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貴公子做男朋友就是幸福啊。”兩個星期後,穿寬鬆海魂衫的郭絡蘅坐在禮服店真皮沙發上說。她塗著難看的紫色指甲油,據說是同住的新室友強迫塗的,腳上搭配白色厚底涼鞋,整個人穿衣打扮的品位自從去了大名鼎鼎的《C市日報》一落千丈,半個月下來,一點恢復的徵兆都沒有。
我整了整胸前的裝飾,看著依然彆扭,走進試衣間換下一套,她在外面酸溜溜的抱怨:“蒼天啊,看在我天天跑新聞報道地鐵事故煤氣爆炸的份上,也賞我個能帶我回母校參加校慶的男朋友吧!”
我說:“我把這句話視爲□□裸的諷刺。”
“向蒼天的蒼天發誓,是羨慕!這個女人可以去校慶舞會,可以買禮服,有永遠刷不爆的信用卡,還有個怎麼看都看不厭的男朋友,我說烏小花啊,你什麼時候吃了慕凌風?”
“說到這個,你可以向你天天發誓的蒼天祈禱住在我家的那位單純美男這次鑑定的是真品。”
“什麼,他做古董鑑定,還沒遇到過真的?”郭絡蘅激動起來。
“不知道是他古怪還是他倒黴,反正接到幾筆生意,目前還沒一筆拿到過報酬。你說買陶瓷書畫金器啊什麼的都是有錢人,找人鑑定無非求個心安,順著說幾句好聽的又不會少你兩斤肉,行裡的人都是靠糊弄吃飯,誰像他那樣,有板有眼一點都不轉圜,遇見後人仿的就把藏家說得一無是處,氣得別人七竅生煙,不找他討錢就好了,還會給他錢?所以呀,這個月還做不成生意,我一定要把他貼牌掛網上賣了。”
“賣?”外面郭絡蘅似笑非笑問了句,我拉開簾子,說:“放心,如果賣,你擁有優先競價權,怎麼地,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去!”她朝我飛來一個抱枕,“我對神經病沒興趣。”
我挑好晚上要穿的禮服叫服務員打包,感嘆:“果然,女人的名字叫口是心非。”
家裡用中飯,郭絡蘅打死不表現出任何對羅正胤的關心,神經病前神經病後的使喚他。我看得出她是故意在我面前掩飾,憋著一句多話不講,羅正胤的表情越來越陰沉,直到她被編輯部的電話叫走才問:“她怎麼了?”
我四年來第一次遇到郭絡蘅喜歡男人的情況,也不知道怎麼處理,遲疑了五秒說:“可能覺得比較親切吧。”
羅正胤懷疑地瞇著眼睛看我,我低下頭,發現他還在盯我,“你暗地把我賣了?”
我乾笑:“想什麼呢。”
“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情?”
“胡扯。”
“你賣了我,郭絡瘋婆子良心不安,專門來提醒我的?”
我這次是真笑了,“是,大偵探,郭絡是善良的公主,我是惡毒的後媽,餵你的飯都白吃了?”
他想了想,“那就是郭絡賣了我,你知情不報。”
我挑眉看他,露出兩條深長的擡頭紋,鄭重其事:“好,你被賣了,收拾鋪蓋從我家走人。”
“我不信。” 他放心笑了。
“你還問。”
“飯後消化,”他答,“從你爸爸書櫃裡找到的書。上面說人吃完飯後不能馬上喝茶或者睡覺,要休息一定時間以便消化,所以,我在糾正自己的壞習慣的同時也幫助你進行思維鍛鍊,雙管齊下,何樂不爲?”
我倒有興趣,說:“這麼說你沒懷疑過我會把你賣掉?”
“懷疑過,當然,只是,你怎麼捨得呢?”他擺出一種新學到的微笑的表情,露出一深一淺兩個酒窩,有點調皮,有點玩世不恭,像個十幾歲和媽媽討價還價的男生。但是,這個男生又有非常大男人的一面,魁梧高大,自尊心重,有原則,會哄女生開心卻時常拉不下面子。
按照原定時間,慕凌風到樓下接我。
無獨有偶,我挑的淺藍色裙子,他配的淺藍色襯衣,外面搭配純黑的高檔西裝,格外精緻。他抱著我親了親打開副駕車門,我彎腰進去,見車座上放著巧克力色紙盒,他坐到駕駛位,說:“爸爸叫我帶給你的。”
“糖果?”我問,扯開酒紅絲帶,慕凌風搖頭:“我也不知道。”
但他笑了。
落日大道上,銀白色的汽車朝著晚霞的方向穩重行駛,我抽掉絲帶,撕開盒子,情不自禁驚叫一聲,罵道:“騙子。”
慕凌風笑得更開心,“喜歡嗎,喜歡過來親我一口。”
我側過身子,親了親他的右臉頰,問:“這是你做出來的?”
