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然一個人坐在這偏僻的小屋裡,思索著,等待著房遺直的到來。
她不知她剛剛那番話會對高陽有多少觸動,她不是萬能得。
有些東西是可以控制的,可唯獨人心,時間,未來是她所不能控制的。
就像現(xiàn)在這歷史已被她改變得面目全非,未來她和李承乾共同建造的這條小船會駛向何方卻是不知。
現(xiàn)在也只能祈禱高陽能聽一些進去,再加上氣死房玄齡這份愧疚……
只希望她能對房遺愛好一些,慢慢地去發(fā)現(xiàn)他的好,可不要再折騰出事來了。
若是被李世民知道他的愛女做出這樣的事來,還把他最喜歡的臣子氣死了,楊曉然不敢保證,李世民是不是會讓她自盡。
畢竟房玄齡是大唐的宰相,不是辯機,爲了不讓其他大臣寒心,高陽就必須死。
只能壓下去了。
房玄齡已經死了,想來他也不願家裡出了這等醜聞傳出去吧?
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楊曉然起身,整理了衣冠,見到那個身影進來時,跪到了地上。
房遺直大吃一驚,忙退開,“太子妃,您,您這是?”
“愛卿,高陽自幼失母,后皇後孃娘也因病去世,陛下雖.**.愛她,可因政務繁忙,對教導之事難免疏忽。而本宮也因各種細小瑣事纏身,沒有用心教導高陽,致使她做出這等失德,失禮之事來……更害得老國公心疾發(fā)作,駕鶴西去,是我們天家對不住你們,本宮在此給你賠罪了!”
楊曉然說著便一伸手,雙手交疊,標準的大拜之禮,彎腰而下,把額頭貼到手上,“求愛卿寬恕高陽年幼無知,莫要將此事張揚,本宮以後會多關照她,好好教導她得,且給她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給她一條活路吧……”
抽泣聲傳來,這一刻,楊曉然也不知自己是真心還是假心。或許,本真離著她已越來越遠了。這一刻,她想到的是如何把這事影響降低到無,不要讓皇家臉上蒙羞;又或者,其中多少有點真心,是出自對高陽的維護。到底這孩子她也帶過啊,哪能沒感情?
儘管她也覺得自己要求過分,可這個時候,她沒別的法子。只能用眼淚與這低姿態(tài)來換取以後高陽在房家的地位。
房夫人顯然是知道怎麼回事的。對於這個害死自己丈夫的公主,她會怎麼想?
出了這樣的事,房家自然不會說出去。但以後高陽在婆婆與大伯的心目中,恐怕比那臭水溝裡的蟲子還要令人厭惡了。就算身爲公主,可在這時代,一旦被夫家人厭惡,那她的日子也絕對好過不了。
“太子妃!”
房夫人的聲音忽然傳出來,“您這又是何苦?嗚嗚嗚,您這是在逼老婆子啊!”
楊曉然呆愣了下,沒想到房夫人會來。
不過她沒有把頭擡起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天子身體已大不如從前,若知道此事,不知會氣成什麼樣。而高陽也必然沒命活了……房夫人,我知道我的要求是強人所難,可這孩子是本宮看著長大的,本宮一直念她母親早逝,對她多有偏愛,沒成想,她卻恃.**.而驕,做出這樣不知廉恥的事來……您,您有氣就打我吧!不要怪高陽……是我沒教好她……”
“天啊!”
房夫人悲愴地坐在地上,捶胸道:“老天爺!我的夫君一直與人爲善,一輩子都在做好事,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天啊!嗚嗚嗚,尚公主,尚公主,聽著榮耀,可卻爲家門招來橫禍,夫君啊,夫君啊,老婆子咽不下這口氣啊!你爲何不把老婆子一起帶走……”
“阿孃!”
房遺直跪倒在地,扶著自己的母親,含淚道:“太子妃,您這又是何苦?你應已猜到是什麼事了,這樣的事,我們是不會說出去得。到底是金枝玉葉,出了這樣的事簡直是在給皇家抹黑!她不要臉,我們房家還要臉,您擺出這等姿態(tài)又是何苦來哉?難道您還怕我們會說出去麼?夠了!父親已經死了,她就算身死也換不回父親,只會讓阿弟傷心……”
楊曉然擡頭,眼淚道:“她既叫我一聲嫂娘,便如我的孩子一樣。這天下間又有哪個當娘得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去死?本宮也羞愧於面對你們,知道此事太過強人所難,所以本宮不敢提太多要求,只求大公子與房夫人只當此人不存在,莫要難爲她。本宮會想法讓她立公主府得……”
“眼不見爲淨麼?”
