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徐丹青推了一通太極之後,江淮已然是身心俱疲,她上了久候在佛門之下的馬車,緩緩駛回侯府。
路上,那馬伕轉(zhuǎn)頭問道:“大人,您可聽說了那雙鳳嶺的事?”
他的聲音從車簾子外面?zhèn)鬟M(jìn)來,江淮聽進(jìn)耳朵裡有些不清楚,輕合雙眼,她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雙鳳嶺?怎麼了?”
馬伕揚著小鞭子,稀奇道:“大人不知道?這兩天長安可傳得邪乎著呢?”
江淮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著,淡淡道:“在長安城住了八年,我就從來都沒聽說過什麼雙鳳嶺,是在哪兒?”
馬伕笑道:“就是從前洞庭峰往左一百里外,半年前朝廷在那裡設(shè)了個利陽關(guān),檢查過往商運馬隊的那個段彩山。”
江淮聞言擡眼,挑眉道:“原來是那裡,怎麼突然改叫雙鳳嶺了?”
馬伕解釋道:“還不是咱們長安這些商戶老爺覺得‘段彩’通‘?dāng)嘭敗瑩趿素斅罚秃镶方o改了,大家也就都這麼叫了,討個吉利。”
江淮哦了一聲,又問道:“那裡怎麼了?”
馬伕嘆了口氣,皺眉道:“小的聽說那裡最近在鬧山匪,可厲害了。”
江淮終於是來了興趣,往外挪了挪,輕撩開車簾子:“山匪?那裡不是有一個重兵把手的利陽關(guān)嗎?怎麼會鬧山匪?”
馬伕依言答道:“大人有所不知,那羣山匪機靈著呢,那雙鳳嶺又叫夾領(lǐng)子,說是山,其實是道不高不低的天險,兩邊高中間低,就一條算是寬敞的小道,過往的運貨馬隊都從那裡走,沒別的路,非要繞的話,就只能從兩儀峰繞,還得橫過扶搖江的主流,如此一來就得耽誤半個多月。”
頓了頓,他繼續(xù)道:“半年前,朝廷設(shè)了利陽關(guān)在那裡來往檢查,但不過是在雙鳳嶺的入口,檢查完了,就撒手清淨(jìng)去了,馬隊進(jìn)了雙鳳嶺是死是活根本沒人管。”
“怎麼從前沒聽說過這幫山匪?”江淮微微蹙眉。
馬伕微微側(cè)頭,說道:“小的聽說,這幫山匪也是半個月前才聚過來的,以前根本沒聽說過,還是玉河街的長溪緞莊被劫了,才知道。”
江淮瞇眼道:“長溪緞莊被劫了?”
“可不是,就昨天的事,今天上午才傳出來。”馬伕語氣有些可惜,“剛過了利陽關(guān),還沒等走出兩裡呢,就被劫了,三十匹的雲(yún)錦,三十匹潞綢,還有五十多個用甌繡做的圓扇面,一個不剩,全都被劫走了,聽說走馬隊的夥計還傷了好幾個呢,差點沒被打死。”
江淮聽著,舔了舔嘴角:“這些東西加起來得有個幾百兩。”說著,才恍然道,“對了,我說晌午入宮的時候,瞧見那馬隊停在緞莊前還沒走呢,原來是這麼回事。”
馬伕一揚鞭子,稍微加快了些速度:“可不是嘛,不過那長溪緞莊的喬老闆說了,這些死物劫就劫了,還是人命重要,得虧沒讓自己的小兒子跟著走這趟,否則人質(zhì)在手,不知道還要搭進(jìn)去多少錢兩呢。”
江淮放下轎簾子,靠回去,又聽那馬伕道:“大人您說,這麼一來,還誰敢往出走貨啊。”
她深吸了口氣,鬆泛了些精神,將手臂墊在腦後:“無妨,那雙鳳嶺既是長安所有商戶運貨的必經(jīng)路之一,多了這麼一個蛀蟲從中阻攔,京兆府必然重視,估計很快就能解決了。”
那馬伕聽了,搖搖頭:“大人別小瞧這幫山匪,咱們長安十幾個貨商聯(lián)手僱傭的護(hù)衛(wèi)隊都被打了回來,看樣子,是塊難啃的骨頭。”
江淮不太放在心上:“那又如何,這種散兵怎麼能和正規(guī)軍比。”
馬伕點了點頭:“大人說的也有理。”停了停,他又道,“只是聽說過兩天顧家戲班從西昌那邊來大湯走場子,按照這個方向,得經(jīng)過那雙鳳嶺呢。”
聽到這裡,江淮一下子清醒,又掀開車簾問道:“顧家戲班?是那個顧家戲班嗎?”
馬伕回頭笑了笑,道:“瞧大人這話問的,咱們整個中原不就那一個顧家戲班嗎,就是有顧無瑕的那個戲班。”說著,可惜的搖了搖頭,“那羣山匪一個個都跟野狼似的,可別出什麼事啊。”
江淮聞言,沒再說話,只是表情逐漸凝重起來。
那顧無瑕氣質(zhì)卓然,猶如沙中珍珠,耀眼的很,正如馬伕所說,羊入狼口,又豈能輕易放他們離開。
她微呼了口氣,晃了晃腦袋,這羣馬匪是必須治理的,但誰去治理是個要緊的問題,畢竟這塊立功的大肥肉誰都想要,既能在皇帝面前得臉,又能趁機籠絡(luò)長安人心,一舉兩得。
江淮驀地輕笑,脣角的弧度有些怪異,她正愁著沒有提前所有人下手,先一步搶功的理由,現(xiàn)下看來,這個顧無瑕說不準(zhǔn)能再幫她一個忙。
不過也得等此事發(fā)酵的再厲害一些,光讓商戶人心惶惶可不夠,非得驚動了上面那位才行,屆時,再尋思如何行動也不遲。
大抵又行駛了一刻鐘,眼瞧著火紅的夕陽佈滿了半邊長空,馬車才停了下來,她以爲(wèi)到侯府了,掀開轎簾一看,卻還有一小段距離,步行一兩分鐘就到了。
“怎麼停在這兒了?”她疑惑道。
馬伕拿著鞭子指了一下侯府門口的位置,氣呼呼道:“大人你看,那個萬仙樓的宋二公子又來胡鬧了!”
江淮先是一愣,然後微微反應(yīng)過來,利落的下了馬車向侯府的方向看去,那裡的情形要比當(dāng)日還要激烈一些,而那個宋二公子有了第一次被拒絕的經(jīng)驗,架勢也更足了,帶著幾馬車的彩禮和十?dāng)?shù)位家丁,浩浩蕩蕩的堵在侯府門前,就等著她回去呢。
馬伕不快道:“癩蛤蟆竟想吃天鵝肉,真是天大的笑話。”
江淮見他這樣護(hù)主,剛想發(fā)笑,肩膀卻被一人把住,同時,一道熟悉卻不得不選擇陌生的聲音悄然的從身後襲來,猶如地表浮動的寒潮,附在每一條脊骨上。
“天鵝肉?”那人戲謔道。
江淮面色僵硬,轉(zhuǎn)過身,瞧著他,壓抑下心中的不快,揖禮道:“見過明王殿下。”
說著,瞧著遠(yuǎn)處又走來一人,她又道:“給恆王殿下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