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上頭明明是空著的。
什么都沒有,況且如果真有什么,我也不可能一點都看不見。
一下子覺得心里慌透了,也不知為什么整個人會那么不安,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毛躁躁的直想站起身往外走。
可是又不能這樣什么都沒弄清楚就離開,至少,我想知道二叔他們把那個盒子挖回來到底是為了什么,而在聚集了那么多家里的村里的人在這個屋子對伊平和六姑做了審問般的訓斥之后,抬來這四具尸體,他們又到底打算對這兩人做些什么。
想著,耳邊沒再聽見大伯嘴里發出聲音,我抬眼再次看向他。
他正把那支燒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蠟燭轉著圈點燃盒子后那只香爐里的煙。
半晌一片濃濃的煙從桌子上蔓延了開來,他小心捧下那只香爐放到地板上,然后對著跪在木板邊那幾個抬木板的男人點了點頭。
他們隨即伸手將木板上蓋著的那層白布一把掀開。
里面一股刺鼻的味道隨之升騰而起,那幾人迅速站起身退到一邊,我看到那四塊板上躺著四具僵硬得石頭似的尸體。
維持著死前的姿勢,它們仰天平躺在木板上,氣候的寒冷讓它們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沒有太多腐壞,它們是這幾天里連續橫死在村里的那四個人。冰冷冷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大睜著的眼珠里沒有一絲光彩,一張張臉卻像有生命似的,帶著各自死前一瞬間的表情,在頭頂搖曳不定的燭光下忽明忽暗緩緩扭曲。
扭曲著臉上青灰色的陰影。
“啊————!!”
陡然間又是一聲凄厲的尖叫。短而急促,不知道到底是從什么地方傳遞過來的,閃電般在我耳膜里狠扎了一下,驚得我一哆嗦,隨即那聲音倏地又消失了。邊上二叔感覺出動靜朝我看了一眼,動了動嘴似乎想對我說什么,這當口大伯走了過來,把手里的蠟燭放到四塊木板的正中間,在二叔身邊跪了下來。
視線從我臉上收回,二叔起身朝桌子邊走去。一路走向那只方盒子,在我盯著他背影看的時候,突然眼角邊一閃,我發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看著那只盒子的堂哥伊平這會兒正若有所思般對著我看。
沒等我望向他,他的視線就移開了,猩紅色唇角朝上輕輕揚了揚,那一瞬似乎是在笑。
我怔。
沒來得及去揣測他這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二叔已經在那張八仙桌前站定了,一只手輕輕按在盒蓋上,兩只眼靜靜望著他兒子的方向:“我們林家,從我們這代開始,那么些年只得了你和寶珠兩點血脈,知道為什么嗎。”
話音一出,空氣驀地沉了下來,整個客堂幾十個人幾乎沒發出一點點聲音,包括那幾個村里的人。這感覺讓人難受極了。雖然之前這地方也是這么寂靜,但感覺不一樣,剛才只是靜,這會兒……充斥在我周圍一股觸手可及的恐懼。
恐懼……
不知道是因為這四具在地上被燭光照得忽明忽暗的尸體,還是二叔叔說話時那種慢得讓人不由自主壓抑起來的語氣。
伊平沒有回答,鏡片上閃爍的光掩蓋了他眼里的表情,他被粉底蓋得白皙的臉上一雙紅唇朝上微揚。
二叔輕吸了口氣。
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一只手輕輕撫摸著盒蓋上的象牙鎖,兩只眼睛依舊一眨不眨注視著伊平:“你要說這是命,也確實是命。林家人自己造的孽,只有我們林家人自己來承擔。當初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僥幸你爺爺用了那樣的方子才保全你們兩個,也虧了全村人的大度。本來只要本本分分也就過了這個劫了……可你為什么要這樣……”說到這兒,忽然眼睛一瞇:“我林庚生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了會把你養成這樣……伊平,你說?難道二十年前的事情你還沒看夠嗎?小時候看你蠻乖巧的一個孩子……為什么大了偏要跟那個男人學??害了自己不夠,難道你還想把全村人的命都搭上去嗎??說!”說著話突然間瞪大眼砰的聲猛拍了下盒子,抬手朝伊平一指:“你這小畜生倒是說啊!!!”
一時間整個客堂里一陣沉默。
正以為這個性格和外表一樣隨性的堂哥依舊要以沉默的方式來應對他暴怒的父親,他忽然回頭輕掃了我一眼,然后將目光重新轉向二叔:“我能說什么,她已經懷孕了。”
話音淡淡的,正如他鏡片背后輕描淡寫的眼神。
我只覺得周圍的空氣猛生生一凝。意識到不好正準備從地上站起來,就看到二叔幾步走到伊平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拖向自己:“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鏡片在燭光下閃著微微的光,伊平看著二叔那張通紅的臉,嘴唇再次輕揚:“秀芬姑姑她懷孕了,懷著我的孩子……”
“啪!”話音未落,一巴掌重重甩在了伊平的臉上,是六姑。
蒼白著一張臉一把推開被二叔緊抓著的伊平,她用力拉住二叔的手:“二哥,別聽他的,他瞎說!”
“走開!”
“真的!二哥!我們沒有……”
“滾!”狠狠甩開她的手,不理會六姑在他身后繼續急急的述說,他迅速返回桌子邊,一把抓起那只暗光閃爍的盒子,啪的聲將上面的鎖扣打了開來。
開得很用力,打開瞬間嘶的聲輕響從盒子里飄出張紙,紅艷艷一片像涂滿了胭脂的花瓣。悄無聲息地盤旋著而落,還沒碰著地板,嗤的聲碎得四分五裂。
只是除了我以外,似乎并沒有人留意到它,包括二叔。
被堂哥的話氣得臉色鐵青,他手伸進盒子里,在六姑驚叫著飛撲向他的瞬間將盒子里的東西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