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北岸遼軍一陣亂箭射來,追擊的周軍紛紛停住腳步,又見北岸遼軍勢大便在岸邊停住,不再追擊。
北岸高地之上字耶律璟以下一眾遼國首腦都看到了御帳親騎的敗退,都是驚得目瞪口呆,耶律璟急問道:“漢人那發(fā)火發(fā)響的東西卻是何物?就好像打雷一般,難道是漢人的巫術(shù)不成?”
耶律屋質(zhì)通曉漢事答道:“主上,聽聞漢人有種伏火的藥方,此物慣能引火,與我們所用的猛火油不相上下,只是此物得之不易,想來漢人軍中此物應(yīng)該不多。”這猛火油便是早起天然的石油,早在漢代班固所著《漢書·地理志》中便有記載,“高奴縣有洧水可燃”。猛火油在五代戰(zhàn)爭中得到充分的應(yīng)用,在這一時期戰(zhàn)爭中的火攻,多憑薪柴膏油之類,屬于最初級的縱火手段,而猛火油的威力要大得多,且有水澆火愈熾的特點,更適合于火攻。
耶律璟奇道:“但為何我們的猛火油引火之時不會有此等巨響巨力之威力?”
耶律屋質(zhì)呃了一聲道:“微臣也百思不得其解,看來回去后要尋些漢人工匠來問問了。”
見周軍有此等利器,耶律璟連連搓手道:“漢人有此種利器,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耶律屋質(zhì)安慰道:“主上寬心,微臣料想漢人此物不會太多。”
耶律璟黑著臉道:“我們的精銳武士也不多!”遼國契丹人口不多,而且此刻尚未達(dá)到遼國鼎盛時期,兵卒的傷亡若是過大,遼國是承受不起的。
耶律屋質(zhì)道:“主上所言甚是,咦,主上請看,遠(yuǎn)方好似是周國皇帝的御駕到了。”
耶律璟站起身抬眼望去,果然只見沙河南岸遠(yuǎn)方,又有密密麻麻的大周軍隊開到,刀叢槍林、旌旗如林,層層疊疊的拱衛(wèi)著正中明黃色的御輦車駕,而且周軍陣容嚴(yán)謹(jǐn),聲威更盛。
趙匡胤部擊退耶律休哥之后,和遼軍隔河對峙起來,此刻周主柴榮帶領(lǐng)主力大軍齊至,在沙河南岸布陣,兩軍加起來共有十多萬人,在沙河南北兩岸對峙起來。
柴榮御駕到了軍前,聽了戰(zhàn)報之后,又觀看了遼軍陣容,皺眉道:“敗敵不難,只是要殲敵卻甚難,遼軍騎兵來去如風(fēng),就算敗退,也不能斬盡殺絕,退走后重新聚攏復(fù)來,如此反復(fù)之下,實在令人頭痛。”
韓通點頭道:“陛下熟通兵略,這契丹人的戰(zhàn)法的確令人討厭,他們的戰(zhàn)法便好像草原狼群狩獵一般,遇上大獸之時,上前撲咬,一旦大獸反擊,群狼便稍稍后退,大獸不追,它們又復(fù)來糾纏,如此反復(fù)直到大獸筋疲力盡,群狼便才一擁而上致獵物于死地。”
柴榮沉吟道:“若是如此,的確難以破敵,韓卿有何好辦法么?”
韓通面色微微一紅,躬身道:“末將暫未想到十全十美之策。”
正說話間,有傳令兵飛馬來報,說是對岸遼軍派了使臣過來,想要面見柴榮。
柴榮冷笑道:“這耶律璟既然親來應(yīng)援,想必也有話想和朕說,讓他們過來,且聽聽契丹人想說什么。”
片刻之后,三名契丹使者被帶到了柴榮御駕之前,三名契丹使者躬身行了契丹禮節(jié),為首一人躬身說道:“大周皇帝陛下安好,在下乃是遼國南府宰相耶律沙,奉我主之名特來傳話給陛下。”
柴榮冷冷的說道:“有何話說就快快說來!”
耶律沙直起身子,只見四周周軍將領(lǐng)、親衛(wèi)盡皆怒目相視,心中微微有些惴惴不安,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說道:“我主差在下來詢問,陛下為何要興兵北犯?”
此言才出口啊,周軍眾將官、大臣盡皆輕笑起來,柴榮也不回答只是冷笑不已,范質(zhì)踏上一步說道:“你們契丹人南下攻周之時,可有說明原由?”
耶律沙硬著頭皮道:“素聞漢人歷來講究出師有名,我主只是想知道大周這趟出師的原由。”
王溥冷笑道:“那你聽好了,今趟我大周乃是以三大恨興師北伐!”當(dāng)下王溥將大周北伐的三大恨一一說了。
聽完后耶律沙躬身說道:“既然如此,我主希望兩國能夠罷兵。前番和大周為敵,實乃是受了漢國(北漢)、唐國的蠱惑,與兩國有盟約在身,才不得不興兵與大周為敵,此刻我主應(yīng)允斷絕同漢國、唐國的盟約,以此為條件相約罷兵。而且我主也許諾,既然幽州以南州縣已被大周取下,就還給大周,兩國以幽州為界,兩廂罷兵如何?”
話音才落,柴榮哈哈大笑起來,跟著沉下臉怒道:“以這樣的條件就想要朕罷兵?休想!你回去告訴耶律璟,要朕罷兵,除非是自去帝號,向我大周俯首稱臣,交還燕云十六州,否則朕不破遼國上京誓不罷休!”
