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找他?還有必要嗎?
我猶豫了許久,去了公司,禮貌地敲了陳以深辦公室的門,得到應允後,我推門而入,看到陳以深,我微微欠身,“陳總。”
“過來。”陳以深聲音波瀾不驚的聲音是命令的口吻。
我走到陳以深辦公桌前,陳以深淡淡掃我一眼,把我的辭職報告放在我面前,聲音帶著絲絲的涼意和質問,“這是什麼意思?”
“我要辭職,陳總。”我公式化的回答,彷彿又回到了我剛進公司的時候,以前我是在躲避他亦步亦趨的靠近,現在我是在掩飾心底的悲涼。
“你可以不用走。”陳以深風恬浪靜的眸子看不出什麼神情。
可以不用走?這份工作,原本就是他當初爲了守護我,而施捨給我的。我偷偷問過他的總助李倩,我的工資比李倩工資都高,他當初一次次的加薪也只是留下我的手段。現在,一切都毫無意義了。
“我已經決定了,陳總。”我脣角緩緩劃開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儘量語調平穩淡然,眼睛裡透著決絕的去意。
陳以深直視著我的眼睛,波瀾不驚的雙眸閃過一抹詫異,又漸漸蒙上了一層堅冰,輕勾脣角,冷然的笑意一閃而過,“打了我的孩子,就想走嗎?”
我的目光緊緊鎖著他的臉龐,他漆黑的瞳仁是痛苦,是糾結,是穿透人心的冷峻。他棱角分明的輪廓透著黑雲壓頂的陰沉,他薄厚適中的雙脣緊抿滲著風雨欲來的詭異的寧靜。
夏日的陽光照射進來,開著空調的辦公室溫度適中卻難掩濃濃的寒意。
我和他就這樣對視著,我想要把他的一切都刻進我的眼睛裡,這個男人,我是真的愛過。
久久地,久久地,我緊緊壓抑著如死海般的心湖掀起的微微波瀾,努力鎮定,強裝淡然,“你不是懷疑孩子不是你的嗎?”
“你。”陳以深狹長的眸子瞇起,眼睛冰刀似的剜向我,咬牙切齒。
我垂眸,咬脣,又很快擡頭,眼睛裡多了一絲平靜,聲音淡淡的,“陳總,一切都過去了,讓我走吧。”
陳以深看向我的眸子,由鋒利化爲審視,又漸漸變得尖銳起來,嘴角緩緩劃開一抹冰冷的弧度,拿過我的辭職報告,大筆一揮,刷刷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沉聲道,“滾吧。”
“謝謝陳總。”語落,我毫不猶豫地轉身,竭力鎮定地滾出了他的辦公室,滾出了他的心裡,滾出了他的世界。
走出了公司,我悽然笑了,我愛了,痛了,傷了,累了,我想好好休息了。
我打車回了家裡,躺在牀上,蒙上被子,我好累,真的好累,身累,心累,我只想就這樣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睡到了什麼叫時候,當我再次睜開眼睛,只有一室的漆黑,朦朧著我的眼睛。我拿過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半夜十二點了,我下牀,推開房間門,看到蘭蘭的房間還亮著燈,我推門進去。
看到我的時候,蘭蘭明顯一驚,“雅文,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不好?”
我鑽進她的被子裡,攬上她的腰,貪戀著她的溫度,潮溼的眼睛出賣了我心底的痛苦。
蘭蘭起身去廚房給我熱了飯菜,吃飯的時候,看著蘭蘭的樣子,這段時間她都在網上查詢給我補身體的方法,在廚房忙碌的爲我準備飯食,我心底又一酸,我還有一個可以隨時依靠的港灣。
飯後,躺在蘭蘭的牀上,我不想再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間,空蕩蕩的牀上,品嚐泣血的痛。
關掉燈,我和蘭蘭枕上一個枕頭。黑暗中,我心底的痛苦緩緩流淌。我同蘭蘭講我和陳以深的相識,講我們的追逐與逃避,講我們心靈的契合,講我們“牽手”的婚戒,講陳以深的香水味,講我和杜鵬的照片,講小然的懷孕證明,講我的打胎,講我和陳以深的決裂。
素淡的月色下,我看不清蘭蘭的眼睛,只是她的聲音越來越驚訝,等我講完,蘭蘭問我:“先不說老陳的香水味,先不說別的女人對你的挑釁,你有沒有想過你和杜鵬的照片是怎麼一回事?”
