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繼續說話。冬日裡沒有水果,可這果脯吃著,花茶喝著,小暖爐哄著,倒也是有滋有味地。
可這屋裡的兩姐妹談天說地的倒快活了,而外面的李泰卻是遭殃了。
那裡大嫂追著自己打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當父親同意把寶珠許配給他時,自己跳出來的時候,大嫂那眼神他可忘不了啊!
那眼神凌厲地似要剮了自己一般。只覺那眼神瞬間就化作了鋒利的刀片,若是眼神可以殺人,估計那天自己就被大嫂給弄死了!
所以他是萬萬不敢在短時間內出現在大嫂跟前得。
那妮子打小就不大正常。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而且這人似乎有著兩種極端的性格。
好起來時能把你哄得上天;若是觸碰了她的底線,踩了她的逆鱗,那性子簡直火爆到連尉遲老傻都得讓步的程度。太可怕了!
這天下除了她,還有誰敢當著天子的面追打他這個皇子?!還不是一般的皇子,他可是皇后所出,是正兒八經的嫡次子,堂堂親王啊!
這等事也只有自家那不靠譜的嫂嫂才做得出來。
關鍵地是,她每次收拾人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也就是說被打了白打,因爲她總能讓別人都不怪罪她,反而指責那個受害者。
嚶嚶嚶!李泰現在是充分體會到了崔家子那苦逼心情了。
有理沒地說去,有氣不敢發,真真是苦也!
這有理都沒地說去了,更別提他這回沒理了。剛剛聽聞自家王妃居然還敢去嫂嫂那作威作福,可把他嚇壞了。一個沒忍住,差點就上去揍自己婆娘了。
這個時候再去給這魔女上火,是存心想要弄死她夫君的節奏麼?!
這王妃平日老端莊了,怎得忽然就糊塗起來了?!
李泰在外不斷對著雙手哈著氣,跺著腳,這天公也不作美,太冷了!
等了半晌,卻見趙四一個人出來了。
忙上前問道:“趙監,本王的孺人呢?”
“回大王的話,太子妃娘娘命奴婢前來傳話。”
李泰嘴角一抽,臉成了苦瓜。
果然是自己太天真,把事想得太美好了嗎?
就自家嫂嫂那性子,大家可都是一起長大得,那個小心眼自己可領教不少回了。自己這回這麼過分,搶走了她跟前人,她哪那麼容易放過自己?
耷拉著腦袋,像是認命一般,有氣無力地道:“趙監,你不用多說了,說吧,是不是要本王進去?”
趙四很想笑,可卻又不敢。
這魏王平日頗受.**.愛。按慣例皇子成年後都應去封地,不得長駐京畿,但天子卻特許“不之官“,沒讓他去封地,就這一事足見他在太子心中的分量了。
而這魏王雖說風.流了些,可學識也是不差得。天子甚至允許她在府邸設置文學館,任他自行引召學士。今年開春,天子又讓他主持編纂《括地誌》,這等.**.愛,都快與太子持平了。
所以這位主別看現在溫順如貓,可平日卻根本不是好相與的角色。這會兒見他怕成這模樣,心裡不由暗暗驕傲。
再厲害又如何?
還不是飛不出咱主子的手掌心?
見了咱太子妃還不得跟貓兒一般溫順?
死死忍住心中笑意,在前頭帶著路,領著李泰踏入了承恩殿。
殿內溫暖如春,讓吹了半晌冷風的李泰打了個激靈,只覺通身舒爽了不少。可一對上嫂嫂那面無表情的臉,所有舒爽頓時沒了,只剩下恐懼。
硬著頭皮上前,有些戰戰兢兢地道:“弟弟給嫂嫂問安了。”
“哦?是四弟啊……”
楊曉然坐在上首的位置,眼睛在李泰身上掃來掃去得,那目光雖淡淡地,可掃在李泰身上,他卻覺得涼颼颼地。
“四弟春.光滿面地,想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那“人逢喜事”幾字聽李泰耳裡,都覺這幾字是從自家嫂嫂牙齒縫裡蹦出來地一般。
實在受不了這陰陽怪氣的語氣,李泰苦笑著拱手道:“大嫂,寶珠這事是小弟孟浪了。只是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弟弟也是情難自禁,還望嫂嫂原諒則個。”
“哼!”
楊曉然冷哼了一聲,臉色陰沉了下來,注視著李泰道:“你可知我爲何不願讓寶珠嫁給你?”
李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長長嘆出一口氣,道:“弟弟曉得。”
“你曉得,還敢如此?!”
楊曉然大怒,“你這不是誤了寶珠終身麼?要她一輩子受正妻的氣?她若不嫁你,嫁給小宦官人家當正頭娘子,哪裡用得著受這氣?”
李泰的神情忽然嚴肅了起來。沒有了之前的戰戰兢兢,反是一臉肅穆地道:“大嫂,泰雖不能給寶珠正妻的名分,但卻也不會因此薄待她。大嫂,泰對寶珠的心意這多年來,難道您不是最清楚地嗎?”
