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我有生以來過得最糟糕的一個新年。
短短幾天時間一個不過幾百口人的小村子橫死了四個人,一個連著一個,而且都死得蹊蹺而詭異。那真是種難以明狀的感覺,雖然電視和里常會出現(xiàn)這種類似的情節(jié),有的甚至更夸張,可是一旦真實出現(xiàn)在眼前,那是種無法讓人承受的恐懼和壓抑。似乎整個村子被死神盯上了,吸口氣都能感覺到的真真切切的壓迫感,你幾乎可以清楚感覺到他拿著鐮刀在村子里走動時的呼吸,雖然你的眼睛根本看不到他的蹤跡。
從門檐上倒吊下來的那個人,是住在村東的張瘸子。
白天見過他一次,他是給嬸嬸送年糕來的。村里人因為進(jìn)城不方便的關(guān)系所以很多東西喜歡自給自足,張瘸子家傳下來的做年糕的方法,做出來的年糕不亞于城里大商店賣的,所以村里年年過春節(jié)用的年糕通常不去城里買,而都是去他家定。可以說這已經(jīng)是村里一種和過年連在一起了的風(fēng)俗習(xí)慣。
而就是這么一個笑起來總只客客氣氣小心翼翼的老頭,突然間混身是血從我爺爺家的門檐上倒吊了下來,像只被扯斷了脖子的雞。
他的脖子被割開了一道幾公分長的口子。
拉拉扯扯讓整個頭頸看上去特別的長,大片血從傷口里噴發(fā)而出,而那個時候的他還是活著的,扭動著身體對著狐貍不停不停地尖叫,好象面對著一樣讓他駭?shù)綐O點的東西。
可是什么東西能比他這種樣子更可怕……
就像一只被殺到半死的雞在地上一邊跳一邊對著你尖叫,我當(dāng)時簡直是頭皮都要炸了。
而狐貍也在那瞬間呆了片刻。一動不動地看著張瘸子的身體從房門頂?shù)涞降厣希こ闪艘粓F(tuán),還在那里尖著嗓門對著他叫啊叫。這當(dāng)口屋子里的人全都被叫聲給引了出來,一看到這情形登時都亂透了,一陣響過一陣的驚叫,之后很快我被周圍來來去去的身影推搡著擠進(jìn)了院子。
直到他們把地上的人七手八腳抬進(jìn)屋里,我才得以重新跑回院門口。
可是門口已經(jīng)不見了狐貍的蹤影,不知道剛才那陣混亂之后他一個人跑去了哪里,大門的燈籠下只站著我?guī)讉€姑父和叔叔。大概在等著跑出去找大夫的二叔,他們守著地上大片的血圍在一起邊抽煙邊低聲說著些什么,見到我過去一陣沉默,一口一口吸著煙,燈籠光下雪地被照得紅艷艷的,映得地上那灘血墨似的黑。
張瘸子是在進(jìn)屋不多久就斷的氣。
喉嚨里溢出來的血染滿了整張床鋪,痙攣了很久才徹底不動,死得很痛苦。可沒人說得上來為什么一個人好端端的會爬到別人家的大門上去,又是什么樣的人會用這樣的方法把這么一個全村都知道的老實人活活給弄死,小小的村子民風(fēng)樸實,就算再大的仇隔著門吵幾句就完事了,誰能夠下得了這毒手。
而張瘸子死前對狐貍不停叫著的那些話又是什么意思。
顯然他當(dāng)時在上面是看到了什么東西,那東西在他還沒來得及將他所受到的恐懼一下子發(fā)泄出來之前就割斷了他的喉嚨,這究竟是種什么樣的速度……當(dāng)時我和狐貍就在那個地方,可是事發(fā)當(dāng)時從頭到尾根本沒聽到門上面有任何動靜,也沒有在那之后看到或者聽到任何可疑的東西從我們周圍離開,這讓人費解,雪地里那么靜,沒理由一點動靜都感覺不到的。我倒也罷了,狐貍的耳朵是那么的靈敏,怎么可能一點感應(yīng)都沒有。
想著,頭有點發(fā)沉。
耳朵邊隱隱傳來一些咿咿嗚嗚的聲音,是五嬸嬸在隔壁房間里哭,她是被嚇哭的。之前慌里慌張為張瘸子捂?zhèn)诘臅r候,冷不丁的她突然被張瘸子一把抓住了手腕,好容易在邊上人幫助下抽拔出來,再看向張瘸子,發(fā)覺他已經(jīng)斷氣了。可是一雙眼睛睜得很大,眼珠子從眼眶里突出來似的死死盯著我嬸嬸,把她嚇得哇的一下就哭了出來。
那時候我就站在她旁邊,她死命把手腕從張瘸子手里拉出來的時候,手上沾滿了的血被甩到了我的臉上。冰冷冷的一劃,又腥又涼,那一瞬我差點吐出來。之后整個人就有點昏昏沉沉的,一個人離得那尸體遠(yuǎn)遠(yuǎn)的,坐在角落里看著周圍人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忙里忙外,一邊時不時地看看門,期望突然間的一掀簾子,那只不知道跑去哪里的狐貍會出其不意地從外頭跨進(jìn)來。
可是始終沒見到他的人影,也一直都沒見到铘,這邊鬧出了那么大的動靜,他依舊在他房間里待著,和以往一樣,不到天亮不見出來。
漸漸的屋子里血腥的味道越來越濃,有人點起了香試圖掩蓋掉一點味道,可這反而讓房間里的空氣悶得叫人透不過氣。又忍著那股味道坐了會兒,終于實在忍不住了站起身準(zhǔn)備出去走走,剛一掀開門簾,迎頭就看到對面的墻腳根坐著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