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晚來一點,我差點就以爲你不願意看這場好戲了?!?
關(guān)於樑毓言的出現(xiàn),我還沒來得及慶幸,嚴煜的這話如同潑了盆涼水在我頭頂,幾乎是一瞬間,我身子開始發(fā)冷。
我也不願意多想,可嚴煜看見樑毓言來,面上沒有任何詫異或是慌亂,反倒更自在了一些。那感覺就像嚴煜特意在等樑毓言一樣,等他過來一起欣賞周奕琛狼狽的摸樣。
我動了動脣,想問點什麼,可話就堵在喉嚨裡。
嚴煜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眼底滿是幸災(zāi)樂禍。
“蘇南,你猜對了,樑毓言真的來找你了?!?
他說話的語氣陰陽怪氣的,字裡行間滿是冷嘲熱諷,甚至還低笑了幾聲。我抿緊了脣,死死地盯著樑毓言的臉,多希望他能解釋幾句,可他沒有,他一直?不作聲,面上幾乎也沒什麼特殊的表情,目光不曾落在我身上一秒。完全當做我不存在,就連我剛纔問的話,他也自動無視了。
我看著樑毓言緩步走近,繞開了周奕琛,然後直接與嚴煜並肩坐在了沙發(fā)上,動作極其自然。
樑毓言低垂著眼簾,定定地看著周奕琛,數(shù)秒後,他輕嘖了幾聲,“大哥,你這副模樣若是被爸看到了。他該多難過?!?
起初,我以爲周奕琛會譏諷樑毓言幾句,但他沒有,對於樑毓言的嘲諷,他眼底也沒有多餘的情緒。反而是我,驚訝地瞪圓了雙眼。
“不然,我讓爸看看吧,看看那個從小就讓他驕傲,他最寵愛的兒子,如今有多窘迫?!?
周奕琛目不斜視,絲毫沒有搭理樑毓言。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
短暫的沉?後,樑毓言從隨身帶著的公文包裡掏出了一份文件,在周奕琛面前揚了揚,淡淡一笑。
“大哥,簽了吧。你放心,你走了之後,我會替你打理好公司,也會替你照顧好南南。”
說著,樑毓言終於捨得扭過腦袋看我。
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不帶任何感情,揚了揚嘴角,他說,“是吧,南南——”
我咬緊了牙關(guān),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
回想起這段時間,不,這一年。樑毓言對我做的種種,我無法想象都是假的,是騙人的。如果是,那也太真了點。
可事實就是那麼殘忍,他這個架勢,擺明了是在利用我刺激周奕琛。
他哪是真的喜歡我。許桃倒是說對了,他喜歡的只是周奕琛擁有的一切,不論是地位或是身邊的人。是誰都無所謂,只要是周奕琛喜歡的,在乎的。
他都要搶。
見我不回答,樑毓言又輕描淡寫地說了句。
“南南,你快告訴大哥,你跟我在一起也能很幸福,讓他放心的走。”
聞言,我雙眼一陣酸澀,苦笑了一聲。我很認真地問。
“樑毓言,你和我在一起,說幫我、照顧我,都是假的?你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戲?你就這麼討厭周奕琛?”
我覺得自己挺蠢的,事到如今還問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可這話我?guī)缀跏敲摽诙觯认胧栈厝サ臅r候,已經(jīng)一次性問乾淨了。
樑毓言搖頭否認。
“不討厭,只是覺得很礙眼?!?
輕嘆了一口氣,他用頗爲無奈地語氣質(zhì)問我。
“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你轉(zhuǎn)身爲什麼愛上了別人?南南,你這樣真的很不公平?!?
他緩緩起身,走向了我。
沒有那麼一刻,我這樣排斥他,他俯下身,摸了摸我的臉,爲我拭去了眼角的血跡。我身體一陣僵硬,想避開,也沒有餘地避開。
“我喜歡你是真的?!?
用冰冷的表情,說出這種話情話,一點兒也沒有信服力。
再者他能和嚴煜合作,我這輩子也無法再原諒他了。
他把我的信任當成什麼了?我們一起度過的時光,他又當成什麼了?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就願意全心全意相信他,和他一起過完後半輩子了。
我攥緊了雙手,直到指甲深深地陷入皮肉之中,我也好不自知。這細微的動作卻是落入了樑毓言眼中,他輕輕地拍了拍我的手背,附在我耳邊,低聲承諾。
“等一切都結(jié)束,我會帶你走?!?
隨即,他溫柔一笑,這笑容如同一把刀子戳在我的胸口,那滋味難以言喻。
我冷笑了一聲,收回目光,不再搭理他。
樑毓言再次靠近周奕琛,遞了一支鋼筆給他。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言語,周奕琛甚至都沒翻看文件的內(nèi)容,就一筆一劃在最後面落上了自己的名字。
簽完,周奕琛才挑眉問。
“滿意了?”
“嗯。”
“呵,樑毓言,你還真是心安理得?!?
“都是跟大哥學(xué)的,這些,本來也該屬於我,不是嗎?!?
等樑毓言面無表情的收好文件。在一旁沉?不語的嚴煜笑著說。
“精彩——”
他拍著手,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完成交易。
我大概也能猜到文件中的內(nèi)容,我很想讓周奕琛別簽字,拒絕樑毓言,可我說不出口。
說到底,我纔是真正的包袱,沒有我,周奕琛大抵也不需要這般委屈求全。
換了個姿勢,嚴煜說。
“樑哥,拿走了合同,別忘記你答應(yīng)過我的事?!?
