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在不停的成長著的,施洛辰的感情也在慢慢的成長,尼爾斯對待感情的處理方式,給了施洛辰深深的觸動,他開始反思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結(jié)合著施伯安當(dāng)年的悲劇,似明白了些什么。
可如果讓他放棄安柔,他想他絕對做不到尼爾斯的灑脫,因為光是想象便覺得痛到無法呼吸,假如事實擺在他眼前,他不知有沒有那樣的勇氣去承受,就好像七夕那夜,雨那么大,淋在身上是那么的涼,可那些全比不上心碎的苦寒。
驅(qū)車直奔著安家豪宅而去,這個時間,安裴雄和夏婉淑是在家的。
因為和安柔相同款式的座駕,安家新來的門衛(wèi)稍一走眼就認錯了,施洛辰得以長驅(qū)直入,停好了車之后拎著外套徑自敲開了安家的房門。
拖拖這幾天又回到了安家,老遠聽見施洛辰的引擎聲,叼著舌頭蹲坐玄關(guān)侯著施洛辰,見了面之后,搖頭擺尾甚是熱絡(luò)。
施洛辰俯身輕撫了撫拖拖的頭,不等抬頭便聽見了夏婉淑口氣不善的質(zhì)問:“不早不晚的,你不工作,跑來這里干什么?”
施洛辰直言的回答:“我來跟您二老談?wù)勎液腿崛嶂g的事情。”
夏婉淑撇嘴:“有什么好談的,直接等著法院判決好了。”她雖嘴上這么說著,可還是讓開了身放施洛辰進了門。
尼爾斯到底要和洛琳訂婚了,其實早在5月份尼爾斯的父母回國參加安家為安柔舉辦的特別晚會時就提到過了洛琳。
夏婉淑知道洛琳比安柔更適合尼爾斯,最起碼洛琳身體健康,可以為尼爾斯生兒育女,可如果尼爾斯選擇了安柔,且不說安柔先前有過一段婚姻,單純就生育這點來說,他們是絕對不可能讓安柔冒險的。
因為當(dāng)年安柔生睿睿,險些葬送了一條性命,誰還能讓她冒險,尼爾斯一旦選擇安柔,就意味著放棄了生養(yǎng)屬于自己親生子女的權(quán)利,這對于湯家來說,是不公平的。
如今尼爾斯選擇回國和洛琳訂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無可厚非。
只是理雖說得通,夏婉淑心里卻很不舒服,尼爾斯剛回國就給她打過電話,告訴她先前的求婚不過是一場彩排過的壓軸戲,他回國了,9月9日就要和洛琳訂婚,大概圣誕節(jié)前后就會結(jié)婚。
夏婉淑剛接到尼爾斯的這個消息,差點砸了電話,后來還是安裴雄勸住了她。
她那個時候?qū)χ娫捙叵骸澳闳⒙辶眨俏覀兗胰崛嵩趺崔k?”
尼爾斯在電話那端沉默了很久之后,輕輕的回了她一句:“柔柔還有洛辰。”
再然后,夏婉淑就聽見電話彼端傳來女人慵懶的聲音,輕輕的呢喃:“尼爾斯,這么晚了還不睡?”
是了,尼爾斯那邊正是午夜,他的房間里,那時竟然有個女人在,那個女人的聲音很柔媚,想必就是洛琳吧?
再然后,尼爾斯匆匆的道了句別,便掛掉了電話。
夏婉淑為此整整一個禮拜沒下廚,而且還跟安裴雄置氣,說人活著,不蒸包子爭口氣,她就不信安柔除了尼爾斯和施洛辰,就沒人要,曾策劃著要給安柔安排像郁千帆一樣緊鑼密鼓的相親宴,一定要給安柔選個品貌皆優(yōu)的青年才俊。
不過她的提議被安裴雄很不客氣的打斷:“還嫌柔柔不夠堵?”
夏婉淑只得放棄了那個念頭,然后每天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安柔的表情,就怕她突然想起尼爾斯,然后被郁悶到……
安裴雄正在二樓的書房里翻看著安氏上半年的總結(jié)報表,夏婉淑回到安裴雄身邊,偎依著安裴雄坐了,冷著臉看著隨后踏入書房門,態(tài)度恭謹?shù)氖┞宄健?
