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鮮花沿岸盛開, 依依垂柳伴行舟。
一艘插著五品彩帛的官船順運河施施然南下,這自是賈璉、賈寶玉的回鄉船。
璉二雖為榮府承爵男,襲爵前是白丁, 為在外行走方便些, 花錢捐了個五品同知。可見賈母待璉孫不算差, 賈赦撒手家主來著, 賈政夫妻更不會有這份心思, 是賈母幫他捐了官身娶鳳姐。寧府賈珍當家,獨子賈蓉不過是黌門監生(即有資格去國子監讀書的學生),原著中直到秦可卿嗚呼哀哉, 為了喪事好看些,珍族長才給鰥夫賈蓉捐了個五品龍禁尉。
這是上路第四天, 寶玉以無愧于穿越混混的強大戰斗力適應了古代行舟, 圖謀行動。蓋因拖不起了, 明天經過某繁華埠頭,璉二上岸一游, 天知道還能剩下多少銀子。
華艙之內,假石頭指揮茗煙、墨雨、鋤藥、掃紅,以及腳下略顯虛浮的小紅、媳婦打扮的紫綃調整艙中擺設。這幫嬌仆以前都沒坐過船,起先或輕或重鬧暈船,但假石頭是誰?古代治暈湯藥加野蠻的“錘煉身子骨大功”, 吐的最厲害的小紅也站起來了。
小紅現在是一等丫環, 剛提的。前二等丫環紫綃剛嫁, 丈夫李貴。紫綃芳齡十五, 離及笄還差四個多月, 她顏色不差失之木納,一看就知是誰的人。
事緣王夫人無法阻止小兒遠行, 便在隨仆上做文章,男仆不提,女仆是寶玉屋里一二三等丫環全上,再加她特選的十個婆子,為首的是她的陪房周瑞家的。
賈母火了,且不說這么多丫環婆子隨行不切實,晴雯她們一看就是做通房的,寶玉這是去拜見泰山還是給泰山撂臉子?周瑞家的更不行,老二懼內、寶玉不想跟母親頂上,這才繞了一大篇文章,周瑞家的回來向王氏一學舌,豈不全泡湯?索性一個婆子都不要,寶玉本就不喜婆子,這些人又性喜吃酒胡扯的,沒得壞事。
于是賈母做主,越級提小紅做一等丫環隨行服侍。小紅本是寶玉依重的丫頭子,爹娘為府中老人向來本份,再則她以前升不上去有個特別原故:容貌雖不錯,兩只手比別的丫頭大多了,好似男人的手,跟在主子身邊服侍掉價。現今正好,三等丫環要做些粗活,她那兩只手除了大還比副小姐們粗糙許多,任誰看了都不會想偏。
為安撫王夫人,賈母又挑了紫綃隨行,并替李貴向王夫人討了她做媳婦:紫綃是從外頭買的,在府中沒根底,性子又懦弱,李貴能把她捏個死死,翻不出風浪。
于是李貴失去了自己挑媳婦的權利、紫綃成為少有的早早配人的丫頭子。
賈母放下話,說這一路紫綃專心服侍主子,回來后再圓房。李貴倒也沒覺得失落:紫綃模樣在寶玉一屋俏丫環里都屬中上,再則他老娘那等難纏,娶個厲害媳婦肯定家不安。
長隨是賈政定的,按他的想法男兒出門用什么丫環婆子,清一色長隨即可。奈何老太太也不放心,好在最后只有兩個,一個是媳婦子,另一個年已十四,看行止不差。寶玉的長隨中他只選了李貴和張若綿,另加派了自己十多個行事老道的長隨,以及年過不惑的外院管事戴良。這些都是賈代善給他留下的人手及其后代,王夫人原想對這幫人動手腳,可恨老太太的命太長!
四小廝全帶上是寶玉開的口,賈母賈政心知他們早已被寶玉收服,便點頭許行。
由此一事可看出王夫人心理不平衡也是有原故的,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寶貝兒,她硬是沒多少事能插上手!
某穿越混混心理也不平衡,帶上四只小廝不過是爭一爭自主權,能派上點用場的只有一個茗煙,余者盡小P孩,再是機靈又能派多大用?
