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楊曉然伸了個懶腰,神在在地從**上爬下來,慢條斯理地漱口,洗臉,整理好衣冠後,這才緩緩走出大理寺監(jiān)牢,跨過監(jiān)室門檻時,楊曉然看了一眼那牢頭,嘿嘿一笑,道:“這幾日承蒙照顧,後會有期!”
說罷便大笑著朝著門外而去。
那牢頭忍不住嘴角抽抽,這樣的惡魔以後千萬不要來了,可把他們一羣兄弟折騰慘了。
一會兒要這個,一會兒要那個,也不知她是不是看出什麼了,變著法兒地折騰他們,若是不依,她就一哭二鬧三上吊,毫無貴族做派可言。
他們雖然收了那些世家的好處想苛待她一下,可卻不能讓人死在這裡了,不然全都別想活了。結(jié)果滿滿的詭計都被她這胡攪蠻纏的作風(fēng)給攪和了。
他們從早上就來喊她可以走人了,結(jié)果這主非賴著,還說等睡醒再走。這可把他們急壞了,若是不走,外面的盧國公可就要殺進(jìn)來了。
好說歹說地都沒用,這主就是蒙著被子呼呼大睡。
實在沒法兒了,只好全部跪下來。
真是見鬼了!
一羣看犯人地跪在監(jiān)室外面相互扇嘴巴,犯人在裡面當(dāng)大爺,直等他們花了真力氣,相互扇得臉腫了,這主才“醒”過來。
魔鬼!絕對的魔鬼!
這樣的人這輩子,不,下輩子都不想見了!世家的錢不好拿,碰上這樣的主,那是有命拿沒命花?。?
楊曉然嘴角帶著笑,踏出大牢那一刻,只覺好似重生了一般。雖然只有短短幾日,可到底還是在外面自由自在的好哇!
厚重的大門緩緩被打開,門外已有車在等候。幾個哥哥排成一排,便宜老爹站在最前頭,威風(fēng)凜凜地好似楊曉然是出國深造海歸的學(xué)子一般,那滿臉的驕傲,就怕別人不知自家閨女“刑滿釋放”了一般。
“阿爺,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
楊曉然揮著手,蹦蹦噠噠地上前。
程咬金一拍楊曉然的肩膀,道:“唐家那幾個龜孫被流放了,好閨女,做得漂亮!”
“哈哈,崔幹老匹夫這回又要舊疾復(fù)發(fā)了!”
程處默笑得開懷,毫不顧忌周圍人詫異的目光,用力地拍了拍楊曉然的小肩膀道:“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後生,阿妹,深得兵法攻略啊!”
楊曉然咧嘴一笑道:“阿爺,大兄都是大將軍,我可是將門之後,豈能不懂兵略?”
“哈哈!說得好!”
程咬金一把抱起楊曉然,把她抗在自己的肩膀上,抓著她的兩條小短腿道:“打起狗來就該下手狠些,這回敲山震虎,下回就直搗虎穴,看崔老匹夫還能怎麼得瑟!”
楊曉然摟著便宜爹的脖子,只覺心裡熨帖地不行。兩輩子爲(wèi)人,還是第一次被父親這樣舉在肩膀上。一雙眼睛瞇成了月牙,笑嘻嘻地道:“誰讓那唐家子做人太囂張,還敢罵我野種!哼!以後哪個罵我野種我就撕巴了他!”
“嘿,惹上阿妹,那唐鈺此刻不知在哪裡哭呢?!?
程處亮嘿嘿直笑,顯然對於自家妹妹的本事感到了一陣欽佩。
他也整日闖禍,可闖禍了總得受罰。像自家妹妹這樣闖這大禍卻能全身而退的本事,程二哥表示已佩服到不行了。
“唉!唯一可惜地是妹妹封位被降了,現(xiàn)在又成縣君了?!?
程處弼滿臉遺憾地道:“這大功勞不賞也罷了,怎地?”
“混帳東西!”
程咬金立刻打斷了程處弼,“讓你們多讀讀書,不聽!整日鬥雞遛狗與一羣膏樑子弟鬼混,明降暗升的道理不懂麼?”
程咬金說著又拍了拍楊曉然的小腿,問道:“好女子,你怎麼看?”
楊曉然搖搖頭,道:“降了就降了唄,我有阿爺和幾位兄長保護(hù),就算沒了封位又有哪個敢隨便欺辱我?除了那些沒腦子得!”
“哈哈!”
程咬金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對這個女兒越發(fā)地喜歡了。
不僅脾氣性子像他,這腦袋也夠靈省,扮豬吃虎,看得透徹?。?
“阿爺,我餓死啦,牢裡的飯菜一點都不好吃,我要吃娘做得小籠包子,還有云糕,咱們快回家吧!”
“好好好,走走!”
一羣人騎馬地騎馬,上車地上車,一羣家丁張牙舞爪地在前頭開道,這哪裡像是迎接“罪囚”回家?
一羣百姓在一旁看著,一聽原來是那替三原縣百姓申冤的崇陽縣主被刑滿釋放了,頓時歡呼了起來。
無論什麼年頭,只要是替百姓說話的人走到哪總會受人歡迎地。
楊曉然撩開窗簾,看著道路兩邊民衆(zhòng)發(fā)自真心的讚歎,心裡微微一動,好似有什麼東西在心裡發(fā)芽了。
“看見沒,那就是敢鬥貪官,替三原縣百姓做主的崇陽縣主。”
“想不到崇陽縣主不但才情無雙,更是肩擔(dān)道義,真乃我輩楷模啊!”