安裴雄摘掉老花鏡,態(tài)度比之夏婉淑要和善得多,微笑的看著施洛辰,伸手讓座:“坐吧,有什么話慢慢說。”
施洛辰連連搖頭:“這樣顯得正式一些。”
安裴雄笑得更燦爛了:“你來是為了柔柔的事兒?”
施洛辰端正的站著,態(tài)度尤其謙卑:“是,我誠心誠意的希望,岳父岳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發(fā)誓一定會好好待他們母子。”
夏婉淑冷冷的插嘴:“好話誰都會說。”
施洛辰并不惱火,正視夏婉淑的不信任:“我承認過去是我對不起柔柔,所以今后我會加倍補償她,岳父岳母最為掛心的就是柔柔的身體問題,我可以跟岳父岳母保證,睿睿會是我唯一的骨肉,我絕對不會將柔柔的健康置于危險境地。”
夏婉淑呆了呆,可還是端著傲慢的態(tài)度,睨著施洛辰:“你現(xiàn)在這么說,誰能保證再過幾年,你不會逼著柔柔給你生孩子?”
施洛辰從一直拎著的外套兜里摸出一本折疊了的手術(shù)同意書遞到安裴雄的書桌上,一字一頓的說:“這是我的手術(shù)同意書,我結(jié)扎了,今后不會再令柔柔受孕,所以岳父岳母盡可放心,這是我要贏回柔柔的表態(tài)。”
夏婉淑和安裴雄相視一眼,隨后安裴雄輕輕的嘆:“究竟給不給你機會,你應(yīng)該去問柔柔,這畢竟是你們年輕人之間的問題,我們當(dāng)老的,只要看著自己的孩子幸福了,別的倒是無所謂的。”
聽了安裴雄的話,施洛辰終于一掃多日的陰霾,綻開了笑容,始終如先前的恭謹,甚至還給安裴雄夫婦深深的鞠了一躬,端莊道:“多謝岳父岳母。”
安裴雄微微頷首,施洛辰興沖沖的離開了。
施洛辰走后,夏婉淑不怎么是心思的問安裴雄:“你這么容易就妥協(xié)了?”
安裴雄輕聲道:“不然還要怎么樣,這小子夠狠,都把自己給結(jié)扎了,這樣的表態(tài),我們還能攔得住他?”
夏婉淑靜默良久,然后微微搖頭:“好像,確實不怎么好攔吶……”
這天下午施洛辰很忙,得了安裴雄和夏婉淑夫婦赦令,意味著以后他就得了隨意出入安家的特權(quán),所以就在他離開安家不足半個小時后,竟又去而復(fù)返,不同的是,這回兒是帶了一大幫子人趕來的。
在安家從上到下一干人等不解的視線中,施洛辰一聲令下,他帶來的人便齊齊上陣,將安柔先前找人裝上的防護欄完全拆掉了,又將挨著安柔臥室的上下左右的窗戶全裝上了方便攀爬的欄桿,順道把尼爾斯的房間又搬到原來的位置,然后將他的東西搬了進去。
夏婉淑終于搞明白了施洛辰要干什么之后,驚呼:“小兔崽子,你這也太猖狂了。”
施洛辰陪著笑臉:“岳母,從今往后,我就是您半個兒子,安家就是我家,柔柔有我保護,也沒必要裝那礙眼的護欄了不是。”
夏婉淑翻著白眼,誰不知道安柔裝得護欄是為了什么,夏婉淑怎么看怎么覺得施洛辰像披著羊皮的狼,此刻對著她賣著乖:我安分守己,絕對不會監(jiān)守自盜,我是優(yōu)良的守衛(wèi),從不吃羊——可能嗎?
下班之前,郁千帆到了安氏,不過他沒有上樓,只是雙手插在褲兜里,點上一支煙叼在嘴里,斜倚著車身等著安柔。
安柔走得比較晚,郁千帆一直好耐性的侯著,并不理會周遭時不時有女子的側(cè)目窺視。
待到見了安柔纖細的身影出現(xiàn)在停車場的彼端,郁千帆伸手撣了撣電卷的劉海,笑瞇瞇的向安柔招手:“親愛的,我在這邊。”
安柔對郁千帆的稱呼很不能茍同,不過見到熟人,心情總算是好的,臉上掛上溫婉的笑,踏著節(jié)奏分明的步調(diào),優(yōu)雅的靠近,輕柔的打著招呼:“二世祖怎么有空出來閑逛了?”
