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禮信坐在火炕上,正沖著一臉開心的鮑惠蕓擺手:“蕓兒,這就是個意外,當初和謝文亨斗的時候就想到了,改天我再給你講講,在大車店怎么收拾他的。”
李信長官和魯達將軍都是在軍隊待過的人,手里有著東北最大兵工廠的資源,只要一倒手就能賺來大把的銀子。
進酒樓的時候,他倆就透漏了意思,準備把積蓄拿出來一部分報答恩人,還比劃了槍,鄭禮信張嘴就給呵斥住了:咱不是土匪不是響馬,咱就是個開酒樓的,叫食客吃好飯就行了。
這會,老夫子、李信和魯達就坐在他跟前,看樣都聊|性正濃。
老夫子準備安排他倆吃頓大餐,中餐俄餐一起上,鄭禮信滿是歡喜地看著他倆老伙計,李信有些為難,正搓著手。
“去,去,伙食飯,就咱平時吃的,一人再給找個圍裙戴著就行。”鄭禮信隨口安排著,指了指門口,叫他倆自己去。
他倆去了,諸葛良佐小心地抱怨說:“東家,咱這樣不好吧,我不是尋思他倆一個將軍一個長官的,不能白來啊。”
剛才他就打聽這倆人的背景,還有山上發生的事,鄭禮信打著哈哈就岔過去了。
“我以前的伙計,來就是找我說說話,敘敘舊,要是這時候變了心,給我擺譜了,那就別進我的門。”鄭禮信盯著老夫子意味深長地說。
老夫子神色依舊,嘿嘿地說:“有句話叫今非昔比呢,人家畢竟翅膀硬了。”
過了一會,鄭禮信若有所思地說:“有的是能變,有的不能變的,夫子啊,當初咱倆在雪坑里,遇到事你沒動手,后來才冒出來的,我就看出來了,你是臥薪嘗膽呢,記得吧,你當時看著得有三十多歲,現在算來,最少四十了。”
倆人說著陳年往事,后來笑著說:“九子,真的,我不到三十歲,還有啊,你剛闖關東那會,要是……”
聽他說遺憾沒一開始就在一起,鄭禮信猶豫地說:“那時候要是一起干,沒準開酒樓的是你,當掌柜的就是我了,一個沒出息的長工,這樣,該給你的我都給你。”
這算是給他交底了,他既然和小鶯抱過了親過了,小鶯有過抱怨,后來還是認命了,那就成全了兩個人。
老夫子走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鄭禮信手指頭輕輕地敲著茶碗,趕緊認真地辯解說:“禮信啊,比起你的李信和魯達來,老夫人品絕對不差,山上丟了一千兩銀子呢,這事我的給你說一聲。”
鄭禮信回來的時候,鮑惠蕓就給他說了三千兩銀子的事,鄭禮信可是記得,陳老八說的一共兩千兩銀子。
因為這事,他還假裝生氣地責怪了鮑惠蕓,教訓她兄弟如手足,沒有證據,不能輕易懷疑。
老夫子沒走,站在門口,抱怨鄭禮信經過這一場劫難,人變了,連待客之道都沒有了,怎么能給人家吃伙食飯。
說話間,李信和魯達有說有笑地走上了樓,等見了老東家,李信雙手抱拳,看了眼魯達,高興地說:“東家,臻味居還是臻味居,還是咱那個味,不過年不過節的,要是干活的大吃大喝的,這規矩就壞了。”
“東家,我倆都不用商量能給你弄來火炮和快槍,咱不缺吃的喝的,這么多年了,就吃咱家的飯可口過癮,隨便泡湯吃。”
他們看到的是老東家的老作風,是那種熟悉的感覺。
當天晚上,鄭禮信依舊要與老友徹夜傾談,于是就拋出了個話題:“兩位,在山上救了我,以前的事就兩清了,今后咱們就是好朋友,好兄弟……”
李信趕緊拉住了魯達將軍,兩人不約而同地抱拳,李信說:“東家,您不光有大事的時候自己扛起來,保護了我倆,關鍵是您身上的東西,尤其是仁義禮智信,這是我們終生都要學習效仿的。”
鄭禮信攆老夫子回去休息,這家伙伸手比劃了打槍的姿勢,笑著說想聽聽這方面的消息。
李達也不客氣,就把這些年先是跟著朝廷的軍隊,后來跟著張作霖的隊伍,還有后來哥倆單干的事說了一遍。
自從日俄在旅順海戰之后,日本在關外地區活動的范圍更廣了,以前還克制,現在抓著雞毛蒜皮的事就大做文章。
說起了他們待過的兵工廠,鄭禮信沖著禮信使了個眼色,李信說的更來勁了,把各式各樣的新式槍炮說了一遍,一樣樣講解,聽得老夫子瞠目結舌的,嘴巴一張,好一會都合不上。
好在鄭禮信及時打住了話題,斜睨了一眼老夫子,對李信說:“咱還是回憶回憶咱在北京城臻味居的日子吧,那時候我才多大啊,就不叫你們吃剩菜了,咱那時候……”
諸葛良佐一聽聊到烹飪上了,就困的打起了哈欠。
