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兒子童虎頭的話,童鐵頭嚯的一聲站起身沉聲道:“那廝怎會得知俺們在廟兒崗上的得了一只大蟲?”原來剛才自己殺死猛虎的地方叫廟兒崗,徐皓月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到了英山范圍,廟兒崗便是英山東北角的地界了。
童虎頭年輕氣盛,抹了把額頭的汗水怒道:“阿爹,英仲強(qiáng)這廝太欺負(fù)人,俺們叫上桃花村男女老少和他拼了吧!”
童鐵頭嘿了一聲大聲道:“他是英家的人,你不要命了?!”跟著回頭沖著徐皓月抱拳說道:“好漢,俺去看看就來,你且寬心將養(yǎng),這虎是你打的,要取要留該你說了算的,俺就算拼了命也要把這頭虎留下來!”說完帶著童虎頭編出無趣了。
徐皓月看著童鐵頭父子急匆匆的走了,有些奇怪的問那孫郎中道:“這英仲強(qiáng)是什么人?”
孫郎中手上陣線飛快的舞動著,到比縫補(bǔ)衣物還要熟練,頭也沒抬,瞇著眼說道:“一條仗勢欺人的惡狗,他爹是武王山莊的三莊主英鐵烈,武藝稀松平常,倒常在山莊附近的幾個村子橫行霸道的,老童此去,怕是有劫數(shù)了?!?
徐皓月咦了一聲說道:“武王山莊的少莊主不是英若蘭小姐么?她也不管嗎?”
孫郎中哦了一聲,眉頭緊皺看著陣線飛走,緩緩說道:“英仲強(qiáng)這小子仗勢欺人不是一天兩天了,周圍村子種的都是英家的田產(chǎn),說白了就是英氏的佃農(nóng),大家伙也不敢告上去。從前老莊主英鐵毅在世的時候倒也家教森嚴(yán),如今老莊主不在了,這小子更加的壞。英小姐初掌英氏,自身都還難保,想管也有心無力?!?
徐皓月心頭一沉問道:“英小姐為何會自身難保?”
孫郎中呵呵一笑說道:“英氏上一代三兄弟,英鐵毅、英鐵勇、英鐵烈,英鐵毅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幾個妻妾給他生了四男六女,沒一個能養(yǎng)大的,最后這個老十一,也就是英若蘭小姐倒是勉強(qiáng)養(yǎng)大,英氏家主之位便傳了給英小姐。這樣一來英鐵勇和英鐵烈可就不甘心了,偌大的家業(yè)讓長房一個女流執(zhí)掌這怎么行,聽聞這些天莊里頭天天在爭執(zhí),都逼迫著要讓英小姐讓出家主之位?!?
孫郎中縫好傷口,又拿出不知道是什么草藥做成的藥泥,很是均勻的抹在徐皓月腿上和肩頭的傷口上,繼續(xù)說道:“英小姐自小就仗義疏財,好抱打不平,雖是一介女流,但英姿颯爽,懷著一顆仁心,對待下人、莊戶都是極好,遠(yuǎn)近都很佩服她。英小姐做莊主,大家都很服她,只可惜她的兩個叔叔以她無后,不能接掌英氏為由,強(qiáng)逼她讓位,這幾天上山莊的各路山寨響馬頭頭陸續(xù)上山,想來是英氏兄弟要開武王大會,讓眾山寨響馬一起逼迫英小姐讓位?!?
那藥泥敷上之后,腿上、肩頭都是一陣清涼,倒是極為受用,徐皓月奇道:“英小姐已經(jīng)婚配了么?為何會說她無后接掌英氏?”