郁千帆嘖嘖有聲:“多日不見,想念得緊,忙里偷閑,怎么樣,看在我這么有閑心,要不要請我喝杯清茶?”
安柔便笑了:“喝酒也是可以的。”
郁千帆又端出那種小生怕怕的表情,唏噓道:“酒會亂性,萬一我們搞出什么事情來,我怕明天早上就會被人碎尸街頭,我還有大好的青春沒揮霍呢!”
熟悉的調(diào)調(diào)讓安柔覺得放松,他們并沒有走遠,將車停放在安氏的地下停車場里,步行到了附近的茶坊,其實安柔的心臟如果不是遭遇特殊情況,已經(jīng)和正常人無甚區(qū)別,不過大家總是小心翼翼的待她,去茶坊也會專門為她點不含咖啡因的飲品,而且茶坊的環(huán)境更為清幽,適合安柔淡漠的性子。
落座許久之后,郁千帆才終于試探的開口:“柔柔,見過洛琳么?”
安柔愣了一下,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先前他們?nèi)疾m著她,如今有人起了頭,這個名字便開始頻頻造訪她波瀾不驚的生活,安柔尖尖的食指輕輕描繪著茶碗上的青花,淡淡的回:“只見過照片,很漂亮的一個女人,和尼爾斯很般配。”
郁千帆沒料定安柔會這么平淡,呆了呆,隨后不解的問:“你不怨尼爾斯欺騙了你么?”
安柔抬了頭,大而清澈的眼睛直直的望著郁千帆:“他騙了我什么呢?”
郁千帆訥訥:“他跟你求婚了,可回國之后立刻宣布即將和洛琳訂婚。”
安柔笑了:“他終于找到了幸福,我們應(yīng)該予以祝福不是么?”
郁千帆的聲音更低:“我以為你是在意的,這么說來,當(dāng)真如他所說,你到底還是放不開洛辰。”
安柔輕輕的嘆:“鬼門關(guān)口逃出來的人,又經(jīng)過了那么些大起大落,終于可以安定平和的過生活,便不會再有那么多貪戀,如今我有家有我愛的人,這些曾是我最為渴盼的生活,已經(jīng)得到了,就應(yīng)該知足,唯有知足者才會長樂無憂,不是么?”
郁千帆審視了安柔許久:“其實你該擁有更多的快樂,如果你有一定點在意了,尼爾斯或許會回頭的。”
安柔微笑著搖頭:“洛琳真的比我更適合他,我到現(xiàn)在還和辰糾纏不休,憑什么霸著那么優(yōu)秀的尼爾斯呢,再者,如今我的身上拴著那么多人的掛懷,當(dāng)年生睿睿,已經(jīng)是我的極限,我無法給尼爾斯一個屬于他自己的孩子,他很愛小孩子,睿睿的心里如今被辰占據(jù)了,不管從哪方面出發(fā),借著安柔的身體拴住尼爾斯,對他來說都是不公平的。”
郁千帆微微低頭看著安柔撫著茶碗的左手,上面是空無一物的——既無施洛辰的婚戒,也無尼爾斯的求婚戒指,郁千帆沉默許久,輕輕的問:“其實有些時候,我反倒看不懂你了,不知你的心飄在哪里,如果,我是說如果,洛辰現(xiàn)在也要娶別的女人了,你還會這樣么?”
安柔嘴角掛著笑:“為什么不?”
郁千帆抬頭審視著安柔的表情,許久,跟著笑出了聲:“我決定了,尼爾斯結(jié)婚之后,我就真的定下來了,到時候你得給我包一個大大的紅包,絕對不準(zhǔn)比尼爾斯的少。”
安柔玩笑的回:“我可是欠尼爾斯一個兩千萬美元的禮物,等你什么時候給也給我送上一份這樣的大禮,你結(jié)婚的時候,我就給你包上一份不少于兩千萬的紅包。”
郁千帆當(dāng)即堆了笑臉:“柔柔,你看看我值不值兩千萬美元,如果值,我就把自己洗洗干凈了,送你床上去,等到時候你再給我包那么大個的紅包?”
