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原縣發生的事很快地便傳入京中,一番明爭暗鬥又開始了。
“哼!”
李二冷著臉,把奏章扔到程咬金腳下,冷笑著道:“義貞,你這閨女是要上天啊?!”
程咬金嘿嘿地直笑,道:“這,這脾氣像俺……”
李世民嘴角抽搐了下。
“的確是像你,臉皮都是一樣地厚!這纔到三原縣幾個月?又惹事?!”
程咬金搓著手,嘿嘿直笑,“妮子不懂事,這不是仗著陛下和娘娘**她麼?”
頓了下又道:“再者這回也非娃子找事,完全是那唐家子尋釁在先,還想毆打她,她這不也是自保麼。”
“呵呵……”
李世民笑了一聲,道:“老貨!越老越是會裝傻了,跟朕也來這套?難道你看不出來那妮子打得什麼主意?”
頓了下又道:“好哇!這心思機敏地,把朕都算計進去了,她這膽子是越發大了。”
“陛下,她的膽子可不都是您給地麼?”
看著程咬金那嬉皮笑臉的模樣,李世民搖了搖頭,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道:“你少來這套,暫且退下吧。明日就該羈押到大理寺了,我把醜話說在前頭,事都做了,後面心腸就該狠起來,你不許去看她,一個人也不許。”
“是,臣明白!”
程咬金眼中閃過一絲冷芒,低聲道:“崔幹那邊臣會繼續去攪和……”
李世民輕笑,罵道:“這崔幹碰上你們爺女倆真是倒八輩子黴了。”
嘴裡雖罵著,可臉上的表情卻顯得十分滿意。很顯然,偉大的李二陛下很樂意看崔幹倒黴,程咬金嘿嘿笑了兩聲,便慢慢退出太極殿。
李世民等程咬金走了,臉上笑容慢慢收斂,低聲吩咐道:“來人,傳朕口諭,崇陽縣主目無法紀,爲非作歹,公然行兇,不得任何人探視。另,速召房玄齡,魏徵,杜如晦入宮!”
“是,陛下!”
隨著幾位大佬的入宮,安靜的長安城似烏雲籠城,各方勢力都慢慢運作了起來。
第二日,晌午時分,楊曉然從三原縣大牢被轉到了大理寺,這裡的環境要比那邊好些,到底關得都是貴人,總有那麼一點不同地。免不了又是一陣折騰,一羣大理寺的官員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最後不得不爲了她按照三原縣縣牢的佈置又打點了一番。
楊曉然安心地在大理寺待著,外面的風風雨雨似與她無關,只安心地記錄著自己心中的知識以及各種計劃。
隨著她的入京,許敬宗也混在了羈押隊伍中混入了京城,在躲開各方耳目後順利地入了東宮。
李承乾將楊曉然寫得東西看完,微微蹙眉,問道:“縣主還有何交代?”
許敬宗搖搖頭,道:“回殿下,縣主一字未有,臣琢磨她將這東西交於我,想來是想讓陛下看見得。”
頓了頓又咬牙道:“臣斗膽猜測,縣主這是要依靠報紙明聖聽,使我大唐百姓明聖意……”
李承乾沉默半晌,微微嘆息了一聲,道:“香兒,你這又是何苦?”
李承乾雖然只有十一歲,但良好的教育讓他在這份東西上看到了其他。
這是一把雙刃劍,報紙一旦問世,別人自然能效仿。就算有個什麼出版條例擺在那裡,可這世上不尊律法鑽空子的人多了,只要掌握了規則,人人都能玩。
現在把這頭猛虎放下山,即使贏得一時卻也可能引火上身,她這是在跟老天賭氣啊!
見太子嘆氣,許敬宗略微沉吟了下,拱手道:“殿下,臣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但說無妨。”
許敬宗點頭,“謝殿下。”
頓了下又道:“其實就算縣主沒有與崔家子起衝突,僅製鹽一事已得罪了他們。更別提後面種種事……如今這局面自縣主給鹽礦脫毒起便已註定……”
許敬宗深吸了一口氣,“或者說是從她回京被程家認回去便已註定了。”
李承乾垂下眼,苦笑了下,他何嘗不明白這道理?
但凡站在父親這邊的便與世家成了對頭,雙方都是不死不休的態度,只看誰更勝一籌罷了。
只是一想到那個可愛的小女孩竟要來承擔這些,李承乾心裡不忍,只恨自己成長太慢,太弱小了。
許敬宗垂首而立,靜默一旁。
二人陷入了沉默中,過了許久,李承乾才道:“縣主意已決,我也不能拖她後腿,有事孤替她一起抗著,這便準備見父親去吧。”
“是,殿下!”
李世民見了這份東西后,陷入了沉默了。
房玄齡等人傳看後,忍不住拍案叫絕。
好一個報紙!廣開言路,這下誰還能矇蔽聖訓?!
