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的樣子，巨大的震撼，也在楚君揚(yáng)心頭如山洪爆發(fā)一般轟隆隆響成一片。
他這片安靜了不止十年的桐苑，第一回有女孩子進(jìn)來，哪怕她是被脅迫不甘愿，他亦視若珍寶。這里的一片磚一片瓦都如帶著記憶的脈絡(luò)雕刻在他楚君揚(yáng)心上，哪里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在這里呆上一整晚？更不要說安靜地棲息，與他水*融，一整晚。
他的確很是享受看這嬌柔的小東西呆在這里的樣子，所以當(dāng)年老的婦人跟他說她要吃飯的時候，楚君揚(yáng)心里觸動很大，不要說是這小小的要求，沐染如若能從那樣激烈悲痛極度恐懼和滅頂?shù)母邿锞忂^來，要什么，他給。
可是以她那樣的性格，那偏偏也是他最看重最憐愛的性格，叫沐染注定從那種尊嚴(yán)的踐踏和破碎的羞恥心中……緩不過來。
那時，沐染呆呆愣愣的，全身血液流失一般毫無力氣地躺了半晌，找不到絲毫作為一個人的尊嚴(yán)，心底最薄弱的那一片防御被徹底擊碎！后，可能是高燒太強(qiáng)悍，燒得她難受到腦子劇痛悶痛難受到死，她這才昏昏沉沉地爬了起來，從心底騰起的那一絲渺茫的感覺叫做……掙扎……
她要對這眼前不能反抗的一切掙扎反抗，哪怕是死掉……喪失生命……哪怕她疼到全身筋骨碎裂斷掉……她都不要痛苦成這樣……
此刻，他就這樣眉眼冷峻凝重地走過來，叫沐染那些不堪的記憶再次被喚起！她恨，也怕！
被鮮血打濕的手劇烈顫抖著攥緊成拳頭，一雙極力瞪大的沾染著猩紅血色的眼睛盯著他，噙在眼眶里劇烈閃爍著不掉落！！沐染在那一刻極度想死……看，這是不是這個男人想要的！！
她焚心蝕骨般的恨與怕，楚君揚(yáng)都看在眼里。
“別過來……”第一次，沐染也可以那樣威脅他，嗓音極度沙啞哽咽，卻用尖銳含恨的美眸盯著他，哪怕是懼怕到了極點(diǎn)！！握著瓷片的小手都劇烈發(fā)顫！！下一瞬那壓抑著的平靜嗓音就變成了失控的嘶喊，“……別過來！”
走得夠近，近到楚君揚(yáng)自己黑色的皮鞋都沾染上了地面上她淌落的鮮血，高燒之下流這樣多的血看得人驚心動魄，楚君揚(yáng)想要威脅幾句的念頭，也在眸光掃到那些血的時候戛然而止。
沒有任何人可以命令得了他。
可是這一刻這小東西已經(jīng)在了崩潰的邊緣，他也第一次，那樣強(qiáng)忍著允許有人折下他的驕傲，凝重的冷眸盯著她，緩下了腳步。
頓了頓，健碩挺拔的身軀，站住腳步，如天神一般，俯首而下，優(yōu)雅地蹲在了她面前。
“想死？”
涔冷的薄唇原本死死緊繃著，略顯蒼白一個字都說不出，此刻卻眸光掃了一眼別處緩聲沉重得問了出來。嗓音很低，從未有過的低，也像是強(qiáng)忍著那股心疼強(qiáng)忍到了極致。
沐染的腦子還依舊被高燒弄得昏昏沉沉，這初秋冰涼的地板刺著她肌膚的每一寸，她亦知道那襯衫之下自己不著一物，卻偏偏在這幾個人的凝重注視之下，真的是，連半點(diǎn)活著的尊嚴(yán)和羞恥心都沒有了……
一陣強(qiáng)烈的眩暈又襲來，想必是失血過多引起的。
原來死掉是這種滋味，沐染努力撐起所有的精神，脆弱恍惚的美眸抬起看著眼前的男人，嘴唇蒼白干裂，幾次想說話卻說不出來，嘴吧的一張一合之間，終于有滾燙的眼淚從眼睛里越凝越重地掉落了下來，那樣的心痛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和控制，她有多想逃離，多想撿起自己被踩到碎掉的尊嚴(yán)……她沒有辦法……用說話……來形容……