安柔回他:“二百五十塊都不值。”
施洛辰越是在意,越不知該如何去哄,所以面對安柔的時候,他時常手足無措,可哄別人,他還是頗有些能耐的。
夏婉淑今天心情很好,施洛辰將她哄得很開心,當(dāng)然,進攻安家之前,施洛辰可沒少下功夫,知道夏婉淑近來突然對烹飪來了興趣,便去專門學(xué)習(xí)了幾樣可口的特色菜,又去超市買回來了材料,捋起袖子在夏婉淑面前上下翻飛的展示了一番,輕輕松松的就將夏婉淑給降服了。
事后施洛辰總結(jié),如果一個人看另一個人不順眼,不管他做了什么,在那人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
但是如果一個人接受了另個人,那么只要那個人隨隨便便的展示一下,絕對就是驚喜不斷。
最后結(jié)論:沒了尼爾斯干擾的日子,真是愜意!
晚飯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可安柔沒在往常的時間回來,夏婉淑還沒怎么樣,施洛辰先坐不住了,頻頻張望,盯著房門差點將自己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盯成了斗雞眼。
安睿看著施洛辰的表現(xiàn),頻頻搖頭,最后眨巴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對夏婉淑稚聲稚氣的說:“姥姥,媽媽怎么還沒回來呢,您給她打個電話吧!”
夏婉淑打了電話,郁千帆得知安家今晚上又有新菜品,很厚臉皮的跟來了。
將車開進安家之后,瞧見了施洛辰的座駕,郁千帆頓時瞪圓了眼睛,怪聲怪調(diào)的問:“咦,怎么我才半個月沒來,姓施那小子就成了你們的座上賓了?這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情啊,果真,趁虛而入的命中率很高。”
安柔瞪了郁千帆一眼:“我也想知道,這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
聽見安柔座駕回轉(zhuǎn)的聲音,施洛辰已有些坐不住,卻還佯裝鎮(zhèn)定,頭不抬、眼不睜的坐在大廳里的沙發(fā)上,只是沒想到開門之后,卻瞧見郁千帆伸手攬著安柔的肩膀,并肩走進了門。
施洛辰臉上的表情瞬間難看起來,暗暗的磨牙:媽的!才送走一尼爾斯,又跑來一不怕死的郁千帆,今天怎么就沒帶瀉藥出門呢!
面對著施洛辰投來欲將他碎尸萬段的凜冽眼神,郁千帆非但不收斂,還要將搭在安柔肩頭的手指頭摸一下又摸一下的。
當(dāng)然,安柔今天穿了身坎袖的連衣裙,郁千帆的手指與她的肌膚毫無阻隔的接觸著,安柔察覺到了,微微蹙眉,偏過臉瞪了郁千帆一眼。
郁千帆態(tài)度輕佻,大聲的贊嘆:“好滑,好嫩,手感真好,叫我如何忍得住!”
砰地一聲,一把餐刀擦著郁千帆的耳垂險險的飛過,穩(wěn)穩(wěn)的釘在了郁千帆身后的門板上。
施洛辰?jīng)鲇朴频恼f道:“放開我老婆。”
郁千帆將頭偏向安柔的肩窩,哽咽:“柔柔,你要為我做主啊,瞧見沒有,瞧見沒有,赤~裸裸的威脅!”
施洛辰開始咬牙切齒:“看來你是不打算看見明天早晨的太陽了。”
郁千帆眨了眨眼,隨即快速彈跳開,顛顛的跑到施洛辰身邊,挨著他坐了:“醋勁還真邪乎,你又不是不知道,尼爾斯那小子結(jié)婚后,咱就沒借口拖著我家皇太后了,咱也是要討老婆的人了,你還不放心啊?”
施洛辰懶洋洋的掀了掀眼皮:“你一天不結(jié)婚,我就一天不放心,說,剛剛你把我老婆拐哪去了?”
郁千帆哼哼唧唧:“又沒開房,你怕什么?”
