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神色一凜,心裡打起了小鼓。
錦姑姑,那可是宮裡的老姑姑了。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姑姑,在宮中多年,熟悉宮中事務,人老成精,雖回家養老,可聖.**.不斷。莫說是她們不敢招惹,就是太子都要給幾分面子的。
或者說,莫說是太子,就是天子都要給這個老姑姑幾分薄面。去歲姑姑族人不爭氣,可是直接宮裡干涉得。派這樣一個地位超然,且精明能幹的姑姑來坐鎮東宮,守護太子妃生產,可見皇后對太子妃的重視。
賈敏趴在地上,忍不住咬牙。
皇后這是在警告她,要是孩子出了什麼問題,一定會拿她開刀!
眼裡閃過一絲不甘與嫉妒,可不甘嫉妒又有什麼用?人家是皇后!
得百姓與士林讚譽,說是千古第一後都不爲過!智慧超羣,自己不過是一個縣令的女兒如何與人鬥?
心裡生出滔天的怒氣與怨毒。
都是人,爲何差距就這般大?
到現在也沒讓自己起來的意思,爭.**.的又不是自己一個,憑什麼只針對自己?難道僅僅因爲自己戴了一個殿下贈送的步搖麼?
她自己還不是霸道之極?不讓天子.**.幸其他嬪妃,這事早傳得宮內宮外皆知!自己不許自己的男人.**.別人的女子,所以也不許她兒子.**.正妻以外的女子麼?好生霸道!
楊曉然把衆人的神情看在眼裡,眼底閃過一絲冰冷。
這裡果然水深!
象兒到底是如何做事得?難道不知禍起蕭牆的道理麼?聖賢書讀狗肚子裡去了!人活在這世上,可不光只能講究禮貌,平和待人固然重要,可身居高位,便要賞罰有名。規矩就是規矩,法統不在,還如何治服衆人?
看來要找這孩子談談心了。治家與治國是一個道理,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慢慢地喝著茶,沒多久李象便回來。
他興奮地進來,見母親在,忙上前行禮,道:“孩兒拜見母親!”
“起來吧!”
“謝母親!”
李象起身後,看著魏毓,興奮地問道:“可確診了?真有孩兒了?太好了,阿孃,我要當父親了!”
楊曉然笑了起來,道:“確診了,已經三個多月了,我兒要當父親了,我也要祖母了,這可是大喜事!”
“孩兒一聽到消息,許先生便立刻讓我回來了。哈哈,太好了,母親,我要當父親了,當父親了!”
見孩子這麼高興,楊曉然也不好去掃了他的興致,只得配合地道:“太子妃懷孕辛苦,你這些日子可要注意著些。婦人有孕,口味多變,又因身體不適,可要多多照顧,體諒。”
“是!孩兒謹遵母親教誨!”
他說著便坐到貴妃椅旁,伸手去牽魏毓的手。魏毓臉紅,小聲道:“殿下,儀態不可亂……”
李象微微蹙眉,這個太子妃什麼都好,以前沒成親前便覺她知書達理,頗有魏公之風。可成親後卻覺她太過嚴肅,總是這般端莊,有些無趣。
楊曉然笑著道:“夫妻乃人倫第一重,這兒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謹。”
說著便衝魏毓使了個顏色。魏毓臉色通紅,知道這是婆婆暗示她,不要如此古板嚴肅。想起肚子裡的孩子,她咬了咬牙,羞得滿臉通紅,低聲道:“是,母親。”
說完便主動把小手放到李象的大手裡,還握著,衝李象笑了笑。
這一笑,卻是粉面桃腮,把李象看得有些呆了。
懷孕的女人最美,這是有科學道理的。因體內各種激素的變化,懷孕的女子總有一種迫人心魄的美。
再見這素來端莊的太子妃露出這般小女兒態,李象便覺自己以前有些眼瞎的感覺。
這樣的太子妃看起來很美!頗有韻味。
又想到她肚子裡懷了自己的孩子,心裡越發歡喜起來,握著她的手道:“毓兒,辛苦。”
“殿下……”
魏毓臉紅得如蘋果般,覺得太子這樣喊她,還當著這多人有些輕浮了。可偏偏又說不出口,只好紅著臉,微微瞪了他下。
李象只覺被美人這樣一瞪,便心裡發暖,又得知自己要當爹了,初爲人父的喜悅包圍著他,這個素來溫潤如玉,謙和有禮的太子忍不住傻笑了起來。
楊曉然看得有趣,忍不住道:“瞧你,真是個傻孩子。”
李象樂呵呵地道:“三個多月,還就只剩下六個多月孩兒就當父親了,心裡高興。”
他說著卻忽然發現殿裡有些不對,這一轉頭纔看見他喜愛的賈良娣跪在地上,有些驚訝地道:“賈良娣爲何跪在這裡?”
話一出口,殿內氣氛爲之一變,李象也覺自己有些傻了,忙道:“你惹母親生氣了?”