頓了下又道:“多少次,泰被您攔在東宮外。泰不恨您,因爲泰知道您把寶珠當妹妹纔會如此。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多嫂嫂再是惱怒卻也是無法了。泰不敢跟嫂嫂保證什麼,但泰只能說,泰有生之年,寶珠不負青雀,青雀也不會負寶珠。定將她如珠如寶捧在手心,一輩子呵護周全。”
說著便一彎腰,拱手道:“還望嫂嫂成全!”
楊曉然呆住了。
再看看寶珠,卻見她也是小.嘴微張,顯然有些吃驚。
沒有想到李泰會說出這番話來。
男兒一諾重千金。
在這個人人講誠信的時代,說出的話可不是放屁。
李泰能這般慎重其事的表態已足夠說明他的態度了。
殿內安靜了好久,久久後,才聞得楊曉然長長嘆息了一聲,似是呢喃傳來,“難道這就是緣分天定?無論如何掙扎,該在一起地還是得在一起?”
一聲嘆息後,神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目光灼灼地望著李泰道:“四弟,寶珠我這便交給你了。希望你今後能好好待她。她與我雖不同姓,卻也是我的妹妹,你若欺辱她,我決不饒你!”
李泰點頭,一拱手道:“青雀謹記嫂嫂教導。”
頓了下,又沒正經了,笑嘻嘻地道:“多日不來嫂嫂這裡,那綠豆糕甚是想念。寶珠好嘴,就好這口,嫂嫂可否讓弟弟帶些回去。”
一口氣堵在胸口,楊曉然好懸沒把手裡的茶杯給砸他頭上去。
這小子,果然是給點陽光就燦爛得!
明明自己好嘴,還要推寶珠身上。
一撇嘴道:“這綠豆糕的做法已不是秘密了,你府裡的人難道連這個都不會做?”
“會做……”
李泰笑著道:“但總覺不如大嫂親手做得好吃。好似總少了點什麼一般。以前還不覺得這麼明顯,可自打幾個侄兒生下後,就覺得嫂嫂的手藝又長進了。這口味的差別也大了起來,真是怪哉!都一樣做的,怎會區別這大?”
說著便蹙眉,顯然這問題困擾他很久了。
楊曉然嘴角一抽。
這傢伙不當親王,以後去當個美食家倒也不錯。
這條舌.頭不但能說會道,對食物的細微差別都能體察得這般清楚,看來最適合李泰的職業應該是廚師啊!
這綠豆糕之所以有差別,那是原料的問題。
自打生了小孩,那空間升級到那鬼模樣後,楊曉然便偷著機會進去種了些東西。後來發現,這空間裡的東西不但長得快,且品質比外面得更好。
所謂空間出產,必屬精品!
自己有小膳房,偷著弄點空間出產品替換掉以前的原材料這點小事還是很容易做到得。所以現在李承乾和幾個娃娃吃得東西其實都是空間生產得。
這李泰倒生了一跳好舌.頭,居然能品出這細微的差別來。
“你倒是個會吃得……”
楊曉然笑了笑,不動聲色地道:“這做美食就跟治理國家一樣,都是要用心做的。心中所想會通過我們的手傳達到食物裡。你大兄日夜操勞國事甚爲辛苦,我這看得心疼,做起東西來自然要上心幾分。你那王府裡的廚子雖想著盡忠盡心,可到底不是您魏大王的妻兒,這少了人間親情的東西自然是要差些得。”
楊曉然滿嘴跑火車,這食之道的理論在日本非常流行。也暗合道家思想。這般扯起來乍聽下倒也挺有道理得。
李泰連連點頭,“嫂嫂賢惠,大兄能娶到嫂嫂真乃人生之大幸!所謂家有賢妻,日盛昌隆,小弟有時真是羨慕大哥啊。”
說話間不知不覺地就看向了寶珠,眼裡還閃過一絲期待。
楊曉然捕捉到他這細微的動作。
心裡一動。
忽然覺得李泰雖風.流,可對她家的寶珠卻的確是動了真心了。
想到這裡,心裡的氣也去了不少。
在這古代,雖然嘴上不願意承認,可心裡卻是明白得。
在這父權社系,女子只能依附男子生存。寶珠嫁了魏王,不管她與寶珠心裡是多不甘願,可唯有丈夫的.**.才能活得好好得。
就好比李承乾對她。
不過是吵上幾日,宮裡就立刻有人踩低捧高了起來。你不能怪誰,因爲整個社會的價值觀便是如此,其中隱藏著的還有人的本性。
微微嘆息了一聲,揮了揮手道:“你是個有口福得。今個兒早起,我便做了不少綠豆糕和山藥糕,錦姑你去拿來都給魏王和馮孺人裝上。”
說著又衝著李泰笑了笑,道:“四弟,這寶珠自小跟著我,這嫁人了,我總也不習慣。這白日你與你大哥都要忙公務,嫂嫂下旨召她來陪伴,你不會怪嫂嫂霸佔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