“死在我這里就甘心了？沐染，就當(dāng)你現(xiàn)在死了，我這里的見證人都不是瞎子，除了讓警察把你從這里拖出來到Y(jié)市找個荒山埋掉，再通知你父母兄弟來買墳之外，還有什么別的價值？你覺得，你現(xiàn)在這樣影響的了我楚君揚(yáng)半分，嗯？”
有沒有那樣的影響，楚君揚(yáng)自己心里清楚，但此刻卻明顯看到沐染被震撼了一下，嬌小的身子微動，提到她的父母，兄弟，是她心底最脆弱不堪的一部分，她不是沒想到過，她在意。而讓沐染體驗(yàn)到更多的是楚君揚(yáng)話里她自己的渺小，她是真的渺小不堪，哪怕是她慘烈的死亡都撼動不了眼前這強(qiáng)勢的男人半分！可是她自己的命，她珍惜！無比珍惜！因?yàn)檫@個世界上如果連她都不她，就再也沒有人能替沐染去愛她自己……
“我是想要你。你的身體……更是喜歡，”楚君揚(yáng)不由側(cè)首，凝重的冷眸之間似是懷念回味了一下，繼續(xù)扭過頭來冷冷看她，嗓音黯啞低沉，“說起來這么好好嘗一次就放過你，讓你香消玉殞，也是，可惜。”
沐染蒼白的小臉不由自主地浮起羞恥般的滾燙來，不自然的紅浮起來，死死盯著他！這個男人眼眸之間毫無掩飾地透露出來的裕望，一如他昨晚一整夜凝視著的眼神，不加半點(diǎn)遮掩與憐憫，透過這烈火般的眼神便仿佛已經(jīng)要透了她一般！！！
“所以沐染……”楚君揚(yáng)下顎微微揚(yáng)起態(tài)度卻依舊淡然冷漠，冷眸里的寒芒順著自己話緩緩凝重了一些，拂去了那一絲調(diào)侃的情緒變得認(rèn)真，緩聲道：“……你有這一次機(jī)會。跟我提你的條件。”
“你要，什么？”
要怎么，才肯放棄去死，嗯？
這或許，是楚君揚(yáng)唯一的也是最后一次的仁慈，因她這一番傷了她自己也叫他震撼難忍的舉動，叫他覺得自己真的強(qiáng)逼夠了，不想再看到沐染因這樣被逼迫的感覺而過激而傷到她自己……他不愿那樣，讓她覺得在他身邊連死都不由己。
這樣巨大的轉(zhuǎn)折，卻叫正拿著瓷片要跟這個男人以死相搏的沐染，感到無比的震撼！！
沐染從未想過，會有朝一日，這樣的尋死強(qiáng)逼會有用！！會換來這個男人的一絲妥協(xié)！！！她沐染是真的想死嗎？她才23歲，她的人生就算再艱澀苦難也還有那么長那么長！她是真的想死嗎！！這樣的話，無疑喚起了沐染埋藏在心底深處那強(qiáng)烈的求生意識……沐染纖弱的脊背緊緊地抵靠著墻壁，一雙泛紅的水眸鑲嵌在蒼白如紙的小臉上，戒備地凝視著他，晶瑩剔透的眸光劇烈顫抖閃爍著！！！
“你是說……”
“你最好快一點(diǎn)提……”涔冷寒冽的字句，不客氣地寒聲緩緩打斷她，楚君揚(yáng)凝視著這血淋淋的小東西，薄唇艱澀輕啟，無情的話緩聲吐出，“我不喜歡，和死人談條件……”
“放過我……”
沐染蒼白干裂的櫻唇里，艱澀卻無比堅(jiān)定地慢慢吐出這幾個字。
“楚先生……”這是她最后一次這樣以敬語的方式叫他，是壯起了所有的勇氣和求生的意愿，哪怕被踐踏羞辱到這種份上，這種程度，她都以渺小微茫的存在供奉著他的高高在上，將自己最后一次低到塵埃里，噙淚的嫣紅水眸凝視著他，啞聲道，“你放過我……從此以后……我不要……再有半點(diǎn)交集……”
最后那幾個字，她說話之間齒縫都無法合攏，是對這幾個字的極端懼怕，極端痛恨，也是極端的乞求……“別的，我什么都不要……”
只除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