“殿下,我……”
“也沒什麼……”
楊曉然喝了口茶,淡淡道:“這賈良娣身爲側妃而戴牡丹步搖,本宮覺得不合適便問了幾句。”
李象面色一緊,這纔想起自己無意中犯了大忌。
這正妻穿紅別牡丹乃是常理,哪有妾侍這般打扮得?這樣卻是僭越了,難怪母親要生氣。
想到這裡,李象忙起身彎腰行禮道:“母后息怒。是兒子糊塗,這步搖是兒子送給賈良娣的。”
“殿下……”
賈敏擡起頭,額頭帶著點紅,眼裡含著淚,看著倒是楚楚可憐,頗引人戀愛。
楊曉然看著,心裡冷哼:“又是一朵白蓮花!這樣的人最是難搞!”
壓下心中的不喜,不動聲色地道:“太子白日要學習,還要跟隨天子學習政務,偶有疏漏卻是難免。太子妃,你以後要多提醒著殿下,你爲正妻,在這東宮後宅,你是正主,古語有云:娶妻娶賢,若都不提點著殿下卻是有失職之罪……”
一羣太子嬪妃倒吸著涼氣。
這就是皇后的手段麼?這就是在宮中生活多年的人麼?她能屹立不倒,獨得天子.**.愛看來手段不是一般強!
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指責那賈良娣,可卻是把尊卑貴賤說得清清楚楚。
表面上在說太子與太子妃,可實際就是在罵賈良娣不懂規矩!
簡而言之就是:太子疏忽了,難道你也不懂規矩麼?!
想來也是!
她又不是癡兒,就算是縣令之女,身份低微,可這世道哪怕是那農婦也知這大戶人家內,大紅,牡丹是隻有正妻才能佩戴得,區區小妾如何敢僭越?!
連普通百姓都知道,她賈敏難道會不知道?
她故意戴著這步搖出來,可不就是顯擺麼?
也真是作死!
明明知道這太子妃懷孕消息一出,皇后必來!可她卻還戴著這牡丹步搖,分明就是連皇后都不放眼裡了!
自以爲得了太子.**.愛就可爲所欲爲,也是傻得緊!難道她不知太子都是皇后生得麼?這是在爭個什麼?撞口了,這下美了吧?跪到現在都不能起身,以爲掉兩滴眼淚就有用?!
那是皇后!太子也不敢違逆得!
李象見賈敏楚楚可憐,心裡不忍,又聽出了母親話裡的弦外之音,便道:“母親,是兒子不對,莫要責怪太子妃。”
楊曉然笑了下,道:“太子妃初入宮廷,有所疏忽也可原諒。不過如今她有孕在身,東宮後宅之事料理難周全,本宮已令秋菊出宮去請錦姑姑出山,這幾月便由她來照料太子妃吧。”
說著便衝魏毓道:“太子妃,這錦姑姑雖是下人,可跟隨本宮多年,本宮當年在東宮許多事物就是由她打理,本宮生了這多個孩子,也是由她照料,熟悉宮中事務,又頗會照料有孕婦人,有她照顧你,本宮也放心許多。有些不懂的事你問她便可。錦姑忠心,爲人靈巧,有她協助你,定能保你懷孕期間安全無虞。”
魏毓掙扎著起來,在幾個宮婢的攙扶下,福身道:“多謝母后愛護。能讓錦姑姑再出山照料兒媳,姑姑在宮裡素有名望,能得姑姑照料是兒媳的幸事。”
楊曉然笑著點頭,又看向賈敏,道:“好了,別跪著了。念你初犯,這次便算了,下次可別再犯了。”
頓了頓又道:“在這宮裡,規矩大如天,亂了法統,天子之家顏面盡失,還如何治天下臣民?”
說著便起身,道:“象兒,你好好陪陪太子妃,本宮這便回去了……”
“是,兒臣恭送母親!”
“恭送皇后娘娘……”
楊曉然走到外面,上轎攆前看著李象道:“象兒,你給許先生帶個話,就說本宮的意思,讓他有空多講下禮記。”
李象身子微微一顫,知道今天這事引得母親不快了,紅著臉躬身道:“兒臣領命……”
楊曉然揮手,道:“回去陪著家媳吧,不必送了……”
“是,母親!”
楊曉然上了轎,慢慢朝著甘露殿而去。
在轎子外的趙六邊走邊說道:“娘娘,前不久奴婢可聽說有昭訓侍寢前臉上出疹子了,之前還以爲是謠言,可今日見那賈良娣好似並不服氣娘娘訓示,到娘娘您走都沒捨得將那牡丹步搖拿下,現在看來這謠言不假,沒準就那人做得……”
“是不是她做得不重要……”
轎子裡傳來楊曉然的聲音,“關鍵是殿下太過博愛,讓一些女人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趙六連聲應道:“皇后娘娘所言極是……不過娘娘今日敲打了一番,她們應該是不敢了……”
轎子內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皇后的聲音緩緩傳來,“小六子,你雖在宮裡長大,可卻不明白女人的嫉妒之心……”
又是長長一聲嘆息傳出,似自言自語,“很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