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誰,偷偷放了一個屁。
屁主人的動作做得十分含蓄和婉轉,低調到有點默默無聞的意思。
無奈這屁沒有領會到主人處理自己時的小心和謹慎的良苦用心。
這屁張揚至極,在綠皮火車車廂燥熱的空氣和人們紛亂的說話聲中搖身化作有形的狀態,扭曲搖擺,在密不透風的人群間,張牙舞爪的向我奔襲而來。
我被這異象嚇得慌亂閉上了眼睛,措手不及間卻沒來得及捂上鼻子和耳朵。
這不知姓氏的屁發出了猖狂的笑聲,笑聲嘹亮的像汽笛。它齜起牙,長嘯著鉆進我的鼻孔。
入鼻的味道沖得像千年臭水溝,讓人聞起來刻骨銘心。我的鼻子在一時間有失靈的感覺,想來這個屁也可死而無憾,這等威力,倒不枉它身為一個屁的自尊。
暈眩之中,我仿佛看到一條翻騰著黑色浪花的巨大臭水溝,仿佛大海一般,波濤洶涌。我猜我的胃必定和我腦中所想一樣,想必胃水也有奔往大海的夢想,所以它們在這個時刻從我的胃底泛了起來,瞬間涌到了我的嘴巴,急切的要跳出來奔向它們的大海。
可我不能容許自己在這么多人類的地方失態。為此,我不得不阻擾胃水的夢想,于是我隱忍而堅定地箍緊了自己的嘴巴。
在實質性的肉體上,我已得到勝利。不過為了更好的讓自己把持住,我又轉過頭去,想通過轉移注意力的方法讓自己在精神上也得到勝利,好忘記之前的一切。
這方法看來確實不錯,我很快便平靜了下來。
這平靜帶來的是我看到了對面不知何時坐著一個眉目如畫的姑娘。
只是這姑娘的出現似乎有點勉強,好像不知從哪叫來的一個臨時演員。她完全業余,竟然手捂鼻子,眉頭緊鎖,作出一副痛苦無比的樣子。
看著她那隱忍著有點扭曲的臉,我不覺暗自發笑。
在這暗笑中我突然記起自己嘴里還含著東西,為了讓自己在笑的時候不會太過奇怪,我只當嘴里
是一口口水就這么旁若無人地咽了下去。
不過這“口水”剛剛下肚,我還是有點控制不住的感覺惡心。無奈的是,我又不能再吐出來。我想,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腹水難收呢?
我正調侃著自己,卻感覺對面有什么抓住了我的手,就在我詫異的抬起頭時,我看見那姑娘以迅速的讓我看不清幾個手指的速度挪開了抓住我手的手。與此同時,她又撤下了另外一只捂著自己鼻子的手。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她撤開手后顯現出來的嘴巴也是迅捷無比地打開。
這快如閃電一般的速度,我當然更加看不清她的牙齒。
我不知道她的牙齒是否皓白,我所能知道的,也僅僅是知道而已,便是從她嘴里噴出的那一口不知名的飛瀉,直奔我的面門而來。
大幸的是我的反應也不慢,見這飛瀉臨頭,我很輕松地就勢這么朝旁一閃。
只是不幸的卻也在這時發生了,在我閃去的方向不知什么東西擋在了路中,我撞在上面,還感覺肩膀一痛。
這一切發生的時間太短,我還沒想到其它對策,耳邊便傳來“嗚哇”一聲。
大難臨頭時我總是很淡定,我想我無力改變,那么我唯有承受。眼下我所能做的,只有閉眼迎接那一口飛奔。
可能出于愧疚,那姑娘在噴我一臉之后第一時間給我遞來一包紙巾。
她低著頭說了句不好意思,接著迅速地將臉轉向了窗外。
我點點頭,抽出紙巾默默擦臉。
不知道這姑娘是吃了什么,吐出來的東西聞起來竟還帶著點清新的薄荷味,倒是比這空氣中的各種異味好聞多了。
只是,在我擦著臉并驚訝這薄荷味的由來時,心里卻突然有點憤憤。這姑娘致歉的誠意是如此的不足,她甚至都沒有抬起頭,給我一個抱歉的笑。
想到這,我不禁為自己默默咽下的那一口胃酸感到追悔。要是那口胃酸還在,我大可以以噴制噴的。我才不會顧忌她給過我紙巾,她這樣做
只不過是一種最起碼的素質,更何況,她這樣做,還能讓自己感到好過。
而她之所以能這樣做,是因為她不知道,更加能讓我好過的,只有其人之道還治其身。
所以我想,在我噴她一身之前,我是不會原諒她的。
不知那窗戶外面是有火星人看還是怎么的。怎能讓這姑娘一刻不停地把頭放在窗外,任憑狂風拍臉風沙刺眼,都不愿回轉臉來用愧疚的眼神看看我,以求得到我特發的原諒。
我這樣想著,余憤難平,便理所當然地將那一包紙巾用完。
這包紙巾用完之后,我終于忍不住我的好奇。為了搞清楚這姑娘到底被什么所吸引,我也伸頭探出窗外。
窗外迅速晃過幾棵不知名的樹木。
可能我湊得太快,焦距沒有調好,在我將頭伸出去的霎那間,恍然感覺有幾根樹枝劃到了我的臉上。
我嚇得連忙向后一跳。臉上生生地疼,摸了摸臉,卻發現自己的臉皮無恙。這是錯覺吧?這該死的錯覺。
揉了揉眼,看清了窗外那些不知名的樹木,在距離上也離我很遠。
于是我放下心來,趴在窗檐看著那些樹木在暗黑的夜色籠罩下扭曲著身體沿著鐵軌兩旁的道路擺出各種詭異駭人的姿勢。
眼前悠忽閃過一洼已近干涸的河灘。
在幽暗的月光下,可以看見河水正翻滾著汩汩的氣泡,氣泡冒起的方向,裊裊飄起絲絲白汽。
我不覺懷疑那河水里是不是放了石灰,因為河灘周圍都沒有一根雜草。連我那雙能夠看破黑夜的犀利眼神,也看不到任何的蛇蟲鼠蟻。
倒是離開河灘大概4米的樣子,突兀地站著一棵干瘦挺拔的小樹。
小樹被月光鍍上一層銀光,和著身后的白氣,看起來竟有點仙風道骨的出塵感。
它不懼石灰焚烤,對月吟詠,只是有點形單影吊。
不過車速太快,快的在我辨別出那棵小樹的品種之前,它便永遠地從我的視線中消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