瞥見施洛辰又用那種凜冽的眼神瞪著自己,郁千帆頓時噤聲。
安柔對他們的打鬧習(xí)以為常,并不理會他們,進門就找易天南,不過易天南還沒回來,這些日子,他好像很忙,極少能在安家看見他的身影。
沒了尼爾斯在,施洛辰發(fā)揮得甚好,他已經(jīng)可以堂而皇之的擠坐在安柔和安睿之間了。
安睿要吃魚,他便小心翼翼的挑凈魚刺送到安睿菜碟里;安睿要吃蟹,施洛辰便將蟹黃剝出來,送到安睿嘴邊。
周道的令郁千帆瞪圓了眼睛,嘖嘖稱奇。
很早之前所有的人便說,得到安睿就是得到安柔,施洛辰曾為了這句話而自喜,可喜過之后又覺得有些傷感——他不過是憑著自己是安睿親生父親的身份,才能與安柔挨得如此近。
換句話說,如果安睿是郁千帆的兒子,想必安柔也會放任郁千帆這樣親近他們母子二人的吧!
安柔只吃了少許便要起身,被施洛辰伸手抓住,安柔不置可否,視線放在施洛辰緊攥著她的手上。
施洛辰定定的將安柔望了許久,才柔聲說:“再多吃點,都是你喜歡的。”
安柔勾了勾嘴角:“我吃飽了。”
施洛辰不甘心的勸:“我專門為你學(xué)的。”
安柔挑了挑眉:“這是你做的?不會放瀉藥吧?”
施洛辰的俊臉微微漲紅,頗為坦誠的回答:“如果知道郁千帆那小子要來,我肯定下瀉藥。”
安柔綻開了笑,伸手輕輕將施洛辰的手指一根根掰開,聲音也很柔和:“好了,我去找我爸。”
施洛辰愣了一下,豁然起身:“外面天黑了,你要去哪兒,我陪你去?”
安柔看著施洛辰的餐盤,先前他全都在伺候安睿進餐,自己并沒有吃上一口:“你還沒吃,吃完再說吧!”
施洛辰還想再說什么,安柔已經(jīng)向門外走去。
安裴雄呵呵的笑:“洛辰不必擔(dān)心,易教授這個時候多半就在附近了,很安全的。”
施洛辰吶吶的應(yīng),只是視線一直盯著安柔的背影,直至她出了餐廳。
夜風(fēng)涼柔,安柔剛剛邁出大門便看見了易天南,微笑的迎了過去,輕聲說:“家里人在吃飯。”
易南天笑得尷尬:“我在附近的小吃攤上吃過了。”
安柔愣了一下,易天南看著安柔的表情,輕聲補充了句:“蓉蓉她很喜歡那種味道。”
這一句話將安柔說得有些心酸,她也喜歡吃路邊的小攤子,原來,她的母親也喜歡那樣的味道。
易天南轉(zhuǎn)頭望向天邊剛剛冒出頭的星子,喃喃的說:“很久沒和你說說話了,一起走走吧。”
安柔順從的點頭,與易天南并肩走在了路燈下。
施洛辰還是不放心,匆匆的吃了幾口便撂下了飯碗,追出門來時候正瞧見安柔挽著易天南的胳膊沿著路燈散步的背影,遂放緩了腳步,不遠不近的跟在后面。
那樣的距離,既尊重了那父女二人的談話的隱秘性,又可以在遇上什么突然情況時,第一時間趕過去。
易天南和安柔都是各有心事的。
許久,到底是安柔先出了聲:“爸,很久都沒見了,最近在忙些什么?”
易天南默了一陣,然后輕輕開口:“來回奔波有些累,我最近在看市郊的房子,一直想買個獨門獨戶的小院子,夏天的時候可以侍弄些普通的花花草草,搭個花架子,看藤蔓爬滿花架子,傍晚的時候沏上一壺茶,坐在花架子下乘涼,冬天的時候可以在院子里堆個雪人,圍上紅色的圍脖,用胡蘿卜當(dāng)鼻子,放假了,憧憬著你帶著睿睿來小住幾天,讓睿睿對我堆出來的雪人贊嘆不已……”
安柔愣了一下:“住在安家不是一樣的么,還可以天天看見我和睿睿。”
易天南澀然的笑,他說:“那曾經(jīng)是我和蓉蓉一起幻想過的老年生活。”
安柔的心一顫,不吭聲了。
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手牽著手幻想著老年的生活,可她的人生,竟未曾設(shè)定過那樣的幻想,或許,她連自己的明天都是沒有過期望的,在她的想法里,只有將安睿好好的養(yǎng)大,替安柔盡孝,讓安裴雄夫婦頤養(yǎng)天年。
半晌,易天南出聲轉(zhuǎn)移了話題,可語調(diào)較之剛剛更為沉重,他說:“柔柔,承志今天給我來電話了?”
