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玦安坐在主位之上,屋內微黃的燈火映在他臉上卻照不進他眼底分毫,他的眸依舊漆黑如墨,看起來又冷又沉,而他面前那杯茶已經冷透,顯然已等了許久。
眉頭一皺,他敏銳的道,“你喝酒了?”
朝夕腳步一頓,被他這帶著質問的語氣弄得話語一頓,而他那目光看著,她竟然心底微虛,直了直背脊,她一邊解開披風一邊朝內室走去,“殿下何時來的?”
墜兒跟在后面,接過披風搭在了衣架之上,一回頭,商玦也跟了進來,子蕁跟在商玦之后對她眨了眨眼,墜兒便心領神會的和子蕁退了出去。
內室瞬時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朝夕有些累,知道商玦進來也未出聲,只按照往常的慣例先凈了手才去看天荒琴,這琴她每日都擦,已經成了習慣,商玦靜靜的看著她的側影,目光越發(fā)暗沉。
“鳳朝夕,我在問你話。”
連名帶姓,商玦連名帶姓喊她的機會可委實少見。
朝夕神色淡淡,“我聽到了。”
商玦蹙眉走過來,“你喝酒了,和誰?”
朝夕回來巴陵之后便極少出門,今次不僅避開了他留下的眼線出門了,且還去喝了酒,她可不是能一個人喝酒的,她出去必定是見了人,且他推測,見的多半還是男人。
男人……呵。
商玦眼神逼人,朝夕擦琴的動作卻越來越慢下來。
商玦似乎有些微生氣的跡象,倒也不是她故意不答話,實在是……實在是此刻的她有些難受,適才在馬車上就生發(fā)的酒勁兒這會兒更濃烈了些,她身上有些熱,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的,那酒的名字她不知道,雖然的確烈了一些卻不至于讓她真的喝醉,難道她現(xiàn)在已經不勝酒力到了這個地步,朝夕咬了咬牙,怎好在商玦面前失態(tài)?!
朝夕不答話,商玦又走近一步,“我在問你話。”
語氣幽沉,似乎她不答話他就真的會生氣……燕國世子會生氣?
朝夕抬眸看了商玦一眼,唔,他面上固有的從容閑定似乎真的去了七分,那緊抿的唇,微蹙的眉,還有那雙銳光逼人的眼……好像真的有些生氣了……
胸口熱燙,適才咽下去的酒味兒從胃里一路又涌了上來,讓她腦袋昏沉更甚,她搖了搖頭,低頭去看手中天荒琴,生氣?生氣又如何?
一根一根的擦過琴弦,一弦二弦,三弦四弦,五弦六弦,七弦八弦……咦,怎有了第八弦?朝夕眨了眨眼,天荒仍然只有七弦,哦,是她眼花了……
她竟然會眼花!莫非她真是喝醉了?!
朝夕低著頭慢悠悠的擦琴,一副全然不理人的樣子,商玦深吸一口氣,看著她的眼神越發(fā)迫人,“是誰讓你喝酒?你可知你現(xiàn)在正在用藥?”
商玦強壓著心底怒意,好容易才擠出這句話來,朝夕耳邊轟鳴聲陣陣,聽到這話的時候卻冷笑了一下,她依舊不抬頭,只淡聲道,“與你何干?”
商玦眉頭一皺,她平日里如何冷淡便也罷了,今夜她如此放肆,而他強忍著怒意她卻是這般態(tài)度,商玦心中微疼,忍不住上前一把將她擦琴的手抓了住!
“鳳朝夕,你是不是仗著我寵……”
“你”字還未出,被抓住手的朝夕下意識抬了頭,手被緊緊抓住,她眼底生出惱意來,這情緒竟然袒露的如此明顯,而讓商玦失語的卻是她此刻的眼神,平日里的冷靜自持去了八分,此刻的她兩分克制三分氣惱,剩下的五分,是明眸如星的璀璨惑人,是虹膜瀲滟的嫵媚天成,商玦喉頭一滾,面上的怒意瞬間轉化為疼惜,她醉了……
琴還未擦完,手卻被抓著不放,朝夕奮力一甩,卻哪里能甩脫商玦的鉗制,她眼前有些恍惚,唯一記憶深刻的是他冷黑的眸,她想起來商玦正在生氣,不由得冷笑一下,“你,最好馬上放開,否則別怪我對你動手!”
商玦握著她的手腕,袖擺掉下去,此刻他和她肌膚相貼,商玦聞言握的更緊了,語氣一柔,“要我放開可以,你先說你和誰去喝酒了?”
這語氣好似誘哄,可對朝夕而言根本無用,她不知怎么面上的反抗更甚,又冷笑一下,“我與誰出去喝酒與你何干?這里是我的公主府,你給我出去……”
實在是……太惡劣了……
雖然她從來態(tài)度就不算好,可這樣生氣還是第一次見。
商玦眼底微光簇閃,“我是你的未婚夫君,為何要出去?”
