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門之外,六月飛雪。
天地間似乎都在被颯颯的寒風籠罩著,讓人不寒而栗。天空昏暗昏暗的,就像是蕭夢竹心中的陰霾。
蕭夢竹消瘦的身影站在行刑臺上,仰天長笑三聲,那說不盡的惆悵,道不完的辛酸,盡在這笑聲中消散。
忽然蕭夢竹大喝一聲:“拿筆墨來!”
一名禁軍手捧筆墨給蕭夢竹鋪在了桌子上,但凡文人墨客都喜好風雅,即便是臨死也可能詩興大發留下墨寶,當然也可能是遺書。所以蕭夢竹要筆墨,并不足為奇。
蕭夢竹拿起毛筆,蘸飽了墨汁,邊寫邊高聲念誦道:“常聞舉頭三尺有神明,余蕭夢竹一生行醫,活人性命,懸壺濟世,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當真是是非不明,曲直不分,神明何在?天理何在?哈哈哈可笑那昏君無知,賊道愚蠢,我蕭夢竹既已服下不死丹藥,卻仍難逃一死,豈不可笑乎?眾人皆醉我獨醒!既如此,我便要與這鬼神賭上一賭!輪回針法修習之心法自此爛于我腹中,假若這個世界上當真有鬼神,那么……就讓百年之后輪回針法再現于世吧!”
筆走龍蛇收手處,蕭夢竹略一沉吟,又在末尾題上一句:見輪回針法如我親臨!
寫罷蕭夢竹把手中毛筆一擲,狂笑高呼道:“速拿毒酒來與我上路!”
……
“明天我就要護送大元帥離開廣州去上海,滿田、鐵柱、小滿,你們師兄弟三人先回武館和你們大師兄匯合,滿田、鐵柱,你們倆要看好了小滿,這小子總是不讓我省心。等安全抵達上海之后,我就算是完成了承諾,會回燕山來和你們團聚的……”
武則剛的腦海里回憶起這一段話,這是他護送大元帥登船的前一天對幾個弟子的囑咐。總算是把幾個如同親生兒子的弟子都安排了,自己已經了無牽掛……
周圍喊殺之聲陣陣傳來,“叮當”的刀劍碰撞之聲,間或夾雜著槍響。
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血腥的味道,碼頭上已經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碼頭邊上的江水上漂浮著敵我雙方的尸體,鮮血已經染紅了滔滔江水……
武則剛額頭上一縷鮮血緩緩往下流淌著,漸漸要流到眼睛時,武則剛抹了一把,回頭看了一眼身后,大元帥已經登上了船。站在船頭的大元帥正焦急的對武則剛喊道“白起!要開船了!快上來啊!”
武則剛再往前方一看,蒙面的敵人策馬狂奔著沖了過來,按照奔馬的速度,大元帥乘坐的大船還沒有離岸,就會被追上。武則剛深吸了一口氣,忽然高呼一聲:“華夏梟雄,殺!”
隨后他健壯的身影便如疾馳得飛鳥,迎著那一匹匹將地面敲擊的轟隆隆作響的騎兵撲去。
……
洛軍拉著洛陽一起上了廁所,站在尿池子邊上爺倆兒一起比賽誰尿的更遠,然后洛軍半開玩笑半認真對洛陽說道:“陽子,你在這次文物案子里表現的很搶眼啊,我看這是有遺傳的,哈哈,不如來跟老爹當警察怎么樣?”
“啊?”
“陽子,當爹的都希望自己兒子好,你很有做警察的天分。再說打虎還需親兄弟上陣還得父子兵,咱們父子搭檔,一定給燕山市個太平!”洛軍說到這里用力一拍洛陽肩頭,拍得洛陽一抖,褲子濕了一片……
“再說爸老啦,小雪已經當老師去了,是個鐵飯碗。你在武館當教練終究不穩定,不把你的工作安排了,爸不放心啊……”
這才是老爹的心里話吧……洛陽嘆了口氣。
“爸,其實我認識個朋友是中醫學院的,他要介紹我進中醫學院上班了。”洛陽說的比較委婉,他還不想老爹知道自己針刺麻醉那回事,這種匪夷所思又不好解釋的事情,洛陽還是傾向于大家都不知道的好。
“什么?那怎么行?”洛軍一聽就急了:“雖然工作不分貴賤,但是為什么你放著警察不當要去當保安?”
“……”
見洛陽尷尬的不說話,洛軍猛然意識到兒子已經大了,自己不好再這樣干涉,猶豫了下,洛軍長長吐了口氣:“好吧兒子,你想好了就去做吧。只要是你想做的,就去做吧。”
“……謝謝爸。”“但是你小子抓緊給我混成正式工啊!”洛軍瞪了洛陽一眼:“我退休之前你還不是正式工的話,別怪老爹要抓著你當警察!”
“……知道了爸!”
煙斂云收踏古道,今生更逍遙。
昏黃古卷記憶緲,落足異今朝。
浮光迷夢俱沉寂,恩怨誰身飄?