安柔以目光無聲的詢問著易天南。
易天南吸了口氣:“他問我你最近好不好。”
安柔微微的笑了:“我一直都是這樣的,算是很好吧。”
易天南輕輕點頭:“是,我告訴他,你一切如常,不好也不壞。”
安柔不置一詞。
易天南頓了片刻,幽幽的嘆息:“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兒女找到最好的歸宿,我曾巴望著你最后能和承志走在一起,可你們終歸是有緣無分的,其實,那個洛琳……”
安柔微微牽了牽嘴角,莞爾的笑。
先前他們都將尼爾斯與洛琳的事瞞著她,其實有什么好瞞的呢,她又沒和尼爾斯立過什么至死不渝的誓言。
今天又好像約好了一般,一股腦的都與她提那個洛琳。
洛琳與尼爾斯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她也和大家一樣,都這樣認為,并會送上最誠摯的祝福。
易天南將將提了個頭便噎住了,安柔也不追問他后面要說的話,只在心中盤算,易天南比她和尼爾斯認識的時間久多了,應(yīng)該很了解尼爾斯的,她可以追問一下尼爾斯相對而言喜歡些什么,等他訂婚的時候,她一定會奉上一份厚禮的。
算算日期,還有不到二十天了,想來,他現(xiàn)在一定忙得無暇分身吧!
終于,哽住了的易天南再次開口:“柔柔,你難道對洛琳就沒一點好奇么?”
安柔愣了一下,順著易天南的意思接話:“哦,那她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呢,您以前就認得她?”
易天南輕輕的嘆:“洛琳曾是我的學(xué)生,還是她將承志引薦給我的。”
這個答案出乎安柔的意料,沒想到尼爾斯和洛琳已經(jīng)認識了那么久,她一直以為,洛琳不過是尼爾斯的父母替他相中的妻子,而他回國之后,對洛琳一見鐘情。
易天南將視線放到了天邊黯淡的星子上,幽幽的開口:“從認識承志那天起,我就沒把他和洛琳看做是一對,不過如今他們走到這一步,想一想,也是再合適不過的了,至少,他們的婚姻會如大家期望的一樣和諧。”
安柔嫣然一笑:“連爸爸都這么說,相信尼爾斯一定會幸福的,其實,我只是希望,到了最后每個人都可以幸福。”
聽了安柔的輕喃,易天南收回了放在天邊的視線,審視著安柔臉上云淡風(fēng)輕的笑,長嘆一聲,微微側(cè)目看著不遠不近的跟在他們身后的施洛辰,輕聲問:“柔柔,那么你的幸福在哪里?他那里么?”
安柔順著易天南的視線看去,見閑庭信步般優(yōu)雅安適的施洛辰,倒也不回避易天南的問題,直言:“我的幸福就是睿睿,睿睿最后選的人是他的親生爸爸。”
易天南有片刻的愣怔:“當(dāng)初,蓉蓉答應(yīng)嫁給施伯安,就是因為想要給洛辰一個完整的家,你和她在有些方面,真的很像。”
安柔的心一揪,不知該如何接話。
易天南兀自的繼續(xù):“可是,你自己的選擇呢?”
安柔臉上的笑容一寸寸的消褪:“爸爸,我沒有大家想象中的堅強,我是個膽小鬼,我害怕受傷——很怕!”
