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拍賣仍在進行中。
這種不規範的拍賣活動,因爲金良辰企圖佔便宜,吸引了衆多的目光,連錢忠也停了下來,朝這裡看來。
小鶯剛剛還到處尋找劉大錘呢,一眼看到他已經到了金良辰身後,頓時高興起來了。
此時的金良辰正拼命地甩著手,手上夾著三四個嚇人的蠍子,正出於本能地蜇著他的手。
這一瞬間,他覺得剜心的劇痛在快速蔓延,什麼也不顧了,失聲地喊著,拼命地甩掉這些傢伙,猛地轉身,就想朝後躲避。
他絲毫沒發現身後還有人呢,劉大錘提溜著錘子,倆人差點撞到了一起。
劉大錘手一鬆,嘴裡喊著“他奶奶滴,別推我啊”,錘子已經落下去了,重重地砸在金良辰的腳上,疼的這傢伙捂著膝蓋就蹲下來了。
這邊鬧成了一片,鄭禮信一眼看到了人羣裡探頭探腦的老夫子。
這傢伙臉上好幾個地方紅彤彤的,細看下應該是脣印。
他一個勁地衝鄭禮信和鮑惠蕓他們使眼色,鄭禮信投去一道生氣的眼神,沒想到鮑惠蕓低聲催他說:“禮信,諸葛先生好像有事,這樣……”
鄭禮信打心眼裡就討厭聲色犬馬的生活,反感出入風月場所逛窯子的人,正猶豫著怎麼說,就見老夫子擡起手來,舉起一個葫蘆喝了幾口,臉蛋紅撲撲就擠進來了,這傢伙臉皮發熱,膽子也大了,有所放肆地說:“東家,東家,這地方的姑娘吧,我,我……”
關鍵他臉上還有脣印呢,他走過人羣時,有人好像說了什麼,他大聲地迴應:“嘿嘿,沒錯,是胭脂粉味,本來我不想這樣,那兩個女人,一個勁地蹭……”
鄭禮信實在是生氣,不願意看他這副浪 蕩模樣,正扭頭呢,鮑惠蕓拽著他胳膊,悄聲篤定地交代說:“禮信,老夫子不是那種人,你看……”
老夫子扭頭的時候,衝著他們使勁地搖著手。
到了跟前,鄭禮信板著臉就是一頓責怪,話語雖然不多,很嚴厲。
老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怒氣衝衝地想說什麼,張不凡上去就拉住了他,伸手就要捂他的嘴。
一下子發生了兩件事,那邊好 色無度的金良辰還在到處要藥,這邊老夫子尋花問柳歸來要耍酒瘋,看得衆人注意力一下子轉移了不少,好在錢忠是個靠譜的人,馬上咳嗽了幾聲,提醒說“各位啊,都是帶著銀子來的,咱們繼續……”
回到正題了,鄭禮信心情再度沉悶起來:想下注,關鍵沒銀子啊。
於是,他看向了張不凡,衝著他點了點頭。
就這麼一點頭,張不凡等人看到了他眼睛裡的淚光。
下樓的時候說好的,一旦到了關鍵時候,就直接用臻味居頂賬了,簽字畫押,作價幾千兩銀子。
那時候沒有無形資產這個說法,但人家也是出了名的酒樓呢,四五千兩銀子還是值得。
儘管前途渺茫,不過今天必須盤下聚寶貨棧的這些貨,囤積居奇,籠絡人心,再轉手賣出去,福泰居還有機會起死回生。
這件事美滿著鮑惠蕓,她跟著嘆了幾聲氣,緊緊地跟著鄭禮信身邊,用這種無聲的動作支持著自己未來的夫君。
“東家,臻味居價值連城啊,多少人惦記著去咱家吃那一口呢,他奶奶滴啊……”忽然,劉大錘走了過來,他滿臉傷感,聲音有些哽咽。
“勢在必行,既然咱們說要競標,趕上年景不好,福泰居急需原料,臻味居我也得押上,誰也別攔著我了?!编嵍Y信態度越來越堅決。
儘管他已經決定了,事關臻味居,那是個大品牌還有情感的地方,誰又能輕易放棄呢,紛紛攔著。
恰在此時,外面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
這場拍賣大會,在全城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很多人都過來圍觀呢,誰也沒在意。
幾個膀大腰圓的傢伙使勁推開了圍觀的人,嚴肅地喊著:“讓開,讓開,銀子來了,別擋道。”
一聽說銀子,衆人自然紛紛讓路,就見前面幾個人擡著銀子,後面一個身穿裘皮大衣的老頭嘴裡叼著牙籤,一邊走道一邊四處看,臉上那顆痣很是明顯。
鮑惠蕓低頭笑著,親暱地責怪說:“禮信,我家老財迷來了,他交代了,不能先告訴你。”
鮑廷鶴無論穿著,還是派頭,都遠超金良玉和樸萬勇一籌,他走到跟前,連話都沒說,用眼神和女兒打過了招呼,目光在鄭禮信臉上一掃而過,瞅了眼張不凡,指了指空空的地上。
張不凡目光還在幾個漢子擡的箱子那呢,他們畢竟在裝銀子的箱子上做過手腳,這方面算是有經驗,顯然覺得人家這是真的。
