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大紅色的騎馬裝，雙丫髻也被自己放了下來，把頭髮紮成了一把，然後彎了起來扎住。這髮型在大唐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地，但楊曉然纔不管他，反正她覺得這樣纔好看，才配騎馬戎裝。

楊曉然從屋裡一出來，秋菊就傻眼了，“大，大姑娘，你這，你這……”

忽熱福身道：“奴婢該死，奴婢馬上就給您梳妝。”

“別了！”

楊曉然一擺手，道：“要你伺候地話剛剛就讓你留在屋裡了，這我自己弄得，好看麼？”

“這……”

秋菊是個誠實的孩子，這髮型不怎麼符合唐人的審美觀，自然是訥訥說不出話來。

楊曉然抿嘴一笑，道：“下回再借你巧手，幫我把前面的劉海編起來，那樣就好看了。”

頓了頓又道：“不是急著出去麼？還不快走?！?

“是……”

秋菊苦著一張臉，戰戰兢兢地跟著楊曉然往正廳去。心裡暗道，若是被夫人看見，會不會打死自己？

到了正堂，一大家子已在等了。一看楊曉然這打扮，再看那髮型全部愣住了。

“小娘怎麼弄了個男子的髮髻？噯？也不對，這還垂著呢？秋菊，你怎麼伺候姑娘地？”

秋菊嚇得就要跪下來，被楊曉然一把拉住，只見她笑嘻嘻地道：“孃親，這是我自己弄得，不好看麼？”

說著嘴一撅，看著倒似要哭一般，只要裴氏敢說一句“不好看”，她就會立刻哭給自己孃親看。

裴氏嘴角抽搐了下，勉強道：“好，好看。小娘自己弄得自……自是極好得……”

“那娘我們快出去吧?！?

裴氏笑了笑道：“太子派了車在外面接你，我們幾個老得就不去湊熱鬧了，你帶上你兩個師兄還有侍從以及秋菊與太子殿下一起去玩吧?！?

頓了下又道：“我跟你阿爺一起出去，默兒，你們幾個也各自去玩吧?！?

“啊？”

楊曉然傻眼，裴氏也太開明些了吧？難道她想在這瘋狂的節日裡跟爹爹獨處？

自以爲摸到真相的楊曉然乖巧地點了點頭，告別了裴氏程咬金，便出門上了車。

楊曉然一走，裴氏臉上的笑意便迅速消散，眼中多了一絲憂愁，衝著程咬金道：“夫君，這事沒法了麼？陛下他……”

程咬金微微嘆息了一聲，道：“這是太上皇的意思?！?

頓了下又道：“袁天罡曾推算我大唐只有不到三百年的國運，可自從小娘獻上神種之後國運變了。那日太上皇忽然叫小娘過子時去朝拜不是無的放矢，袁天罡與李淳風就躲在暗處，他們說小娘面相明明一片死氣，本是短命夭折之像，可不知爲何眉宇間卻忽然多了一團紫氣，竟是推算不出她的命格，只言富貴至極，若不爲皇家媳，必除之！”

裴氏的手一抖，“什麼？他們，他們竟要……”

程咬金苦笑，“若不是我忠心事主，陛下也不會告訴我這些，其實陛下也才得知此事。袁天罡說若小娘爲皇家媳可改國運，保我大唐千秋萬載，代代相傳，女子禍國之事可免。”

裴氏的心裡一片冰涼，這就是必須要嫁太子了？

“可，可小娘也是女子，那個傳言……”

裴氏擔心極了，忍不住冷哼道：“這些方外之人真會多事?。?！前面說有女子會主掌大唐國運，改唐而篡，現在又……”

程咬金苦笑了下，“最大的恩**敵不過江山啊！唯一令老夫安慰地是，陛下承諾只要他在一日便絕不會讓小娘受委屈，這個孩子他也是極喜歡地，本就有意將她許配給太子，之前還想看看，但既然袁天罡都這樣說了，那此事就暫且先定下吧?！?

頓了頓又道：“不過還是想讓兩個孩子多相處下，小娘性子擰，又好自由，怕是不願。若是跟太子殿下有了情義，也許不會排斥入宮爲太子妃?！?

“我看這也是好事?！?

沉默了半晌的程處默忽然道：“我們這樣的家世婚姻大事本就輪不到自己做主，以阿爺的功績，就算小妹不尚皇子也得被指婚，入侯門大戶與入皇宮沒區別，起碼太子妃地位尊貴，是未來的國母?！?

程處默這樣說著，可心裡卻發酸。想到這樣天真可愛的妹妹就要入那個深宮中與衆多女子爭奪丈夫的**愛就忍不住難過。

“這事先別告訴你阿妹，我怕她接受不了?！?

