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館老板把他們拉到后廚,又檢查一遍門窗,羅博看見所有的窗戶都用報紙糊著,更覺詫異。
那精壯的漢子沒有馬上給他們做飯,而是跪下,面對斑駁的墻面,一方神龕,不大,卻讓世人低眉。
漢子跪在那,手中念珠顫抖,身體顫抖,菩薩有沒有慈悲不知道,羅博卻知道他很害怕。
李猜一身道服,跪天師跪三清,無視那一方香火,“我們才是你的上帝,你是不是應該先管管我們的溫飽?”
那人惶惶道:“這里,上帝都不管用!”
李猜拂袖,如同挽著劍花,“山上有個道館,有個神通廣大的師父‘無葉子’,你聽說過沒有,那可是我師父!”
那人低著頭,念了一段清心咒,才說道:“聽我爹說過,不過早就不知所蹤了,要不就是沽名釣譽之輩,既然那般厲害,此處的事情為何他不聞不問,你是他徒弟也好,食客也好,老老實實的待著,等會聽到什么千萬千萬不要出聲,免得連累我,我也該早點關門的,就不應該讓你們進來!”
后屋昏暗,燭火搖曳,漢子又說道:“要不你們也跪下,求個庇護吧!”
李猜指著菩薩,“她不是我的上級!”
“你們道士就會裝神弄鬼,早前請來幾個道士,沒一個有用的,你別鬧事就好,不跪也別好奇,等它們走了,我給你們做飯去!”
“它們?”兩人聽出異樣,但是這間房子沒有任何鬼,整個小鎮除了冷清,也沒有鬼魂,兩人更覺得奇怪。
兩人看著跪著的漢子,剛想問個究竟,外面風聲大起,就像突然刮起來的,嗚咽聲四起,帶著哭泣的嘯聲,那人趕緊把里屋的門也關上,滅掉燭光,跪在地上虔誠惶恐。
兩人卻溜出里屋,把窗戶上的報紙撕了一個口子,那人想阻止,又不敢出來,把門關上,門栓也帶上,兩人不管他,看著窗外到底是什么東西讓小鎮的人如此害怕。
夜風肆虐,讓月色也跟著搖晃,窗戶玻璃灰塵太多,兩人更是看不清楚,反正一個僵尸,一個抓鬼人,也不怎么害怕,索性出門去看個明明白白。
那人聽到大門“吱呀”的聲音,暗自搖頭,卻不敢出來阻止。
除了“棺材鋪”有星點光線,別的地方漆黑一片,羅博說道:“我們離開棺材鋪的時候,好像蠟燭滅了?”
李猜想想,“我當時餓,沒注意!”
“為什么那里可以有亮光,別的地方都沒有,還有,里面也沒人,誰點的蠟燭?”
李猜又是搖搖頭,“我現在更餓,腦袋不好使!”
羅博不自覺的向著棺材鋪靠近,李猜拿出桃木劍,跟在后面,月色朦朧下,兩人的影子就像斷了一樣,一截一截的!
就在兩人慢慢靠近棺材鋪的時候,月色被烏云全部遮住,李猜拉著羅博的衣服,兩人向前移動,這時候,李猜感覺腳下好像踩著什么一樣,薄薄的又有著嘩啦之聲,李猜大駭,忙掏出符紙,嘴里嘰里呱啦的念叨,那符紙自燃一瞬間,李猜看到自己腳下踩著一個紙人,正是棺材鋪門前的‘紙扎女’。
黑黝黝的眼睛正在看著他,那張臉被李猜踩到扭曲,胭脂和嘴巴扭在一起,滲人至極。
李猜撫摸著自己的心臟,對著羅博笑笑,“羅博,你看,這紙人被風吹到這里來了,嚇死我了!”
羅博轉過頭,對著李猜笑著,也不說話,也不低頭,這時候符紙已經燒完,在燒完的瞬間,李猜看到自己牽著的那個人,不是羅博!
而是那一對“金童玉女”中的“紙扎金童”,胭脂涂滿他整個臉龐,眼睛和畫的一樣,大到變形,就那樣,
看著李猜!
一直笑!
身體在風中搖擺!
李猜還抓著他的衣角!
還抓著那白色的紙!
拉著的衣服嘩啦作響,在黑暗中響聲那么刺耳!
李猜大叫道:“我靠!”桃木劍向前刺去,羅博打了他一巴掌,“你刺我干嘛?”
李猜暈了,又掏出一張符紙,點然后看著面前的羅博,“我剛看到你是棺材鋪門前的紙人!”
“蝦扯蛋,那紙人一個在你腳下,一個還在店門口!”
李猜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個紙人在店門口,只是他的眼睛始終盯著兩人,李猜又抓著羅博的衣角,“這里好像有點奇怪!”
“那棺材店肯定有蹊蹺,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兩人躡手躡足,朝著微弱的燈光走去,風越來越大,道路的灰塵迷了他的眼睛,他一手拿著桃木劍,一手揉揉眼睛,然后抓著羅博的手,繼續向前。
“你們僵尸的手都沒有溫度嘛?”
羅博也不理他,而那燭光仿佛越來越遠,李猜感到迷惑不解,“怎么越走越遠,難道是鬼打墻!”
說罷掏出符紙,爆喝道:“三清顯生靈,小鬼可滌清!”那符紙“轟”的一下燒燃,前面羅博“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快到了!”
李猜驕傲的說道:“瞧你嚇的,聲音都變了,這種鬼打墻的小把戲怎么難得倒我,別怕,哥給你壓驚!”
羅博又“恩”了一聲,輕笑兩聲。
那燭光終于近了,李猜感覺自己走了十幾里路,鞋子上全是泥土,而眼前,不是棺材鋪!
那一抹燭光,卻在一座墳前,兩個紙人在面前,風一吹,就像對著他點頭,墳沒有墓碑,只有半人高的雜草,李猜知道自己被帶到錯誤的地方。
誰干的!居然敢把茅山道人領到墳前,李猜又準備掏出符紙,一摸,傻眼了,居然用完了,再說,用了那么多次,也沒用,他額頭大汗淋漓,決定用自己壓箱底的功夫,他終于知道說話的那人不是羅博。
“救命!救命!”李猜扯著嗓子大喊。
四周沒有聲音,沒有人影,只有那對紙人,發出霹靂嘩啦的聲音,卻怎么也吹不破。
這時候,墳前那些紙灰被風吹進李猜的嘴里,他嗆得大聲咳嗽,佝僂著腰,眼淚都咳出來了。
兩雙手,薄如紙片,接著他的眼淚。
他抬起頭,
一對紙人,對著他笑,
發出攝魂的胭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