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慈祥的聲音透過話筒緩緩傳來:“熙然啊,小璟回我們這裡了。”
聽聞此言,白熙然的一顆心似乎終於找到落地的理由,不由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媽,我現(xiàn)在過去J市。”
“小璟現(xiàn)在沒事,只是情緒顯得很低落,你能告訴我你們之間發(fā)生什麼事了麼?”
“媽”熙然頓了半響,“這件事是我的錯,是我對不住小璟。”
那頭不再說話,有暗歎聲悠悠傳來。
“你來吧熙然我和她爸爸把小璟交給你,沒有別的想法,我們只希望她能幸福快樂,你明白麼?”
高大挺拔的身影在這幽暗路燈下,凝固得彷彿一具雕像,突然這個雕像眼神閃動目光堅毅,彷彿重新活了過來,突然獲得了什麼力量。
“媽,你放心,我不會再讓她難過一絲一毫的。”說完這話快速收了線,跳上車,黑色奧迪彷彿一頭黑色精靈般轉眼消失在夜幕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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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的管家薛姨做完了家務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十一點多了,正要關掉院子和客廳的燈睡覺,誰知道前院突然傳來了拳拳的大叫,緊接著一樓客廳的大門傳來了悉悉索索的鑰匙聲。薛姨一把年紀了又喜歡大驚小怪,聽見這動靜嚇得叫了出來,真以爲是電視裡常見的入室搶劫。緊張地順手拿著手裡的拖把退到了樓梯口,這時候大門就進來一個人,卻原來是林璟小姐。
薛姨一顆狂跳的心終於緩和了一點,撫著心口說道:“哎喲,小姐你怎麼這個時候回家了,我這個老人家都要被你嚇死了啦。”
林璟抱歉地對她笑笑,精神卻不是很好。
蕭逸和林狄聽見薛姨的尖叫聲早就已經(jīng)走出了房門,現(xiàn)在俯身一看原來是女兒回來了。林狄看見她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回來眉頭一皺就要大聲問怎麼回事,被蕭逸扯住袖子狠狠一瞪,終於不服氣地斂了口。
林璟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爸,媽,我現(xiàn)在心裡很亂,你們什麼都不要問我,讓我一個人先好好睡一覺好麼。”
蕭逸這個時候已經(jīng)走下了樓,拉著女兒的手眼神關切地問道:“小璟,他給你委屈了?”
林璟咬脣搖搖頭,“媽,明天再說吧,今晚我想先一個人呆著。”
蕭逸一見她這樣也不再多話,吩咐猶自還撫著胸口嘴裡念著阿彌陀佛的薛姨給她熱一杯牛奶放到房間。林璟勉強給父母擠出了一個笑容,然後無力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蕭逸和林狄一對眼,兩人眼中俱是厚厚的不解和擔憂,蕭逸思索半天終於還是拿起了客廳的電話,撥了一個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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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璟躺倒在自己的牀上,被角彷彿還殘留著以前女兒家時候的味道,絲絲鑽入鼻間,癢癢地,淚水不禁又掉了下來。她也不翻身,就這麼兩眼睜得大大的看著天花板,液體順著眼角滑下,漸漸打溼了頭下的枕頭。
幾個小時前自己對熙然說過的那些話,突然變了一個語氣變了一個人稱,句句都是他肯定的對自己的陳述——我忘不了凌霄,所以我強迫自己不見一切和她有關的人和
事;所以我會遷怒於凌霄的表姐,那天在辦公室對她無情出言譏諷;所以我痛恨謝僑安,因爲他無形之中取代了我本來應該有的位置。所以,我看見你和他在一起的情景讓我恐懼,提醒了我,我心愛的人最終都會被他帶走。
——豈知,不是這些話最讓我心痛,而是你連否認都懶得說出口。
——因爲,句句都是事實麼?
林璟心緒漸漸進入迷離,四周一切愈來愈安靜,這時候,她突然感覺有人有人掀開她旁邊的被子,慢慢伸手過來摟住了她的肩膀。
“對不起媽媽,我現(xiàn)在不想談這件事。”她以爲是蕭逸過來安慰自己了,固執(zhí)地別過了頭。
豈知來人用兩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輕輕給她拗了過來,她轉頭的一瞬間,那股薄荷香氣又再次鑽入腦海,林璟突然覺得自己在哪都逃不掉這股氣息的蠱惑。
然後她就看見了面色淡淡,似笑非笑的白熙然。
林璟這下徹底怒了,掙開他的手指然後用力地拳打腳踢:“你怎麼找到這裡的?不許你再上我的牀!不許你再碰我!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你走開!”
白熙然任她氣喘吁吁地折騰,等她鬧夠了以後,大手一把抱住了她的肩膀,林璟整個人就在他懷裡被箍得嚴嚴實實不得動彈。
“別鬧。待會爸媽聽見了還以爲我真的欺負你呢。”他的聲音嘶啞而暗沉,但是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量。
“你就是欺負我了!就是欺負我了!”