他插嘴說起了明天的善心飯的事,給鄭禮信算了一筆賬,這么下去一個月就得搭上幾兩銀子,還有損大酒樓的體面。
“明早九點開業吧,我‘死’的事就不提了,想必今晚消息傳得快,比老褚的松江晚報都快。”鄭禮信沒說行還是不行,交代說明天開張。
等老夫子走了,他悄聲問魯達:“給我說實話,以后就干土匪了?要是那樣,我寧愿沒遇到你倆,本人死在土匪手里,都比有兩個土匪手下舒服。”
“東家,當個土匪還用走遍關東找你啊,您以前跟王公貴族打交道,我們跟著多少學了點,要是干這行,也得弄個總兵規模的……”魯達靠近了他,小聲說著。
“東家,革命黨已經遍布天下了,他們提出來工人階級至上,堅持無產階級的領導,叫老百姓當家做主,我們也在尋找革命上的同道中人,有個姓安的……”李信坐在了他跟前,小聲說著,一臉的興奮。
鄭禮信點了點頭,要不是平時妹妹鄭敏灌輸這些思想,他還得絞盡腦汁地想半天。這回卻不一樣了,有些質疑還有些肯定地說:“只要人心齊,就能把破敗不堪的朝廷給推倒了,我在道臺府干著官廚呢,
這幾年了,沈大人老謀深算,人如其人,平庸無為,偶爾在外交和公務上據理力爭,奪取回國人的利益,上面不是莫須有,就是隨便找個理由狠狠訓斥一番,我這里還有破敗的王爺……”鄭禮信如實地說著自己聽到的看到了,話語里盡是失落。
說起了付英儒,他覺得這就是八旗子弟的現狀,本事沒有,不斷沒落,除了面子和嘴硬,就沒別的了。
不過,這時候他還是擔心這倆人明天要是見了鄭敏,很容易一起干了大事。
沒等他發話,李信鄭重地說了想法,這回偶然相聚當然高興,只不過既然是從土匪窩里重逢的,太不體面了,要是傳出去了,恩人鄭禮信名聲不好。
當他倆說出干出大事來,再體面的相聚時,鄭禮信激動的說好。
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諸葛良佐就待在了房間外。
這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一點動靜沒有,就是靜靜地聽著。
第二天早上起來,鄭禮信出門的時候,李、魯兩位老部下已經走了。
看著地方有人坐過的痕跡,他眉頭一皺,抱怨了句:“夫子啊,早晚的事,娶妻生子,我都答應你了。”
日頭才浮在城市上空,鄭禮信在門口叫了劉大錘一聲,然后看了善心驛站那,劉大錘心領神會,高興地說:“東家回來了,窮人又能吃上飯了。”
他和張不凡弄起這些飯菜來,毫不含糊,切肉、洗菜,各種調料一樣不少,眼看著大鍋里油熱的快要冒煙了,順手把肉倒進去,一時間后廚里盡是人間香味。
“盛飯!”張不凡使勁喊道。
“加菜!”劉大錘有模有樣地跟著喊著。
緊接著,徐巖喊了:“添湯。”
二狗和矬子從長春府回來后,連工錢都沒要,重新回到城市的角落里,說這種日子無拘無束,離不開這種環境。
二狗惦記鄭老板,正躲在遠處看呢,一眼看著燈光下有人抬著大盆出來了,沖著后面兩個小叫花子交代說:“告訴兄弟們,老板回來了,老規矩老弱病殘的來吃,其他人以后再說,。”
前幾天死了的事,在鄭禮信身上沒留下任何陰影,反倒是平添了幾絲勇毅和自如,連說話都和以前一樣:“二狗,叫他都來,今天咱管夠了。”
安排完了這些,他回到柜臺翻看近期的賬本。
老夫子后半夜熬著聽事,后來忙著記在本上,今天起得晚,到了大堂里,還習慣自己是老板呢,叫著喝壺茶,來點上好的點心,一眼就看到了賠錢的“買賣”又開始了,頓時就不樂意了。
劉大錘正捧著一筐子饅頭出來,橫了他一眼,知道他想說什么,倔強地說:“東家安排的,以后還這樣。”
諸葛良佐張大了嘴巴,好一會才適應過來。
不過,他還是覺得不服氣,自己是功臣不說,在鄭禮信“死了”那幾天,要不是自己力挽狂瀾,處理危局,臻味居還不知道咋樣呢。
總之,他想事都是朝著自己開心的地方想。
這會,乞丐人群里突然多了穿著藍色民族服裝的漢子,胡子拉碴的,高高的個子,剛說了幾句韓 語,就湊到人群里抓起了雪白的饅頭。
老夫子正找不到地方發火呢,一下子就抓住這事了,走到人群跟前,口氣不善地說:“哪里來的外國人,臻味居都出了名了是吧,什么人都來,早晚得吃黃了鋪子。”
他罵的事那個韓語男子,二狗他們懂事地放下了飯菜,擦著嘴就要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