煙雨燈花聲影秀,佳人早隨潮。
難忘回眸淚深鎖,枯塘古荷。
山河紫陌,青史只余墨,殘缺石刻……
每一世那些難忘的事情輪番的在洛陽心頭浮起,洛陽的臉上不斷變幻著表情,忽而歡樂、忽而悲哀、忽而決絕、忽而痛苦、忽而惆悵、忽而曖昧……
而此時這一切也都表現在了那頭百丈長的巨龍臉上,這一幕讓靈犀寶鑒之下的弟子們都驚呆了那巨龍的臉本來就很大,現在透過靈犀寶鑒看著實在是太精彩了。很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一頭龍做出如此豐富的表情,包括連柳思源都看傻眼了。
但是柳思源猛然覺醒過來:糟了!這小子真的是要悟道了!
“還不夠嗎?”柳思源意念一動,那十頭鱷龍轉眼消失,忽然在他的道境之中出現了一個五綹長須飄飄的道人,這道人身著素雅的黑色道服,腳踏祥云,手執拂塵,透著仙風道骨。
這人正是蕭真人!
“天啊!掌教真人!”
“怎么掌教真人都會出現呢!”
“完了,這下洛師兄是真的完了……”
弟子們驚叫著、哀嘆著,這可是他們的精神偶像蕭真人啊!悟元道至高無上的掌教啊!
“孽障!”
青云閣中傳來一聲呵斥,震得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顫,即便是在死或生之境的柳思源都不例外。
眾人頓時嚇得臉色煞白,這是蕭真人的聲音!蕭真人動怒了!
柳思源也是臉色變了一變,但是他相信蕭真人是不會現在出手的。就算是出手,也是在柳思源出了死或生之境,這是規矩。至于上次洛芷嵐蕭真人出手,也是因為洛芷嵐乃是幽冥界奸細的緣故。
就算是被蕭真人懲罰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現在,先殺了洛陽再說!
柳思源是鐵了心了,他心念再一動,那道境之中竟然又出現了一聲響徹九天的龍吟,隨后漸漸顯出九條巨大的骨龍來,由于年代久遠而已經黃得發亮的骨骼上布滿了龜裂的紋路,讓人感到無盡的蒼涼。
那九條巨龍雖然已經是累累白骨,但仍在飛行!而九條骨龍的脖頸上都鎖著一根極粗的黑色鎖鏈,那黑色鎖鏈拴著九條骨龍,就如同馬拉車一般。那九根黑色鎖鏈連向了九頭骨龍身后的黑暗天空,鎖鏈共同的盡頭是拖著一口黑木的棺槨。那黑木棺槨古樸無華,上面有著模糊的古老圖案,充滿了歲月的滄桑感,也不知道存在了幾千幾萬年。
黑木棺槨之上,抱膝悠閑的坐著一個看起來約有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儒生,他手執一把黑色羽毛扇,面容清秀,神態間悠哉而怡然自樂。除卻一部垂到腰腹間的長須美髯頗為引人注目以外,其實看起來不過就像是個私塾先生罷了。
九龍拉棺!
鬼祖許卿寒!
“我的天!是鬼祖許卿寒啊!”
“唉……洛師兄真是兇多吉少了啊……”
“洛師兄要同時和鬼祖許卿寒加上我們掌教真人打嗎……”
弟子們的心中已經在開始為洛陽默哀了,押洛陽勝的人都在默默的掏出仙貝來賠付給人家,結果已經很明顯了。現在形勢一邊倒,洛陽一直都在被虐,而現在的情況,顯然已經是沒有翻身的余地了……
就連蕭真人都是為之驚嘆,這樣的道境他也都沒有見過。不過蕭真人畢竟已經是天機期的高人,很快便看出了這道境的關鍵所在。
“原來只要是柳思源親眼見過的高手,凡是出手過的就可以為他用意念所模仿……只不過柳思源能夠模仿的,大概只有這些高手所用過的招數吧,如果沒有用過的,那他的道境之中就變化不出來……”
此時道境之中被幻化出來的蕭真人長笑一聲,將手中辟邪拂塵一刷,只見那拂塵上千萬根銀絲迅速變長,無數銀絲將那洛陽所化的角龍嚴嚴實實的包裹了起來。
隨著那銀絲的逐漸收緊,角龍那堅固的鱗片都被勒出了深深的裂痕,銀絲陷入皮肉里,頓時讓角龍身上出現一道子一道子的血痕。
與此同時鬼祖許卿寒悠悠然一指向天,黑云繚繞中陡然分開一個大洞,一只擁有著修長手指略顯蒼白枯瘦的大手出現,狠狠的向著被勒得渾身血痕的角龍一掌按下!
“呵呵……大概,戰斗就到此為止了吧!”柳思源目送著一個成神境高手和一個登仙境高手二人合力攻擊角龍,在他心中,洛陽已經是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