他想若能帶上香憐玉愛就好了,那賈璉色~棍一個男女通吃。呃,還好~淫~人~妻!但紫綃不管用,就算他黑下心,紫綃懂什么色~誘?
因而所以,惟有他小人家自己上了。偏璉二沒有亂~倫的喜好,神瑛侍者紀錄璉二對賈赦的小妾心思思,他冷眼細察,盡胡扯,不過人云亦云,璉二喜歡的是出去吃花酒,所謂家花不如野~花香,手頭不便了才玩玩家花,家花還要挑人~妻即下仆中的媳婦子,以免收房。至于赦老爺后院的鶯鶯燕燕,且想想璉二給赦老爺請安,少呆一刻都是好的,勾~搭個毛!
面對這種滑不溜丟的花渣,假石頭滿心悲催,MD璉二沒有特別愛好,他能依仗的也就只有三寸不爛之舌,爭取將璉二繞昏頭。而賣弄口舌非常耗時,必須長時間避開長隨們,不然被他們看到或聽到什么不妥的,必定規勸滔滔。
他好想捂臉哭一哭,重生兩年多,依舊動輒受制,難怪神瑛侍者干脆做個“富貴閑人”混吃等死,絕對有情可原啊,誰特么不原諒,恭請他(她)做寶玉!
另一個華艙中,賈璉正拿清俊小廝隆兒瀉火。他早選好這一路的尋歡埠頭,只船上的日子難挨,家里的醋罐子、迂腐叔父齊插手,居然弄出一艘和尚船!呃,寶玉有兩個俏丫環,可那小子的人不能動,回家一哭訴,自己準成燒糊的卷兒。
忽地小廝興兒輕輕敲門喚“二爺”,璉二笑罵:“你個浪崽子,捏著嗓門犯騷?還不快滾進來給爺下火!”
興兒下意識捂住P股:“爺饒了奴才,這會子還疼呢!是寶二爺的小廝來請。”
璉二皺了下眉,他雖是紈绔一只,于世路上向來善機變,對眾星捧月的童生堂弟自不會慢待,前兩天怕寶玉受不住舟行過去探視,竟被政老爺的人攔了,好似自己往里一走就會玷污那鳳凰蛋!這會卻有小幺兒來請,莫非寶玉鬧騰?嘿,準是嫌煩悶,可帶那小子玩兒吃力不討好,那幫子長隨鐵定說三道四,何苦來哉。
這么想著他也不收拾,刻意將隆兒攬入懷里把玩,一邊揚聲道:“叫他進來。”
茗煙童鞋邁入好味彌漫的華艙,強忍捂鼻沖動,努力扮睜眼瞎,笑盈盈打千:“奴才給璉二爺磕頭了!寶二爺前兒小有不妥,生恐唐突了璉二爺,故此不敢見。今兒個寶二爺已是大安了,從大早便念叨璉二爺,親自指著奴才幾個將船艙梳理一番,巴巴差奴才來請璉二爺過去一坐。您可得賞個臉,不然寶二爺打扁了奴才!奴才雖不足惜,寶二爺自個闖來請,后跟一堆奴才秧子,豈不攪了璉二爺的興頭……”
賈璉晃著頭笑道:“行啦行啦,爺若不應下,你個小崽子車轱轆話沒完沒了!你是叫茗煙吧?寶玉打小是個會玩的,瞧你這利落靈醒勁兒,就知他那‘改了’哄人呢。只是你估一下,爺往他那頭一走,二老爺那幫耳目能不擋道?”
茗煙小臉一肅:“不敢瞞璉二爺,那天也就是寶二爺躺下了。不是小的放肆,奴才便是奴才,雖說是二老爺賞下的,可即是來服侍寶二爺的,就得聽主子的吩咐對不?寶二爺著實氣狠了,怎么也得把璉二爺請過去,且看誰敢牙崩半個不是!寶二爺雖和氣,性子卻是左強,小的還真是怕他這口氣郁心里,生生把自己郁病了……”
璉二將隆兒一撂,笑罵:“左右你是要把爺挑~唆過去,替寶二爺出頭是么?你個小崽子打的好主意,拿爺當槍使喚呢!”又朝外喚:“興兒、壽兒、喜兒,趕緊打水服侍爺梳洗,爺要去過刀山下火海呢!”