孫郎中古怪的看了徐皓月一眼,手中用布條替他裹著傷口,續(xù)道:“英小姐一介女流,將來嫁人不就跟夫家姓了么?她的兩個叔叔和山寨響馬是擔(dān)心她嫁人之后,偌大的家業(yè)被他人所占。英小姐人是極好的,只可惜是個女兒身,我看吶這莊主之位過不了多久就要換人了,這也是英小姐的劫數(shù)。”
徐皓月恍然大悟,原來是古代傳宗接代的香火觀念作祟,看到孫郎中把傷口包好,他就想掙扎著下地走動,孫郎中急忙按住他說道:“你別亂動,小心傷口崩裂,最好在床上靜養(yǎng)?!?
“我想去看看崔大哥,還有童大叔他們也不知道怎么樣了?!毙祓┰码p腳落地,只感覺肌肉牽動傷口,又開始有些疼,忍不住齜牙咧嘴的。
噗嗤一聲,那銀鈴般的笑聲又從門口傳了過來,剛才那清秀的村女站在門口,端了個筲箕靠在門邊,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徐皓月笑道:“都疼成這樣了還要逞強(qiáng),你還是聽孫郎中的話,好好休養(yǎng)?!?
孫郎中看著那村女微笑道:“銀姑,你給他弄點吃的來,徐英雄的肚子可是雷打了半天了?!?
被孫郎中一說,徐皓月這才覺得腹中饑餓難耐,腹鳴陣陣,看到那村女銀姑掩口一笑,他有些發(fā)窘:“孫大夫,我不餓,我還是想先去看看崔大哥,童大叔他們我也想去幫幫忙的。”
孫郎中收拾好藥品,嗯了一聲說道:“也罷,我扶你過去,省得你老是掂掛著,還以為我把你的兄弟給怎么著了,你兄弟這次受傷也是劫數(shù)。”他把徐皓月一只手搭在肩頭,勉強(qiáng)扶著徐皓月站起,皺眉說道:“銀姑,你也別看著,過來搭把手?!?
銀姑秀臉一紅,啐了一口說道:“孫郎中,你自己扶吧,我給他找吃的去?!闭f完轉(zhuǎn)身便去了,到了門角卻還回頭一望,眼角含笑,跟著便轉(zhuǎn)出屋去。
孫郎中哈哈大笑道:“這丫頭春心動了?!毙祓┰轮缹O郎中是在說銀姑對自己有意思,但他這時候哪有這份心思,只是默不作聲的裝傻充愣。
來到隔壁茅屋,只見崔翰身上都裹著布條,面色雖然還是慘白,但卻呼吸勻稱,睡得極是安詳。孫郎中上前把了把脈象,說道:“令兄已經(jīng)沒有大礙,只是右臂筋骨傷得極重,我這里沒有好的接續(xù)之藥,他是習(xí)武之人,日后只怕右臂使不出力來?!?
徐皓月心中一驚,崔翰乃是殿前軍的軍將,若是右臂殘廢,那他今后該何去何從?見他面色憂急,孫郎中悠然地說道:“我倒是知道武王山莊有祖?zhèn)鞯撵`藥,可以續(xù)肌生筋,只是這藥取材頗貴,莊里頭都不給外人的,能不能討要到就看他的造化了。”
徐皓月點點頭說道:“只要還有藥可治就好,我會想辦法的。”他松了口氣接著說道:“孫大夫,你帶我去看看童大叔他們好了,一頭老虎而已,那英仲強(qiáng)要就給他好了。”
孫郎中渾濁的眼睛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徐皓月說道:“一頭老虎不說一身好肉,就是虎膽、虎皮、虎筋、虎骨那可都是好東西,你倒好眼睛都不眨就許給別人?!?
徐皓月微微一笑說道:“給了就給了,只要童大叔他們沒事就行,無謂得罪了英氏的人,你們將來不也不好和英氏的人照面么?”
