵朵……”
朱小朵使出全身力氣,一把推開他,淚珠隱沒在逆光之處,露著兇猛的神色怒吼道:“你走開……我嫌你臟……陸遠之,休想讓我再與你有任何瓜葛。陸家的繡莊是我和你一起打理起來的,其中的生意也有我的一半,你把京城以外的分號讓給我。”
“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當然是與你劃清界線,從此井水
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朵朵,你冷靜一點。我怎么放心你一個人離開京城。再說,皇后既然貶你為奴,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你。就算你離開京城,會被她掘地三尺的?!?
陸遠之的眼里眸光涌動,是驚恐,是疼惜,是不舍,“朵朵,你冷靜一點。我只要你好好的活著,也許有一天我們可以離開這里,回到我們自己的世界呢。”
朱小朵斬釘截鐵地吼道:“你閉嘴。我可以容忍你在鳳殿上的絕情絕義,但是絕對不可以容忍你和她已經有了孩子。陸遠之,無論如何,我都要離開。他們皇家掘地三尺也罷,還是要梟首示眾也罷,那也只是我自己的事,從此再與你毫不相干。”
晦暗無光的書房映下她毅然決然的身影。
微風中,腰間圍裳隨風翩躚,青絲繞髻,雙頰浮腫,看上去形態落魄,卻有著一股沖向蒼穹的韌勁。
陸遠之幽深地注視著她,眸光從輕柔變得幽冷,鎮定地詰問道:“你要和我劃清界線,兩不相干?”
她別開臉,冷冷答道:“你放我走?!?
喬裝的冷漠是一把雙刃的刀,傷了她自己,也傷了陸遠之。
旋即,陸遠之的眼里涌起驚濤駭浪,似乎那巨大的漩渦要將她徹底淹沒。
七月盛夏倏地變成了寒冬臘月。
最后一絲霞光映在陸遠之的身上,浮光遮擋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是何神態,卻聽他幽冷而又霸道地說道:“我不會讓你離開陸府的,十名護院,還看不住你一介女流?今夜我睡在書房,西廂暫且讓你再住一晚,明ri你就搬去下人房里和月紅同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