耶律沙聞言面色大變,還想再說什么,韓通怒聲喝道:“陛下已經(jīng)說了罷兵條件,爾等快些回去傳稟,若是遼主不應(yīng)允,咱們就兵戎相見!”跟著大周眾武將、大臣紛紛開口呵斥起來,耶律沙無奈只得帶了從人返回北岸而去。
回到北岸高地后,耶律沙將柴榮罷兵條件說了,耶律璟大怒拍案而起喝道:“漢人皇帝欺人太甚!我大遼立國攻滅晉國之時,他周國還不知道在哪里,竟然敢教我大遼向他大周俯首稱臣?給朕傳令下去,立刻過河攻打漢人!”
耶律屋質(zhì)急忙勸諫道:“主上息怒,漢人向來自大,以天朝上國自居,由來已久不必動怒。這趟倒也試探出了漢人的心思,他們此戰(zhàn)目的,便是想要收復(fù)燕云十六州之地,以為北疆屏障,足見漢人還是想依托燕云十六州險惡地勢防備我大遼,和漢人決戰(zhàn)在所難免。”他頓了頓又道:“不過主上既然已經(jīng)將兵事交托耶律休哥,還是讓他去布置好了,此刻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士卒廝殺一日還需要飽食養(yǎng)精蓄銳才能復(fù)戰(zhàn)。”
耶律璟強(qiáng)壓下怒火:“好,就讓兒郎們飽食之后再戰(zhàn)。”跟著喝命侍從斟酒,只是想不到那侍從見他盛怒,手腳稍有顫抖,耶律璟大怒當(dāng)即拔刀又殺那侍從。耶律屋質(zhì)見耶律璟又胡亂殺人,想要勸諫,但見耶律璟那殺氣騰騰的怒容,便又將勸諫的話語咽了下去。
此時天色漸漸的暗淡了下去,遼軍在沙河北岸據(jù)守,飽食一頓后,養(yǎng)精蓄銳。南岸的周軍也是如此,兩軍都在暗暗蓄力,等待天明后又在進(jìn)行廝殺。
入夜后,耶律休哥開始暗暗調(diào)動部署軍馬,他命北院宣徽使耶律敵祿率領(lǐng)宮帳騎兵一萬、部族兵馬一萬從沙河上游偷偷南渡,繞到周軍左翼埋伏,又命南府宰相耶律沙率領(lǐng)宮帳騎兵一萬、部族兵馬一萬從沙河下游偷過,繞到周軍右翼埋伏。他自帶一萬五千御帳親騎和剩余的三萬宮帳騎兵、部族兵馬在北岸等候。耶律璟身邊自有耶律屋質(zhì)率領(lǐng)三萬御帳親騎護(hù)衛(wèi),緩緩的退往得勝口。
到了子夜時分,北岸的耶律休哥率先命三萬宮帳騎兵、部族兵馬過河攻擊周軍陣勢,跟著放起火箭,左右兩翼的耶律敵祿和耶律沙也帶兵開始攻擊周軍兩翼。
周軍似乎也料到遼軍會夜間攻打,在軍陣中布置了弩陣、盾陣和槍陣據(jù)守,遼軍攻打得甚是猛烈,兩軍廝殺一夜,遼軍死傷甚重。
到得天明,耶律休哥命各軍收兵,退往得勝口,周軍開始追擊,一夜惡戰(zhàn)周軍殺敗遼軍夜襲,斬獲遼軍首級一萬余級,周軍各部士氣大震,當(dāng)即渡過沙河銜尾急追。
起初周軍還道遼軍乃是有意詐敗,但周軍銜尾追殺,一路上所獲盔甲、軍器極多,沿途廝殺又?jǐn)孬@遼軍首級三千余級,周軍才料定遼軍乃是真敗,當(dāng)即窮追不舍,一直追出三十余里,追到得勝口。
周軍追至得勝口,卻發(fā)現(xiàn)此處有遼軍親帳騎兵三萬布陣,耶律休哥所率領(lǐng)的一萬五千親帳騎兵也沒有受到多大損失,列陣在右翼,左翼卻是耶律斜軫帶領(lǐng)的兩萬宮帳騎兵的生力軍環(huán)伺在側(cè)。
周軍各部看到得勝口原野之上遼軍騎兵軍陣,才知道耶律休哥竟然如此狠絕,不惜用數(shù)萬宮帳騎兵和部族兵馬為誘餌,引得周軍追殺到此。此刻周軍已經(jīng)廝殺一夜,早飯也還沒吃,士卒的疲態(tài)已現(xiàn)。
遼軍的號角響起,收攏被周軍追殺的宮帳騎兵和部族兵馬后,遼軍從三面開始緩緩壓向周軍。
韓通和趙匡胤急忙收攏周軍陣勢,在得勝口原野上布下軍陣,等待遼軍進(jìn)攻。
就在此時,周軍大營留守的韓令坤派人飛馬來報,說幽州城內(nèi)蕭撻凜和高勛率領(lǐng)一萬精騎和兩萬兵馬殺出城來,攻打周軍幽州城下大營甚急。
聞報韓通和趙匡胤盡皆大驚失色,周軍輜重、糧草皆在大營內(nèi),若是大營失守,周軍將會被切斷糧道而被迫退兵,到那時候遼軍騎兵大隊追殺而來,便是全軍覆沒的大敗之局。
與此同時,遼軍耶律休哥同時收到了兩個戰(zhàn)報,一個是南下的耶律奚底被涿州的周軍徐皓月部戰(zhàn)敗,所部大多都戰(zhàn)死,耶律奚底也陣亡當(dāng)場。另一個消息確實幽州的蕭撻凜率部出擊,攻打周軍大營。聽完戰(zhàn)報后,耶律休哥長長的舒了口氣,喃喃自言自語道:“耶律奚底名過于實,大意遭敗,差點破壞我的大計,好在有蕭撻凜奇兵突出,正好補(bǔ)上耶律奚底的空缺,真是天佑我大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