“是,我欺負你了。”
得到他的承認,林璟反而不鬧騰了,只是靜靜被他擁在懷裡,眼裡的淚珠就沒斷過。
白熙然手忙腳亂地給她擦著眼淚,誰知越擦越多,他自己也有點慌了。
“小璟,你今天說的那些嗯,也對也不對。”他努力想著措辭。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什麼叫也對也不對!”
“一句話就是——我已經(jīng)不喜歡霄霄了,你信嗎?”
林璟聽著這句話,沒有吭聲。
“我知道現(xiàn)在給你怎麼解釋都沒有用,畢竟我偏執(zhí)地把自己人生的十三年時間都交給了她,現(xiàn)在回想那個時候的自己,沒有責任心,不懂承諾,也不懂如何真正去愛一個人。所以,我一直以爲自己是愛霄霄的。”
林璟幾乎想要屏住呼吸地聽他慢慢講這些話,這些他從來沒對自己說過的話。
“現(xiàn)在,我有了你、有了婚姻也就有了責任。年輕時候那些年少輕狂和青澀暗戀都是時候對它們說再見了。也許,我現(xiàn)在還不能完全放下霄霄,因爲那就像是一種慣性,這種愛的慣性讓我不能像電腦重裝系統(tǒng)一樣說刪除就全部刪除。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已經(jīng)在慢慢適應只有我們的日子,而且我也越來越喜歡只有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他頓了頓,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小璟,你是我這輩子的唯一的妻子,你不用再擔心任何其他的女人,懂嗎,小傻瓜。”
——我已經(jīng)在慢慢適應只有我們的日子,而且我也越來越喜歡只有我們在一起的日子。
——你
是我這輩子的唯一的妻子,你不用再擔心任何其他的女人。
這是他對林璟的第一次深情表白,效果立竿見影。懷裡的人伏在他寬厚的胸膛上,早就感動成了淚花。
——唉,還是繳械投降全盤皆輸了,裝矜持都沒超過一個晚上。這就是白熙然,總有辦法一下戳中她死穴,讓她的所有脾氣還有疑慮瞬間煙消雲(yún)散。
其實,當時對他說出那些話後,心裡的憤怒反而漸漸平息,只是一時難以自持才衝出了家門,想到這裡,覺得自己剛纔真的有點任性了。
“小璟,”白熙然用下巴蹭著她的脖子,聲音疲乏地說道:“還生氣嗎?”
她搖搖頭,又點了點頭。
“唉,真拿你沒轍。”熙然說完這話正要俯身一親芳澤,突然想起一事,正色道:
“今天上午高韋天的審判結果出來了。”
“嗯?結果怎樣?”不知怎地她竟然有點緊張。
“高韋天交通肇事逃逸緻人死亡,被判刑十年,並支付琪琪和其爺爺一共八十萬的民事賠償金。”他說出這句話時,語氣平淡,不激動也不沮喪,似乎盡在意料之中。
林璟想著這一家人的慘劇,心裡再次難過起來。賠償再多的錢又有什麼意義呢,八十萬不能買給琪琪一個完整溫暖的家,不能讓他小小的童年脫離失去雙親的陰影——很多事情,錢哪能辦到?
“熙然,琪琪撫養(yǎng)權的事,能夠爭取到麼?”
“小傻瓜,相信我,嗯?”
“我相信你。”
“今天我去醫(yī)院是因爲公事,會見一個病危在牀的客戶,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潛臺詞是,我不是在跟蹤你,我們只是恰巧遇見而已。
林璟已經(jīng)不想再計較這件事了,因爲這,只會讓她的腦子越來越混亂,她寧願自己過得簡單快樂點。再說既然他已經(jīng)主動表明心跡了,自己又何必再咄咄逼人?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溫順地將頭伏在了他的胸口,那裡跳動著一顆穩(wěn)健自由的心,現(xiàn)在,她終於漸漸能感覺到這顆心的歸屬了。
窗外月落西邊,蟲鳥靜謐。只願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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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兩人在林家吃了早飯後就要回去A市了。林璟看出來兩二老眼裡的擔憂,白熙然又何嘗不懂呢。走時他摟著林璟的肩膀,故意用略帶責備但是又包含無限寵溺的語氣說了一句:“以後不許再我倆稍微一斗氣就跑回孃家了,省的岳父岳母大人還以爲我在家老欺負你呢。”
蕭逸笑著說:“只要你好好對林璟,我們倆啊,這顆心也就放下了。”
林璟走上前拉住了媽媽的手,不好意思地說:“媽,我們鬧著玩的呢,是我太任性了,稍微受點委屈就這樣,倒是讓你們過多擔心了。”
林狄看著白熙然,眼中的責任和信任不言而喻。白熙然對上他的目光微微點頭表示自己已經(jīng)明白此中意思。兩個鐵錚錚的男人,摟著自家妻子,表情嚴肅得彷彿是在共享一個一輩子的承諾。
這,應該就是不離不棄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