只是看陛下這神色,怎地好似有些糾結?
衆人不敢說話,過了好久,李世民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好一個程家女!有其父之風,果是有擔當!一招釜底抽薪,這要去崔幹臂膀了!可惜了,若爲男兒定爲我大唐棟樑,小小年紀有勇有謀,好,好好!既然一個小妮兒都這般有志氣,朕豈能畏首畏腳?太子,這事就交給你去辦了。許敬宗!”
“臣在!”
“這報社事宜便由你協助,太子總領,你那世家秘聞續寫得不錯,這便把這些人的陰暗之事搗鼓出來吧!”
“是,陛下!”
“房玄齡!”
“臣在!”
“立刻撥於幾書吏於許愛卿,這一次非要把這羣蛀蟲趕出朝堂不可!”
“是,陛下!”
一羣人興奮了起來。崛起的階層與舊有階層是註定的死對頭,世家與關隴集團天生就是對立地,選擇了李世民就要與世家爲敵,一場不見血的廝殺開始了。
三日後,剛剛開市的長安城內忽然傳來清脆的孩童聲,“報,報,朝廷主辦的‘皇家日報’出爐了!整整三大張,雜文逸事,風土人情,時事新聞,鍼砭時弊盡在皇家日報。三大面,只要十文錢!瞧一瞧,看一看,只要十文錢,盡知天下事!”
一時間,長安城內處處是這樣的場景:十來歲的孩童揹著一個用麻布做成的斜跨包袱,裡面堆著一卷一卷的紙,嘴裡喊著一種名爲“報紙”的東西。
長安人好新鮮,一聽這邊叫喊,又聽聞是朝廷弄出來的東西頓時來了興趣,哪怕不識字地也湊了上去瞧熱鬧。
有那家境好得,拿報紙過來先掃了一眼,頓覺有趣,便爽快地掏錢買下,走到一旁津津有味地讀了起來。
雕版印刷問世不久,對於唐人來說,他們的精神世界是匱乏得。書籍之貴遠超後人之想象,而在這些書本中大多是手抄本,對於一些權貴人來說,手抄本纔算精美地,至於印刷出來地,那是粗糙之物不符合他們的身份。
而下層人民沒有能力消費這樣昂貴的書籍,這也意味著好多書本只在上層中流傳,能被雕版印刷地都是一些常見書籍。比如孩童啓蒙用的《蒙求》《千字文》。可饒是被貴族不屑一顧的印刷書本也很昂貴,都在百文以上。
像這樣整整三張大紙,記錄了這多東西,哪怕那家裡窮點的也都要掏錢出來買著看。他們的精神世界實在太匱乏了,忽然降下報紙這等新鮮事物豈能錯過?
一時間,整個長安騷動了起來,到處都能看到這樣的場景:那相公(對讀書人的尊稱)這報紙上都寫得啥?給我們念念唄?
於是三五成羣,長安城裡出現了一小撮一小撮聚集在一起的人們,武侯彷彿也跟瞎了一般,竟沒來轟趕。
崔乾的臉色不好看,很不好看。
看著家僕買回的皇家日報,他現在恨不得衝進大理寺把那個可惡的妖孽活活掐死!
就知道,她一回來準沒好事!
直接關進大牢還能攪得京城風起雲涌,可惡,實在太可惡了!
上回用這招陰了自己,這回居然升級了。
對象雖然不再是自己了,換成了唐家子,可這與直接打他耳光又有什麼區別?
甚至更讓他難受!
因爲這個,逼得他不得不自剪臂膀了!
好狠的手段!
皇家日報正面碩大的字印在那兒,《崇陽縣主替三原縣百姓訴唐家十宗罪》。
滿紙的白話,似是對崔乾的嘲笑。
越看越上火,怒得一把抓起報紙撕了個粉碎,咬牙切齒地道:“程家豎子,老夫與你沒完!”
發完火,心情微微舒坦了些。
眼看著唐家子是保不住了,崔幹倒也光棍,索性定下心來,讓下人磨墨,親自參了唐家人一本。
事情到了這裡似乎可以完美落幕了,這一仗楊曉然贏了!
或者說是關隴集團贏了!
世家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損失,不過少了個員外郎,但誰心裡都清楚,陛下這是要利用報紙來掌握民間咽喉好好地整頓他們了!
似乎又陷入了之前謠言風波的黑暗中,世家子弟再次龜縮了起來,把一腔的憤怒都發泄到了楊曉然身上。
比如程家女郎在封地如何使壞地,怎麼坑鄉民地,奏摺在李世民的案幾累了好幾堆。
不過這些奏摺遞上去了卻是石沉大海,李世民看了一眼,便讓人擺一邊去了。
反而是把許敬宗叫來,把奏章扔給他,道:“再給點顏色他們瞧瞧!”
許敬宗一個激靈,激動地似打了雞血一般,脆生生地應道:“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