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楊曉然最爲得意的學生,寶珠的見識要遠遠超過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人。她跟楊曉然學到可不止是冷冰冰的數字與公式。
能跟著李泰出海,無論是勇氣與學識都是這行人中最強的。而她也深深感受到了當年楊曉然跟她說的資本萌芽。
這將是一個新的時代來臨!
他們這次出海會徹底改變人們固有思維,把人們的目光徹底從土地上解放出來。
大唐雖然現在還面對著巨大的勞動力缺口,可精通數學與統計學的她卻已通過推算,預測出了可怕的未來。
人民生活條件的改善,醫療科技的進步,新生兒的存活率大幅度的提升,追求多子多福的中國人總有一天連亞洲都容不下去。
如今雖然已尋到了澳洲,但那還不夠?;蛟S是唐人貪婪了,但對於一個帝國來說,特別是一個農業大國,對土地的渴望是根植在每一個人的骨子裡的。
犧牲不怕!死亡不怕!而無主之地不取對他們來說纔是最大的折磨與殘忍!
所以纔有了這次規模盛大的出海!
李泰怔了好一會兒,才道:“不錯!爲了萬世基業,爲了福澤後世子孫,莫說是旁人,就算是本王死在這片海上也是正常得!”
很快統計數據上來了,好在艦隊規模龐大,有些還未進入風暴地區的船沒受什麼損失。而進入風暴地帶的,因著船體較爲牢固,做工精良,又有隔水層,雖有破裂,但總算無大礙,靠岸後進行修整即可。
很快,船隊到達了後世孟加拉國的吉大港。只是這時的吉大港是屬於阿拉幹國的,包括他們之前路過的奧加拉巴(仰光)。在******統治前它不是屬於阿拉幹國就是屬於緬甸王國,怎麼看也都是一個悲催的國家,總是在被人踐踏。
現在唐人要出海了,所以一羣經常跑天竺的商人又如法炮製,他們打頭陣,挑起事端,唐軍在後,活生生地就把這個名吉大港的地方從阿拉幹國咬了下來。
阿拉幹說是一個國家,可和唐朝一比連小不點都算不上。特別是唐軍把後世的雲南,廣西,甚至是越南的一部分都納入自己版圖後,人家無論從海上還是從陸地上,甚至不用派出正規軍隊,只要讓邊防的府兵就能把他們蹂.躪個幾十回。
所以面對這羣來自中原大國的土匪,阿拉幹人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不過他們很快就嚐到了甜頭。
先進的技術擁入使得這裡很快繁華了起來。而且當初說的只是租借這個港口,所以每年大唐還會給一筆租用的錢。甚至還會因他們國王的邀請,幫他們修建道路。
當然,技工是可以出的,但主要勞動力還是阿拉幹人。錢也是要收的,拿當地特產來換就是,最多便宜點就是。
至於便宜多少,阿拉幹人到底有沒有佔到便宜,那也只有天知道了!
總之按照這羣人的尿性也不會幹虧本的買。這出海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不賺錢,小爺幹嘛來了?不賺錢,還虧本,朝中諸位大佬還能支持這事麼?!
不過從表面上來,阿拉幹人覺得自己是賺到了。
唐人有先進的農具和農耕技術,還有先進的捕魚技術,而他們需要人,這是阿拉幹國可以的。雖然不如大唐先進,但咱也是追求的人吶!天朝上國手指頭縫裡流一點點出來就夠他們這個小國家的人過得很幸福了。
最關鍵的!唐軍還能幫他們抵擋緬甸的侵擾!
所以幾年交道打下來,這阿拉幹國就出現了大批的買辦,帶路黨,甚至連他們的******也全然忘了大唐強租他們港口的事實,反而鼓吹要與大唐搞好關係,一定要抱緊上國大.腿!
李泰讓一些破損的船率先進入港口,那裡有大唐修的船塢,這些船是都需要緊急修補得。其他船則按照順序進港,補充好淡水與食物後繼續航行。
而作爲船隊的旗艦倒是有必要在這裡停留個兩三天。到底也算在納貢體系中了,總得表態下。拿出皇兄給的空白聖旨,快速填寫了一番,挑一些禮物便算是賞賜了。而他們會在這裡拖走更多的東西,怎麼都不會虧本。
以前那種人家送一點點東西你,國朝卻要回饋好多的傻事等新天子即位後就徹底中斷了。
要按他老人家說法,錢最實在!哪個龜孫敢再好大喜功追求面子問題就宰了誰!不要忘了貞觀初年他們的處境是有多艱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船隊再次出發,海上的日子是無聊的。剛剛出海時,你會被寬闊震撼??傻葧r間長了,長時間的一望無際,所見的只有蔚藍的單調人就容易疲乏。就好比在高速公路上開車,差不多的景緻,不斷的重複,簡單的單調,幾百公里尚能人犯困,何況這幾萬海里?