“嗯,”他騰出手,拿起其中一個小娃娃,“我花了幾個晚上用電腦合成,從國外定製的,龍鳳胎,一個胖兒子一個乖女兒,可愛吧。”
兩個巴掌大小的布娃娃明顯帶著我們的長相特徵,大頭大眼睛,咧著小嘴微笑,水靈靈,響噹噹,瞬間讓我眼眶一熱,就像提前看到以後的親孩子一樣,母愛氾濫,緊緊抱著他們。慕凌風習慣性地要揉我的頭髮,看到我精心準備過的頭髮沒有下手,轉移目標,攬住肩,說:“咱們定個五年計劃,五年之內至少有兩個孩子好不好?”
我轉過頭,“這就算求婚了?”
“不算,”他說。
“不算?”我問。
“不算。”他說。
“不算?”我再問。
“下次讓我可以單膝下跪的時候,再求。把戒指藏在你最喜歡的冰淇淋裡,沒有任何徵兆,你可以自由選擇口味,但是戒指只在一個裡面……”
“所以,我可以吃到發現戒指爲止?好,一言爲定,我的兒子女兒都聽著呢。”
“傻瓜。”
“我傻?兒子,撓他!”我拿起胖小子的胳臂撓他,慕凌風笑著躲,車子在空闊的大道蜿蜒前進,不得不踩了個急剎車,我和兒子的搗蛋行動便在他的教訓下終止了。
不過女兒,坐在副駕駛前面,笑得很開心。
一段遙遠的車程,到達立華時,華燈初上。
校道依然古樸,車子踩著淺黃落葉開到停車場,華蓋相接,美人如雲。
從停車場到人工湖,我們遇到不少C市的政商名人。穿著單薄的裙子,掛著慕凌風的胳膊,不得不頻頻停下和這些人招呼合影,唯一讓我有點安慰的,是慕凌風的父母這周去了希臘度假,不能回來參加立華大學的舞會。
湖風襲人,我很不合時宜地想起郭絡蘅的“lucky_you”,在和某集團董事長夫人照相時碰巧笑得很開心,記者的快門便多摁了幾下,照完一邊欣賞一邊說:“慕先生的女伴真漂亮,簡直就是慕氏的活廣告,賞心悅目啊,賞心悅目。”
慕凌風笑了笑,拍他的肩膀:“我的女伴看到這裡就夠了,馬上刪掉,我可不想明天在報紙上看到這些照片。否則,你是知道慕氏的規矩的。”
“是是,”他說,“慕氏的原則,不想出現在報紙上的內容永遠不許出現,不然,就是自找死路。”
“很好。”慕凌風點頭,讓我重新掛住他的胳膊。
這句話的確是慕氏內部的規矩,無論對公司有利還是無利,不經慕志成或者慕凌風許可,關於慕氏的新聞不得刊登。
之所以敢這樣,就是因爲慕氏在全國有覆蓋率的報社都有相當比重的股權。
但是,好像有一個例外。
這個例外,我一時想不起來。不過沒關係,下個月我就要去雜誌處報道成爲一名正式的慕氏員工,對於輿論應該會有更深的掌握。
出於慣例,立華的校慶要請一位年輕有爲的校友演講。
今年,毫無懸念,是七月畢業的慕凌風。
我舉著兩個人的酒杯站在不靠前不靠後的位置看他,身邊多了個人。
“如果觀察沒錯傳聞沒錯,他就是你青梅竹馬的男朋友了?”
深黑色魚尾裙,大紅高跟鞋,女人凹凸有致,帶著欣賞的笑意看臺上的慕凌風。
人們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女人沒有拍掌,饒有興趣地轉向我,“我們去安靜的地方談談?你不是對我爲什麼知道你爸爸烏毓明感興趣麼。”
“邱彤?”我收住笑容,自然而然反應出她的名字。
她吊起嘴角,眼眸裡盡是妖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