我一愣,這個問題在我和杜鵬的照片第一次出現在陳以深的email裡的時候我就想過,我的第一反應是杜鵬,但是想想又不可能,杜鵬沒有陳以深的email。
我說出了的分析,蘭蘭又說:“不是杜鵬,也許還會有別人,這個人是誰,其實很容易猜,你和老陳都被誤會矇蔽了眼睛,他也是因爲愛你,才見不得這樣的照片,還有他前妻的懷孕證明,也大有問題,我不認爲老陳會碰她。”
我頓時醍醐灌頂,心猛的一顫,眼眸發亮,隨即又暗淡下來,就算小然是個誤會,陳以深身上一次次的香水味,陳以深房間的香水味,還有小姑娘的挑釁,半夜電話裡的女聲,不可能會有這麼多的巧合,這麼多的誤會,總有一件事情是真實的。
“算了,都過去了,誤會也好,真有其事也罷,他已經厭倦了我是事實,他曾質問我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也是事實。孩子沒了,我的心也死了,我和他永遠都不可能了。”只是,留在心裡的痛,刻入靈魂的疤,不知何時才能撫平。
一切都會被時間的風沙湮沒的吧。
我這樣安慰自己。
每天一個人在家裡無所事事,或到小區樓下散步,或躺在牀上閉著眼睛假寐。我哪裡也不想去,什麼也不想做,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來興趣,好似世界只餘我一個人,也好似這個世界只多餘我一個人。
每日閒極的我,越來越害怕一個人的日子,冰涼的手術檯時時都會出現在我的腦畔,每每想起都脊背發寒,還有那鑽心的痛,彷彿冰涼的器械還在我的身體裡攪動,每一下,都是凌遲的痛。凌遲著我的身,凌遲著我的心。
身體恢復的已經差不多了,我開始在網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投簡歷,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追憶過去的愛和痛。我需要重新找一份工作了,養活自己,養活晨晨,這纔是我生命的主題。
一次和晨晨的尋常電話裡,杜鵬突然說,“你回來吧,我們復婚吧。”
我的心一顫,這麼長時間以來杜鵬在我面前都是低眉順眼的姿態,我也忽略了他當初蠻橫地要求復婚的事情。
“我,我不回去。”我下意識地說道,卻忍不住渾身顫抖,大腦混亂不堪。
我清晰地聽到電話那端杜鵬冷哼一聲,“那你就別想再見到晨晨了。”
杜鵬的話如一把重錘落在我的心上,我渾身哆嗦,語無倫次,“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電話裡只剩忙音。我再打過去,優美而機械的女聲一點點冰涼著我的心。
晨晨,我的晨晨,我要去找我的晨晨。
我慌慌張張地下樓直奔客車站而去。
一路心急如焚,從來沒有覺得三個小時的時間會這麼漫長,時間的錶針似鋒利的刀片,一點點凌遲著我的心。
到縣城的時候已經傍晚,我到杜鵬家的時候,老太太淡淡地掃我一眼,“回來了。”
“我來接晨晨。”我焦急地說。
老太太冷笑一下,沒有再理我
進到房間,晨晨正在電腦前看動畫片,看到我的時候,晨晨“蹭”的一下從椅子上下來,歡快地叫著“媽媽。”飛奔到我的懷裡,我把晨晨緊緊揉進懷裡,“晨晨,有沒有想媽媽?”
“想媽媽。”晨晨清脆的聲音撞擊著我心底的柔軟,我忍不住吻上晨晨的臉蛋。晨晨雙臂緊緊攬著我的脖子,“爸爸說媽媽今天回來。”
仿若是我正在安享著春風拂面般的輕盈溫暖,突然一個晴天霹靂暴雨傾盆,把我的笑臉,我輕柔的心臟,頓時劃的破爛不堪。
我把晨晨緊緊摟在懷裡,擡頭看去,杜鵬嘴角正噙著淡淡的笑意,那笑意是溫柔,是得逞的勝利,我分不清。他柔和的眼神漾著晶瑩的漣漪落在我和晨晨的身上,如初升的太陽,散發著醉人溫和的光芒,籠罩著我們。我的心猛的一震,趕緊斂下眉眼。
“我先帶晨晨走了。”我努力平靜地說。
杜鵬快走兩步到我和晨晨身邊,聲音溫和,“我們復婚吧,晨晨也需要爸爸媽媽。”
“我不會和你復婚的。”我的聲音淡淡的,透著絲絲冰涼。
“那個男人都不要你了,你還要回去嗎?”杜鵬頓時神色犀利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下意識問道。
“我當然----”杜鵬猛的禁聲,眼神閃躲。
“是你,是不是你把照片發給他的?”我後背竄著涼氣,聲音顫抖。
“不是我。”杜鵬篤定地說。
我冷冷一笑,“和你脫不了關係吧。”
杜鵬頓了一下,“你和我復婚,我們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好?”我冷哼,“你怎麼會認爲我也覺得好?”
“那個男人都不要你了,而且你還----”杜鵬頓了一下又說,“畢竟以前我對不起你在先,這些我都不計較,只要你回來就好。”
“夠了。”我怒吼一聲,抱起晨晨轉身就要走。
我剛轉過身,胳膊就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握住,旋即傳來杜鵬冰冷的聲音,“你以爲我會讓你帶走晨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