李諗的週歲禮到了。不過出於帝國因這次海航掏出了不少的錢,所以李諗的週歲禮顯得特別低調。當家做主了,萬千臣民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你總不能爲一個孩子就讓其他孩子生出埋怨來吧?
承元二年就在海航這樣的盛事中過去,轉眼迎來了承元三年。
這日,清晨的一場雨把古老的長安城從暗夜中喚醒,古老的鐘聲響起,今日的早朝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李承乾戴著通天冠,坐在龍椅上,俯視著自己的臣子,縮在龍袍袖子裡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通天冠上垂下的珠簾遮擋住了他大部分的表情。他目光清冷地從一個個臣子身上掃過,病怏怏的魏徵因是太傅的原因,無法長久跪坐(宋朝以前是大臣上朝都是跪坐)被賜了一個靠背椅,這樣多少能令他舒服些。
也是可憐。這兩年魏徵全憑著皇后送來的特製藥吊著命;再加之,天子剛剛登基,他也看出了朝廷裡面的動向有些不對勁,所以皇后的藥雖有效,可更多地卻是他的求生意志在撐著。
沒法不撐著啊!
天子曾秘密給了他一道詔書,要他監督著朝廷動向。這道密詔他接到後,不得不感佩自己這位老boss的英明遠見。
古往今來,這託孤大臣最後能有幾個好的?
他們往往會在局勢的推動下,在不知不覺中凌駕於天子之上,或許連自己都察覺不到。
所以,雖然病成這樣,魏徵都不能乞骸回家鄉養老。他乃三朝老臣了,有素有忠直之名,多多少少還能幫著新天子看著點家,給一些人提個醒,免得忘了爲人臣子的本分。
只是望著朝臣大多選擇沉默的態度,魏徵也不由悲從中來。而那些發聲的人卻大多是被他瞧不起的。陛下已到了無人可用的地步,只能用這些品德敗壞之輩了麼?
“朕說欲讓晉陽公主下嫁盧國公長孫程伯獻,諸位愛卿難道都是聾了嗎?!”
長久的沉默後,李承乾的聲音從龍椅上傳下來。
“陛下,息怒……”
朝臣拜服,可眼睛卻看著長孫無忌。
這一幕被李承乾看在眼裡只覺心涼,舅舅果然變了。
他們果然忌憚的不是褚遂良而是舅舅。
“陛下……”
長孫無忌慢慢起身,執著笏板走到中央,彎腰行了一禮道:“陛下,晉陽公主乃是先帝愛女,與清河公主是姐妹。盧國公二公子程處亮已尚清河公主,而如今讓他的侄兒再尚公主,姐妹尚叔侄豈不是亂了輩分?”
“呵!”
他話音才落,許敬宗便冷笑了起來,“高祖之女尚叔侄有先例可尋,太尉此言誅心了吧?”
說著又一撇嘴,道:“還是隻有太尉家能多尚幾個公主?”
長孫無忌半瞇著眼,冷哼了一聲,道:“言語誅不誅心也非你這失德之人可評價得……”
一句話便挑出了火氣。這話是在諷刺許敬宗當年爲活命而失孝道的事。
一些人忍不住捂著嘴小聲笑了起來。
許敬宗也冷笑了下,好似渾然不在意,更是裝著聽不懂一般,避開這話題繼續道:“太尉何必顧左右而言他,陛下問得是晉陽公主的婚事?!?
說著便一拱手,道:“陛下,程伯獻乃盧國公嫡長孫,又是皇后親侄兒,出生極貴,堪配公主?!?
“臣附議!”
曾經的小官,現在的中書舍人,弘文館學士李義府也起身行禮附和道:“高祖女兒,陛下的姑姑同尚叔侄一事不是無例可尋,若因此而拆散一對好姻緣,呵呵,恐怕那拆散之人別有用心。”
這話就真的誅心了。
李義府這是完全不講究了,赤膊上陣,直接對著長孫無忌就是狠狠一下。
他纔不管這人是不是太尉,是不是尚書右僕射。他只知此人野心極大,仗著多年擁立太子之功,託孤老臣的身份現在凌駕到了當年的太子,現在的陛下頭上。
而且褚遂良一被貶黜京城,便立刻有朝臣提議讓他爲尚書右僕射,幾次推脫後便成了大唐的宰相。其勢力之盛,讓李績都要回避幾分。
大家都不是傻瓜,誰看不出其中的貓膩來?
自己在褚遂良一事上已得罪他了,那也不怕得罪的更徹底。他已發現天子似乎對這位舅舅手升得太長有些不滿了呢!若這個時候還不對天子表態,難道等著他回過頭來弄死自己麼?
官場形勢素來瞬息萬變,屁股決定腦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李義府深知其中道理。所以這個時候不說話的話,那纔是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