程咬金關照著，說完又是忍不住一陣嘆息，“想不到到頭來，我這個做阿爺的依然沒法保護她，皇命如天，如何可逆？這便是命啊！”

明明是上元節，可程家人卻陷入了一片苦愁中，可出了門和太子會和的楊曉然卻不知自己的命運已被李淵和李二定下了，僅僅只是兩個道士的一句話，她未來的人生便沒了選擇。

她現在不知，依然快活地活著，到了東宮，蹦蹦跳跳地衝進東宮正殿，笑嘻嘻地喊道：“太子哥哥，我來了，咱們看燈會去吧！”

李承乾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圓領長袍，外面套著一件狐貍毛製成的皮裘，既不失雅緻又顯得富貴至極，配著那姣好的面容，慢慢抽高的身量，顯得很是雍容雅緻，屬於皇太子的氣度一覽無遺。

“嘖嘖，再過幾年就是個俊俏小郎君啦！”

楊曉然笑嘻嘻地戲謔道：“到時不知要迷死多少小娘子咧……”

李承乾笑了笑，走上前來牽住楊曉然的手，道：“香兒本就是天人之姿，配了這戎裝更顯得英姿颯爽，本就是出色的人兒了又何必來打趣我？”

頓了頓道：“我都準備好了，走，一起看燈去。”

“噯！”

楊曉然應了一聲，可心裡卻覺得怪怪地。總覺得李承乾有些不一樣了，剛剛上來抓自己手的舉動以前也有，可剛剛給她的感覺卻多了一次霸道和佔有慾。

又側頭看了看李承乾，感覺自己想多了。過了年，他也才十一歲，擱在前世還是個小學生呢，哪裡懂這些？

這樣一想還真覺小青莊不錯，入了這京城自己就變得神經兮兮疑神疑鬼地，不如在小青山自在呢！

被李承乾牽著，一羣侍衛開道，上了馬車，再擁擠的街道，一看到太子車架來了，立刻便自覺讓出了一條通道。太子殿下千歲的呼喊聲也不絕於耳，楊曉然忍不住顫了下，這外面得多少人??？光聽這齊聲吶喊就能想到外面的光景，不會發生踩踏事件吧？

車架很快地到了安福門外，李承乾拉開車上的簾子，指著外面道：“香兒，快來看燈輪?！?

楊曉然湊過身子過來看，不小心就捱到了李承乾身上，可她一直只把李承乾當小孩兒，怎會想到男女避嫌的事上去？李承乾只覺一個軟軟的小身子靠了過來，帶著一股好聞的馨香，說不出是什麼味道，似有一點青草的香氣，但又帶著一絲絲甜味與奶香，只覺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有些奇怪自己的反應，難道這就是大伴說得男女之愛？他真得是喜歡香兒得？

想到這裡，心跳又快了幾分，臉上不由發燙，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微微側開身子，讓程家女郎擠到了窗邊。

楊曉然看到外面豎起了一個巨大的燈輪，高達二十丈，上面纏繞著五顏六色的絲綢錦緞，用白銀黃金作成的各色裝飾品點綴於期間，無數的花燈懸掛於其上，如霞光萬丈的花樹一般，又似後世的摩天輪，似要聳入雲際，饒是前世見慣了高樓大廈的楊曉然也不由地震驚古人的創造力。

“真美……”

楊曉然忍不住發出感嘆，“就似天邊彩霞一般，咦？太子哥哥，那羣人在作甚？她們穿著宮裝，是宮裡的宮婢？”

李承乾湊過來看，笑著道：“是宮裡的歌舞伎還有普通的長安婦人，每年十四，十五，十六她們都會聚集在此，日夜載歌載舞，三天三夜都不停息?！?

真會玩??！

楊曉然在心裡暗暗嘀咕了一句，這些唐人娛樂精神可真強！

這些女子身穿錦繡羅綺華服，滿頭珠翠，挺著鼻子聞一聞，都可聞到空氣中的脂粉香味。琴瑟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各色舞蹈頻頻上演，引來民衆的陣陣歡呼聲。

這樣的熱鬧在前世雖然也常見得到，但對比大唐卻總覺得少了一絲民族的味道。

西學東進，後世的中國人丟了太多的傳統了。像這樣原汁原味，充滿民族風的節日氣息在後世已越來越單薄了。

車架繼續往前，太子殿下身份何等尊貴，哪能隨便下車，倒不是大唐人民不夠淳樸，而是在人多的地方有些因素是不確定的。所以太子殿下也無法與民同樂了，只能在車架能看一看這節日裡的熱鬧。

車子行駛了沒多久，楊曉然又看到了一座燈樓，通體用絲織品做得，目測了下，起碼有一百五十尺高，寬達二十間架，燈樓上懸掛著珠玉，金銀穗，時有風吹來，只吹得那些金玉錚錚作響。

再看那些花燈，上面描繪著龍鳳虎豹，呈騰躍狀，栩栩如生，似活過來了一般，美不勝收！

“天??！”

楊曉然張大嘴巴，“這燈樓得花多少錢啊？啊，那邊還有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