“未婚夫君?!”朝夕瞇眼,表情更惱了,一邊掙扎著一邊道,“那又如何,若婚儀既定,你只管帶著你的媵妾回燕國去吧,放開……”
商玦揚眉,唇角頓時彎了起來,“我若帶著媵妾回燕國,你怎么辦?”
朝夕笑笑,“我何時說過要和你去燕國?”
商玦眼底微暗,卻是傾身朝她靠近了些,猛然親近的芙蕖淡香讓朝夕一怔,她一愣,下一刻商玦的手已經落在了她臉上,商玦輕撫她的臉,語氣更低柔了些,“你眼下正在用藥,不可飲酒,這是第一錯,至于第二錯,你怎能避著我去見別的男人?”
朝夕表情懵茫,眨了眨眼,“不用你管……”
她反應已不再那么快,說話之時語聲也失了素日的冷靜清冽,這“不用你管”四字多了兩分軟軟糯糯的味道,商玦十分受用,他撫了撫朝夕臉側,手忍不住往她耳朵上探去,朝夕忍不住的側身一讓,身子卻抵在了琴案邊退無可退。
“你介意媵妾嗎?”
商玦靠的更近了,聲音低低的刮過她的耳廓,朝夕越發(fā)想逃離,可她眼下神思混沌起來,身上一時熱一時軟,唯有倚靠著琴案才能站得住。
商玦的話她聽得清楚,卻是似笑非笑一瞬抿緊了唇。
顯然她意識還未全失,商玦看著她這般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朝夕眼底生出兩分疑惑,她什么都沒說,他知道什么了?
商玦輕笑了一下,看著她這疑惑的表情卻不多問,又看了看她另外一只手奮力的撐著琴案邊緣笑意更深,他落在她面頰上的手落下來,一把將她另一只手也抓了住,朝夕失去支撐,身子果然朝他懷中來,他借機攔住她腰身,禁不住低低笑出了聲。
朝夕眉頭皺緊,抬手便要推開他,商玦卻哪里肯放。
他定住她腰身,一邊低頭去看她的眼睛,“你喝了多少?”
朝夕下頜微抬,語氣強自冷硬,“兩杯而已!”
商玦聽著這話眼底暗黑少了一分,只是又看著她道,“你是不是在想,為何只喝了兩杯酒眼下你卻有些暈的?是不是覺得很熱?”
朝夕聽這話下意識的扒拉了一下自己緊緊的領口,她何止是暈暈的,她覺得天地都開始在轉了,然而她怎會真的說出來?不,她不暈,她亦不熱!
朝夕緊抿著唇不說話,可眼神之中的克制卻越來越薄弱,商玦有些無奈的笑一下,“你現(xiàn)在用的藥不可沾酒,沾酒便自醉,我未告訴你只因從未想過你會去喝酒!”
說至此,商玦的眼神又變作極黑之色,而朝夕又搖了搖頭,不僅沒將腦袋里的昏沉搖走,反而讓耳里的轟鳴聲更大了,她只大概聽清商玦的話,微微一頓之后方才皺眉擺手。
“我……沒醉……你走……”
一邊說著一邊將商玦推開,朝夕迷茫的看了看屋子,大抵是僅存的意識找到了床的位置,她跌跌撞撞的朝床榻的方向而去,口中還道,“墜兒!送客!”
她用盡了力氣,可她話都說不清楚外面的子蕁怎能聽見,見她人已經暈成那般卻還強撐著一步步往床榻邊走,商玦站在原地未追上去,他深眸看著,眼底除了心疼還有些什么一閃而逝,最終只化作淵海一般的暗黑沉入他眼底。
朝夕身子崩的緊緊的,稍有一點松懈腿彎就忍不住的打顫發(fā)軟,僅僅十多步的距離卻走得她滿身大汗,踉踉蹌蹌的,總算自己走到了床榻邊,她耳邊聲聲轟鳴,便連商玦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至床榻邊力氣用盡一下子便面朝下?lián)湓诹碎缴希钌畹乃煽跉猓氯共煌示痛蛩氵@樣閉眼睡去,商玦嘆了口氣走過來,抱著她腰身將她轉了個身。
朝夕被驚醒,意識卻真是不清了,一雙眸子虛虛的睜開一瞬,卻哪里能看清是誰,她只以為商玦已經走了,便含糊不清的道,“他……走了?”
商玦手一頓,輕“嗯”了一聲。
朝夕眉頭皺的更緊,意味不明的輕哼了一聲,隨即便開始閉著眸子拉腰間的細帶,商玦正在為她褪去鞋履云襪,一抬頭便看到她將自己腰間的細帶拉成了死結,她兩只手有氣無力的扯著,久久扯不開面上生出幾許不耐,又抬手將自己的領口拉了拉,卻一直未等著人來侍候自己,屋子里一時安靜的緊,她不由得強撐著睜開了眸子。
雙眸睜開,卻只能模糊的看到個影子。
她不只是墜兒還是子蕁,可無論是哪個都一樣。
她抿了抿唇,“站著做什么?幫我更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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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司機要開車了~\(^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