當他明白了鮑廷鶴什麼意思之後,趕緊去櫃檯後面搬來一張最好的椅子,鮑廷鶴不屑地看了眼,張不凡趕緊擦了擦,他才勉強坐下了。
張不凡知道老鮑和鄭禮信一直頂牛,不過自己算是鄭禮信這夥人中的老資格了,就過來簡單彙報著剛纔的情況。
他們跟前,四五個持刀彪形大漢守在了兩個大箱子跟前,有管事模樣的人啓開了箱子。
劉大錘先看到了裡面的情況,愣了愣神,趕緊提溜著錘子過去了,張嘴就說起了大話:“不然我們就沒有臻味居了,傾家蕩產,在老鮑家門口搭個棚子過日子相勸,叫圍觀的人都朝後點。
當他加入了看護的隊伍,鮑惠蕓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老爺子,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禮信老闆看好這批貨了,得拿下,要不……”張不凡直言不諱地說著,鮑惠蕓插嘴說:“磕磣死你?!?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我老鮑想找中國的找工作的,想找外國的找外國的,現在海參崴還有三個姑娘兩個兒子呢,你們隨便?!滨U廷鶴似乎早就準備好了,直接懟了女兒。
鮑惠蕓當著未來夫君的面,自然不甘示弱,和鮑廷鶴小聲爭吵起來了。
就在她直言一會上樓上吊時,鮑廷鶴指著跟前的銀子,忽然老奸巨猾地笑了:“丫頭,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你是定了婚胳膊肘就超外拐了,老爹來了趟長春府就不能吃頓好飯,你看看福泰居,還能吃飯嗎。”
他假裝嫌棄地看了看吵鬧的人羣,斜了鄭禮信一眼,輕描淡寫地說:“全都買了,六千兩夠吧?”
“差不多,我們的也用上,錘子舉牌,這回九千兩。”鄭禮信做出了決定。
一下子九千兩銀子!
儘管現在貨物緊缺,明眼的人都能看出來,這真是大手筆了,如果都按照理想價格賣出去,利潤也不會太大。
金良玉和樸萬勇早就反覆商量了機會,心裡底線是一萬兩。
雖然這麼想的,真到了動錢的時候,誰都心疼的要命,擔心的要死,這其中的風險太大了。
轉念一想,得了這批貨,名氣就徹底上來了,這是一種無形的資產,意味著自己就走向了行業的巔峰,今後就會一呼百應,自己制定規則,優先賺錢。
“老兄,咱們等等,不太好啊?!币恢倍⒅鴮γ娴臉闳f勇一想到幾千兩銀子,心裡就發顫,忍不住就提醒了金良玉。
金良玉這個大佬,資產不少,很多都投在酒樓和貨棧上,銀子哪有那麼多,帶來的幾千兩也是高利息借來的。
就在他們猶豫不決的時候,老夫子趁機給他們做起了思想工作:“兩位啊,算了吧,我們禮信東家想法挺多,到時候四樓上擴大個平民餐廳,加蓋五樓是金手勺廚子協會,再弄個六樓,那將是電影院和劇場,七樓嘛,到時候馬迭爾賓館的謝爾蓋經理會派人來弄個綜合大型商場……”
這傢伙口若懸河地說著,靠著三寸不爛把未來藍圖描繪的無比美好,叫人聽著又非?,F實。
他這邊說著,張不凡捧哏似得補充著,他說到廚子協會時,張不凡說年大年二先生哪個不給鄭禮信面子,說到馬迭爾時張不凡說謝爾蓋哪回不得親自上茶……
在一片注視的目光下,金良玉和樸萬勇倆人絞盡腦汁地思考著,小聲商量著,眼見他們還在猶豫不決,老夫子忽然衝著錢忠生氣地說:“老錢啊,我們銀子在呢,他們的呢?誰也不能打腫臉充胖子。”
誰都看出來了,無論是鮑廷鶴,還是老夫子,都是志在必得。
“喂,他奶奶滴,你們好幾回下絆子,挖坑了,就像打敗俺東家,得了福泰居,哈哈,福泰居你們有那個命嗎,一個個膽小如鼠。”劉大錘嘴裡嘲諷著,心裡盼著一件事發生:“東家沒吱聲,就是有辦法了,得叫他們買。”
“姑爺,姑爺,你不是認識一個俄國貴族小姐嗎,叫她當個中間人,把俄國領事館放在咱酒樓上,我看行?!毖劭粗@個生意要,小鶯伶牙俐齒地說了起來。
“九千五!”過了好一會,樸萬勇交代人開始舉牌。
“樸老弟,何必那麼小家子氣,咱們湊個整數,一萬兩銀子,兩家入股,兩家分成,你沒看嗎,他們把咱們的想法都說出來了,酒樓以後就蓋七層?!苯鹆加駝倓傔€拿不定主意呢,眼看著樸萬勇表態了,也不甘示弱了。
在衆人的見證下,樸萬勇和金良玉監督著一箱箱的銀子,死死地盯著錢忠,人家錢忠也守規矩,拿起筆開始寫貨物清單,同時叫著金良玉:“我先收一千兩,你們叫車去拉吧,老爺子在家等著呢,地方你熟悉,先拉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