孫郎中呵呵一笑說道:“你倒是有幾分道家的謙沖,不過著桃花村斷鹽幾日了,村民們還眼巴巴的希望這頭老虎能換些錢財,弄到些白鹽過活呢。”
斷鹽?徐皓月想也沒想過著食鹽還會斷了的,他這才想起古代食鹽都是官家販?zhǔn)鄣?,古代鹽稅都是極重,平民百姓斷鹽不是奇事。他翻了翻衣袋,倒是找出些錢來,都是早先從清淮軍陳良等人身上搜出的錢財,遞到孫郎中眼前說道:“孫大夫,你看這些錢可夠給桃花村買些食鹽的?”
孫郎中沒有伸手去接,更加古怪的看著徐皓月,看了一會兒長嘆一聲說道:“你這人可當(dāng)真是傻,其實老童他們是想謀奪你打下的老虎,才不遺余力的救你,和英仲強(qiáng)去爭那老虎,也多半是為自己去爭,你倒好反倒拿錢出來,你錢很多么?”
徐皓月苦笑道:“童大叔他們總算救了我和崔大哥一命,不管怎么說,都該相謝的,這些錢反正也是順手得來,也不稀罕。孫郎中,你快帶我去吧,要是童大叔和英仲強(qiáng)爭競起來,傷了人就不好了?!?
“我來扶你去?!蹦倾y鈴般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只見銀姑閃身進(jìn)到屋內(nèi),拉起徐皓月的胳膊就搭在她的香肩之上,臉上紅撲撲的低聲說道:“徐大哥你是好人,銀姑剛才不該笑你的?!?
徐皓月還沒答話,孫郎中哈哈笑道:“你這丫頭,可別以為遇上了如意郎君了,說不定他是你命中劫數(shù)呢?!?
銀姑臉上更加紅了,啐道“你這假道士胡說什么,你算的沒一次是準(zhǔn)的?!睂O郎中架起徐皓月另一只胳膊說道:“看相的騙你十年八年,我孫庭運(yùn)可不會騙你,我家可是祖?zhèn)鞯牡佬g(shù)……”孫庭運(yùn)絮絮叨叨的說著他的道術(shù),可翻來覆去也只有劫數(shù)啊劫數(shù)的,徐皓月只是笑吟吟的聽著并不說話,由兩人扶著緩緩出了茅屋,往桃花村的曬谷場而去,那頭老虎被童鐵頭這些桃花村的村民放在曬谷場示眾。
此時天色已晚,日落余暉之下,整個桃花村溪水環(huán)繞,青山綠水之間,阡陌縱橫,桑樹茶樹漫漫無邊,點點炊煙四起,這里好像世外桃源一般。來到曬谷場之時,那英仲強(qiáng)已經(jīng)帶著莊丁將老虎搶走,曬谷場上童鐵頭等十幾個桃花村的村漢都蹲在那里長吁短嘆的,其中幾人還鼻青臉腫的,看來是被英仲強(qiáng)帶人打了一頓。
見徐皓月到來,童鐵頭不好意思的走上前抱拳說道:“好漢,真對不住,那虎被英仲強(qiáng)這廝強(qiáng)搶了去……”徐皓月?lián)u搖頭打斷他說道:“不妨事,童大叔,一頭老虎而已,人沒事就好,我這里有些錢財,明日去換些鹽巴分給大伙吧。”說完吧錢財遞了上去。
童鐵頭老臉漲得通紅,怔怔地說道:“這、這如何使得?”
孫郎中譏笑道:“老童,你這會兒又不好意思了,你救他一命,他給你些錢,也算兩清,你要是還覺著虧欠人家,就把你這閨女許給人家便是?!?
銀姑聞言大窘,跺跺腳羞道:“臭道士,你胡言亂語什么?我、我不理你了?!闭f罷也不管徐皓月站不站得穩(wěn),轉(zhuǎn)身就跑了。
孫郎中哈哈大笑起來,徐皓月也是莞爾笑道:“童大叔,你別往心里去,孫大夫說笑的,這些錢財我留著沒用,村民們沒鹽吃,就拿去賣鹽好了,我和我兄弟只怕還要在這里多住些日子將養(yǎng)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