“可惜是女子之身,否則必我大唐棟樑。那篇少年說寫得真是好啊,讀來極爲(wèi)痛快,嘖嘖,這樣的才情竟於一女子身上,惜哉,惜哉!”
“女子又如何?女子就不能做出一番功業(yè)麼?”
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人羣中響起,衆(zhòng)人被這狂妄的語言弄得一愣,心中生出幾絲不滿,循著那聲音看去,卻見一婦人拉過一個長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慌張地道:“元華,不得胡謅,快跟娘走!”
衆(zhòng)人見只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便熄了心中怒火,不過一黃口小兒無甚好計較地,索性呵呵一笑,道:“小姑娘,要聽你阿孃的話,這話以後可莫要亂說?!?
那小姑娘撇了撇嘴,似是不服,身邊的婦人一把捂住她的嘴,拉著她便朝邊上的小巷而去,幾個奴婢打扮的人兒也趕忙跟了上去。
一直入到巷子深處,那婦人才道:“元華,大庭廣衆(zhòng)之下,你怎可說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話?平日娘怎麼教你的,你都忘了?!”
頓了下又道:“這回我們?nèi)刖┦翘婺愀赣H尋孫道長治病地,你莫要生事端。天子腳下,到處都是貴人……”
“娘,您又何必妄自菲???阿爺也是正三品的金紫光祿大夫,不比誰差!”
“閉嘴!”
楊氏冷著臉道:“你年歲小不知京中深淺,你阿爺雖有從龍之功,但前年調(diào)轉(zhuǎn)利州,久不在京中活動,此番前來京城是爲(wèi)尋醫(yī)問病,順便聯(lián)絡(luò)故友,以續(xù)情誼。臨行前特意交待我要低調(diào)行事,京中貴人多,免得觸了哪個貴人的脾氣就不好收場了?!?
武元華張了張嘴,想起剛剛崇陽縣主出行的威風(fēng),再聯(lián)想起她做得事,眼中不由地生出了一絲嚮往,“娘,阿爺與盧國公不也有些交情,既然這回回京要拜訪故人,何不去盧國公府拜見下裴夫人?”
說著又連連感嘆,“那個崇陽縣主比我大不了幾歲,女兒真想與她結(jié)交下?!?
楊氏輕笑道:“她身份尊貴,如今甚得上**,豈能與你結(jié)交?”
“怎麼不能?”
武元華不服氣地?fù)u頭,“我覺得崇陽縣主不是那種勢利小人,若是勢利小人地話怎會替三原縣百姓申訴?哎呀,娘,您別念叨我了,不是有人說孫道長就在京城西面暫住麼?咱們快去找他吧!阿爺?shù)耐仍桨l(fā)不利索了,膝蓋腫痛,走路不便,若是能早日找到孫道長,阿爺?shù)牟【陀兄瘟??!?
“嗯,咱們快走吧!”
母女二人帶著幾個小婢又出了巷子,看著遠(yuǎn)去的車隊,武元華眼中再次露出了一絲神往。
女子,當(dāng)如程還珠!
小手不由握緊,程家女郎,我一定要與你結(jié)交!
坐在車架裡的楊曉然並沒留意到這對母女,她不知,她剛剛已與未來一個超級重量級的女子擦肩而過了。這個叫作武元華的小姑娘,日後有個鼎鼎有名的名字:武則天!
回到程府,楊曉然飛一般地衝了進(jìn)去,看見裴氏便置撲了上去,一把抱住裴氏,腦袋直在胸口蹭著,“娘,阿孃,女兒想死你了!”
“你這討債鬼!”
裴氏眼裡噙著淚水,把楊曉然拉開,上上下下地打量,“快,快讓娘看看,在牢裡受苦了,剛剛火盆子跨了麼?怎地又瘦了?天殺的崔幹!這老東西怎地老跟你過不去?都去了三原縣了,還派人找你晦氣!”
程處亮嘴角抽了下,忽然替唐家人感到了一陣悲哀。
明明是被小妹收拾地丟官罷爵,一家人都被送到嶺南去了,怎地娘說得好像小妹纔是受害者似得?
“娘,我好著呢!哼,崔幹肯定在背後使手腳了,大理寺裡那幾個豬狗奴想嚇唬我,結(jié)果被女兒鬧得,嘿嘿……”
楊曉然奸笑著,一臉得意。
“啪!”
一記乾脆利落地彈指,裴氏瞪著眼道:“你還好意思笑?不孝的東西,整日闖禍,我擔(dān)心地夜夜不能眠……”
說著眼睛便紅了,抹著眼角道:“你們爺幾個,一個一個的,怎地都這般不省心?這是要作死我麼?!”
“啊……”
楊曉然抱住裴氏的手臂,道:“娘,娘,你別哭???女兒錯了,女兒不孝,以後不敢了……”
“就會說好話來哄我!”
裴氏拍了拍楊曉然的腦袋,擦乾淚水道:“回來便好,回來便好,娘給你張羅了一桌你愛吃的菜,快,隨娘來……”
“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