談話持續(xù)不斷,步調(diào)便不停歇,待到回過神來,已經(jīng)走出去了老遠。
易天南看著單薄的安柔,心中五味雜陳。
即便安柔被商報評為最有可能匹敵施老太太和戴靜萱在商海中所達高度的后起之秀,而且在珠寶設(shè)計領(lǐng)域開辟出了屬于她的天地,更憑借一己之力,給安睿撐起了一片清明純凈的童年,可她始終是個女人——受過傷的女人。
易天南又是一陣長吁短嘆,最后也只是輕聲的說:“太晚了,明天還要上班,回去吧。”
安柔微點了點頭,如不曾經(jīng)過這場頗有些壓抑的談話之前一般溫婉輕松的笑容對著易天南,突然做出了個值得期待的決定:“嗯,等忙過這幾天,抽空我們一家人出去好好放松一下。”
易天南喃喃的重復(fù):“一家人?”
安柔燦爛的笑,肯定的說:“對啊,我們一大家子人。”
易天南終于釋懷的笑:“那我們一言為定,到時候一大家子人一起出去放松放松。”
清風(fēng)習(xí)習(xí),樹影斑駁。
父女兩個憧憬著那場預(yù)想中的歡愉場景,盤算著到時候要安睿表演幾個小節(jié)目助興,如果運氣好,還可以略施小計讓安裴雄和夏婉淑共舞一曲,夏婉淑曾夸贊過安裴雄年輕的時候,很會跳交誼舞的……
這是安柔一直渴望著的生活,有得有失才是人生,她愿意放棄一切,只求挽留住這從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一直渴望著的平和靜謐。
只是沒想到,老天總不讓她如愿,那場預(yù)想中的游玩,在這次談話過后沒多久,于安柔來說,又變成了一場奢求,遙遙無期……
出來的時候是易天南起的話題,沉重壓抑;
回程圍繞著安柔的暢想,輕松而愉悅。
每次提到安睿,安柔總是神采奕奕,那是她的瑰寶,她樂于與人分享。
許是太過興奮,沒發(fā)現(xiàn)后方的不遠處有危險正在靠近。
至于施洛辰,先前看著易天南一臉凝重,隱約可以猜到易天南的陰霾為哪般?
易天南是希望安柔能嫁給尼爾斯的,可如今尼爾斯已經(jīng)半公開的宣稱要和洛琳訂婚了,易天南自然不可能好受了。
只不過施洛辰雖然好奇易天南和安柔的談話內(nèi)容,卻不敢輕易上前窺探,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空間,他無法做到像尼爾斯那么灑脫,不過他還是可以嘗試因為愛,所以尊重。
后來見安柔和易天南的談話氛圍融洽了許多,施洛辰不覺慢慢靠近,到了后來,忍不住的插嘴:“老婆,我曾經(jīng)是舞會王子,你想要看什么舞,我跳給你看。”
安柔瞪他:“誰是你老婆?”
施洛辰伸手摸了摸鼻子,想了想,換了個詞:“孩子他媽,想當(dāng)年,我可是令女生瘋狂的舞會王子,說說,你喜歡看什么舞,隨便點,我都能跳給你看。”
說完沖安柔擠眉弄眼,趁著易天南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當(dāng)口,快速貼近安柔,將聲音壓得低柔,魅惑的說:“我跳得最好的是脫衣舞,回家后,去你房間跳給你看。”
安柔臉染上一層清淡的緋色,施洛辰看得一陣竊喜,沒想到先前感覺到異樣的易天南突然叫了一聲:“危險。”
施洛辰條件反射的將安柔擁進了自己的懷抱,循著易天南的視線看向身后,瞬間,繃直了身子,不著邊際的將安柔往安全的一側(cè)帶去。
這里是高級別墅區(qū),關(guān)于遛狗都是有規(guī)定的,平時基本見不到大型犬,可就是這樣的環(huán)境中,沒想到竟然會遇見比大型犬更可怕的猛獸。
安柔看清他們身后的危險后,聲音有些微的抖,小聲咕噥了句:“不是說不給養(yǎng)獅子的么,難道是糊弄我?”
他們?nèi)私┯仓碜樱滋炷项^也不回的說:“我聽說最近有一個巡演的馬戲團,大概是管理員沒關(guān)好籠子。”
施洛辰貼著安柔,目光深深的鎖著她,說出口的話卻好像是在吊兒郎當(dāng)?shù)拈_玩笑:“柔柔,一頭獅子,一次吃一個人就夠了,等我被吃掉以后,你記得一定要原諒我,然后想著我,還有你千萬別忘了告訴睿睿,就說我愛他!”