房遺直冷笑,“太子妃真是好打算,既博了賢惠嫂孃的美名,還成全了臣一家子,呵呵,不愧是天下第一奇女子。短短時間內,僅憑幾個動作不但猜出了所有的事,還想好了對策,難爲當年父親也處處贊同天子,立保你爲太子妃……”
房遺直的話像一把刀子一樣刺在她的臉上,讓她羞愧。可她沒法!
身爲大唐的太子妃,享受了萬人敬仰,她就有責任擔起這份責任。
任憑房遺直冷嘲熱諷,愣是不開口,任其羞辱。
“夠了,夠了……”
房夫人擦著眼淚,整個人好像瞬間老了十幾歲,“太子妃何錯之有?太子妃請起吧……郎君一輩子效忠大唐,想來也不想陛下難過……命啊,都是命……您這一跪,什麼都抵消了……老身不敢向您保證不去恨她,但老身可以保證從此當家裡沒有這個人……若能搬出去,最好不過了……”
說著便在兒子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起身,母子二人相扶而去,只留楊曉然一人在那兒。
過了好半天,楊曉然才慢慢起身,擦去臉上的淚水,默默地走了出來。
她得回宮去,去看看李世民。
剛剛李世民昏厥地有些不自然,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總之去看下才能知道怎麼回事。
出了房家,立刻趕回宮。
李承乾還在**前伺候著,李世民頭上蓋著手巾,臉色蠟黃,已經轉醒,臉上還掛著淚水。見楊曉然進來,便道:“跟那逆子都說明白了?!”
楊曉然一驚!
李世民果然是看出什麼來了!
忙跪下,磕頭道:“父皇恕罪!高陽她……”
“丟人,丟人!”
李世民好似憤怒的公牛一般,猛拍著龍**,“如此無恥之事竟發(fā)生在我天家,朕的臉面生生都被她丟盡了!”
李承乾忙朝著宮人使了個眼色,所有小黃門,宮婢,包括何大監(jiān)都嚇得紛紛退下,完了還不忘把門關上了。
“這等醜聞,這等醜聞……”
李世民忽然一摸腦袋,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人像麪條一樣軟軟癱下去,倒在了軟枕上,“氣,氣死朕了,哎呀,胸口,胸口……”
楊曉然一看不對,忙上前用力拍打李世民的後背,道:“阿翁,沒事,沒事的,沒發(fā)展到您想的那一步,兒媳都問清楚了……”
頓了頓又道:“您可要保重龍體啊……”
“房玄齡……朕的肱骨之臣啊,竟被朕的女兒活生生地氣死,玄齡啊,玄齡,朕對不起你啊……”
楊曉然與李承乾對視了一眼,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逆子!”
李世民哭了一會兒,忽然又坐了起來,“朕要殺了她!給玄齡賠罪!”
“不可啊!”
楊曉然忙跪倒在地,磕頭道:“求父皇饒恕高陽吧!她到底是您的女兒啊!再者逝者已矣,您就算讓高陽死房相也回不來了,又何必再讓他的孩子傷心?房遺愛並不知此事……再者高陽也沒能得逞,她從小失母,母后又因病去世,是兒媳疏於管教才讓她今日做出這樣的事來,父親您要罰就罰兒媳吧……”
“這與你何關?是朕.**.壞了她,讓她無法無天,做出這等事來……”
李世民一臉頹然,心肝都在發(fā)疼。
顯是被自己女兒都氣壞了。
“父親……”
楊曉然想了想,還是道:“說到底她就是不滿意房遺愛這個人,女兒打算把房遺愛尋來好好訓斥一番。這唯唯諾諾的,女兒家總是喜歡不起來……”
李世民怔了下,道:“你準備怎麼做?不,這逆子必須死!”
“父親,你繞過高陽這一回吧……”
李承乾跪下求情道:“高陽還小,又是天家之女,平日任性慣了。可這回發(fā)生這樣的事,想來她是再也不敢了。她心裡也清楚房相爲何心疾突發(fā),想來以後會安生過日子了……父親不若讓她開府,也免得房夫人看見她難過……”
“唉!”
李世民重重嘆息了一聲,“作孽啊!”
“父親,人死不能復生。您若真要懲罰高陽,必然會讓其他人知道。難道您想房相死後還揹負這種醜聞麼?兒媳已替高陽向房夫人賠罪,房夫人也同意了……”
李世民張了張嘴,眼裡總算露出了一點欣慰,“還好有家媳,不然朕不知該怎麼辦。”
頓了下,又道:“你就替朕去把這事周全吧。還有帶個口信給高陽,終其一生,只要我還活著,都不許她再回來!另外,乾兒替朕擬旨,賜房玄齡諡號文昭,陪葬昭陵,配享太廟,廢朝三日,贈太尉,與其他二十三位功臣供奉凌煙閣。另,加封其子房遺愛爲右衛(wèi)中郎將,房遺則爲中散大夫,房遺直承父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