賈璉也就那么一說,又豈會真的跟政老爺的人起沖突?打扮的那叫一個規正,沒帶一個長隨,只領了這幾天未梳弄過的壽兒過去。
前些天擋他的長隨都沒露面,只有戴良迎候他。戴良哪愿得罪榮府未來的當家,奈何重任在身,惟有點上幾句,說寶二爺好學,想向“學富五車”的璉二爺求教這一路的風土人情云云。
賈璉一笑,客客氣氣表示十分明白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過了這關,璉二隨著茗煙往般艙一走,才過船弦便一愣:一個身穿粉紅羅裙、弱柳扶風般的麗人盈盈拜倒,柔聲細語請安,春風和光里,著實令人心動。
此麗人是爽利的小紅,可憐她暈船癥沒好全,硬是整出了嬌花一朵的韻味。
進了艙門,璉二爺心再跳:素雅屏風下,三個顏色一等一的俊童,著一模一樣的縷金紗衣,領脖半敞,烏發未束起,青緞般散布肩頭,雄雌莫辨啊!這幾個小幺兒他平日沒少見,皮猴子來著,這么一打扮,生生將自己四個風情各異的俊小廝比下去了!(那是,神瑛侍者挑的廝兒,顏值哪可能不過關,因某混混穿來,他們才活出男兒本色)
但見三俊廝動作一致地齊齊拜倒,脆亮兒齊聲請安。
艙里的光線被屏風擋著,賈璉從陽光下走進來,只覺得一派迷離幽幻,眼前廝兒俊的勾魂,當下禁不住喉節咕咚一下,險些餓虎撲食。
正此時傳來略帶庸懶的稚聲:“璉二哥哥,快請進。”
璉二醒過神,趕緊轉過屏風。喲,里頭還有一道天青紗長屏,難怪光線暗。屏前立著一位穿白底碎花衫的俏媳婦,眉心一點胭脂紅,羞答答垂著頭,一聲不吭朝他福了福,小腰一扭便朝里走。某紈绔立即追后頭,都沒發現壽兒未跟著。
壽兒去哪了?被綁票了!早在璉二走進艙門時,小紅便含笑擋了壽兒的路,隨之悄然冒出的李貴將他的嘴一捂拖走了。
李貴這么英勇,自是寶玉給的理由足夠,說璉二嫂有話,別讓璉二哥干混事,不管有沒有用他得跟璉二哥好生說道說道,這些話不好讓小廝聽,得給璉二哥留面子。
當然此等理由不會讓戴良們知道,否則準勸寶二爺別多事。李貴是賈母的人,鳳姐是賈母的得意孫媳,他自然要幫鳳姐,有老太太和管家奶奶做靠山,璉二爺能奈他何?
那頭璉二轉過天青紗長屏,又是一愣:陽光灑落船艙,長條縷金竹幾邊斜坐著身穿一襲秋青衫的寶玉,除了發髻上一枝白玉簪,再無任何飾物,卻是顯得格外粉雕玉琢,尤其那只翹在青翠竹片上的赤足,玉瓣兒似的腳指頭一動一動,勾的人心癢癢。
寶玉也在打量璉二,正經一只衣冠禽~獸!居然穿著五品同知官服,層層疊疊的,也不嫌五月中旬天氣開始熱了。臉蛋嘛,五官一件沒長歪,贈神瑛侍者的批詞改改即可轉贈于這只:“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盡是淫~腸。無懼臟爛腥臭,拉進房便上~床。搏得紅樓采花名,萬世高懸名嫖榜。”
兩人“深情”地互視了一會,寶玉垂首勾唇:“愛哥哥這是罰站么?長幼有序,你站著我如何敢坐?偏我身嬌體弱硬是爬不起來行禮,還求愛哥哥莫見怪。”
那個“愛”字抄襲了湘云的咬舌頭,人家湘云已發狠改掉了,他倒用的起勁。璉二骨頭都快酥,好歹還記得這是自家嫡親堂弟,勉強端個架子,席地坐下。
非飯點時間,竹幾上只擺著幾小疊干鮮果子。寶玉手一拍:“茗煙上酒,難得愛哥哥屈尊來探,小弟舍的一身剮,陪哥一日歡!”
茗煙背冒冷汗,心的話真喝啊?喝死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