安柔翻了翻白眼:“一次一個人,這回兒不偏不向,將將好。”
聞聽此話,施洛辰猛地偏過頭去,愕然的發(fā)現(xiàn)在那頭獅子之后,又慢慢的走過來了兩頭體型稍小的,對方一加二,這邊剛剛好三個人,還真是不偏不向!
施洛辰怒了:“媽的!放一頭出來還不行,放這么多出來,什么混賬負責(zé)人,我要找律師告他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一定要讓他把牢底坐穿。”
安柔涼悠悠的提醒:“等你保住命,再想怎么對付人家吧!”
即便施洛辰的語調(diào)聽上去輕松自在,可安柔還是感覺到了他的戰(zhàn)栗,而且他在與她閑扯的時候,眼睛卻是四處張望,心跳聲也是越來越響,附和著她心跳的節(jié)奏,漸漸混為一團。
僵持良久,前方的猛獸終于失去了耐性,為首的獅子微微向前試探的邁了一步,施洛辰隨即做出反應(yīng),唇快速的掠過安柔略微失了血色的唇瓣,輕輕的說了句:“柔柔,我愛你!”
隨即將安柔推向易天南懷抱,迎著獅子奔了過去。
安柔瞬間明白過來施洛辰的決定,她玩笑的說三頭獅子分食三個人,公平合理,可對于獅子這種大型獵食動物來說,取食的套路是盯住一個獵物,團結(jié)合作,共同進攻,直至捕殺分食!
施洛辰的反應(yīng)快,安柔的反應(yīng)也不慢,就在施洛辰?jīng)_出去的瞬間,安柔本能的推開易天南,大聲喊:“爸,快跑。”
喊完這兩句,安柔竟追著施洛辰過去了:“洛辰!”
見安柔追著自己過來了,施洛辰心里是感動的,可害怕看見她受傷的恐懼促使他大罵:“蠢女人,滾回去,趕快給我滾回去!”
許是被施洛辰的反常舉止震懾住了,為首的獅子并沒有將目標(biāo)鎖定他,而是盯上了他身后的安柔。
施洛辰發(fā)現(xiàn)獅子的視線并沒有放在自己身上,猛地轉(zhuǎn)過身子張開雙臂,將沖過來的安柔抱了個滿懷,憑著人的奔跑能力根本就無法有任何逃生的希望,施洛辰只是本能的壓著安柔傾倒,以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她。
獅子再次被施洛辰的動作震住了,頓住了動作。
安柔抬了眼,看著近在咫尺的深邃目光,他的目光中含著一絲欣喜,一絲不舍,還有一絲決然,輕輕的喚了個:“柔”字便噤了聲。
安柔感覺到了有溫?zé)岬囊后w沿著他的肩頭流淌到了她的頸側(cè):“洛辰!”
曾以為在劫難逃,幸遇柳暗花明。
在安柔凄厲的叫出聲之后,咬住施洛辰肩頭的獅子竟突然失了力量,隨后軟塌塌的倒下。
余下兩頭稍小的剛剛圍攏過來,也跟著癱軟。
安柔喜極而泣,嚶嚶的:“洛辰,沒事了。”
施洛辰松懈下來,勉強支撐著身子的力量,不過還是沒從安柔身上翻下去,將臉埋在安柔的頸窩,深深的吸著屬于她特有的馨香,他是真的害怕了,只是不忍見安柔的淚光,吃力的出聲調(diào)節(jié)了緊張的氣氛:“老婆,我好痛——老婆,我殘廢了——老婆,你一定不可以拋棄我了,要對我負責(zé)到底。”
安柔的淚越落越兇,試探的伸出手臂沿著他的脊椎慢慢向上,直至指尖觸摸到了一片濕潤,她的聲音微微抖著,卻還是牙尖嘴利的回頂著他:“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說的就是你這種人,誰愿意做你老婆。”
施洛辰纏著她身子的手微微用力,臉始終埋在安柔的頸窩,有新的液體滾落,濕潤了她半幅薄衫,那是他的淚,他聲音含糊不清,輕緩的懇求:“柔柔,再給我一次機會。”
她靜默了,看著四周漸漸聚攏了一大批人,還有聞風(fēng)而至的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