樑毓言微微點頭。
“外面的人都被我支走了。你離開的機票我也準備好了,至於那筆錢,在你離開h市的那一刻,就會打進你賬裡?!?
“那麼,現(xiàn)在蘇南可以和我走了嗎?”
聞言,我呼吸一滯,這都算什麼?
原來嚴煜最開始想折磨的對象就不是我,他只是爲了逼出周奕琛。許桃曾說我會害死周奕琛,當時我多麼不服氣,現(xiàn)在打臉就打得有多疼。
樑毓言試圖拿走嚴煜手中把玩著的遙控開關(guān),可嚴煜身子一斜,將手反在了身後。
“別急,樑哥,你也清楚,我這個人誰都不是那麼相信,他怎麼也算你的哥哥,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爲了這個女人改變主意?我是說萬一,你們好好地走出了這棟別墅,再反將我一軍,弄我一個措手不及,我還能安安全全離開h市嗎?”
樑毓言瞇緊了雙眸,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
“你還想幹什麼?”
嚴煜面不改色,用下巴指了指那把之前周奕琛丟過來的槍。
“你親自動手,殺了周奕琛。這樣我們多少也算是同夥了,我才放心你是真的不會出賣我。你別怪我狠毒,都做到這個份上了,我得確保自己的後路。”
頓了頓,嚴煜提醒道。
“樑哥,你最好別動歪腦經(jīng),直接動手,否則我們可以試試,是子彈更快,還是炸彈更快?!?
“別!不要!樑毓言,你可以自己走,你不要帶我,你別聽他的話!”
說出這句話,我打心底佩服我自己。我壓根不想死,我也沒權(quán)利替肚子裡的孩子決定生死,可我更無法看見他們手足相殘。
看著樑毓言的手慢慢摸上那把冰冷的槍,我心突突地狂跳了好幾下,再不濟,樑毓言也不能殺人。
“你放下,你把槍放下……樑毓言,你真的動手了。我們就是出去了,真的能好過嗎?退一萬步,即使周奕琛不是你哥哥,也是條人命,你能安心嗎?”
“我瞭解你,你不會安心的,你不會做這種事……那不是你……”
我語無倫次地說了很多,樑毓言基本沒有搭理我,他目光平靜,舉起槍後,悠悠轉(zhuǎn)身。
槍口正對著周奕琛眉心的位置,輕描淡寫地說。
“大哥,對不起了?!?
“不要,我求你別……”
大抵是我的聲音扯得太高,現(xiàn)在已經(jīng)嘶啞得幾乎不成音。
周奕琛眼底清清冷冷一片,眸中沒有一絲畏懼。
他單手撐著地面,緩緩地站起了身。
樑毓言對著他的槍,也隨著他的動作慢慢移動。
相視無言了片刻,周奕琛卻是笑了。雙手舉過頭頂,他淡淡地說。
“沒關(guān)係,我原諒你,樑毓言。”
“暫且不說別的。就當你那個做小三的媽,數(shù)十年無怨無悔地伺候我爸,我原諒你。”
針針見血,樑毓言的表情一變又變,最終歸於平靜。
“謝謝大哥,這樣我心底多多少少也會減輕點罪惡感?!?
“說夠了就動手,樑哥,炸彈是定時的,現(xiàn)在大約也沒多少時間了?!?
嚴煜陰惻惻地催促著樑毓言。
幾乎是同一時間,樑毓言和周奕琛側(cè)過腦袋,看向了我。
“再給我一分鐘?!?
周奕琛薄脣輕啓,一字一頓道。
“我有話想跟蘇南說。”
嚴煜當然不會同意,但樑毓言卻應(yīng)下了。
“你們想拖延時間?”
“嚴律師,做人別太小心翼翼,會很累的,搶在我手裡,你就讓我大哥多活一分鐘,只是一分鐘而已,他能做什麼?”
他們的對話一字一句地擊在我的心尖之上,幾乎是不可控制的,我渾身都在顫抖,抖得很厲害。我握緊了拳。暗暗地調(diào)整著呼吸,看著周奕琛走向我。
嚴煜緊盯著周奕琛的每一個動作,深怕他玩什麼花樣,期間還衝著我威脅般地揚了揚遙控開關(guān)。
我垂下眼簾,清清楚楚地看著定時炸彈上的時間慢慢流逝。
閉了閉眼,我此刻心裡卻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了。
周奕琛蹲在我身前,嘴角始終保持著一抹淡淡的弧度,他擡手,覆在了我的臉上,指腹輕輕地摩挲著我的肌膚,說。
“別哭了,以後我不在,你還那麼愛哭,怎麼辦?”
他不提,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竟不爭氣地紅了眼眶,我定定地望著他,連眼皮都捨不得眨一下,我真怕我不小心閉了眼,再睜開,他就不在了。
吸了吸鼻子,艱難地滾了滾喉嚨,我說。
“周奕琛。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話落,周奕琛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好想反握住他的手,繩子勒得我手腕生生地發(fā)疼,不論怎麼用力掙扎,就是無法觸及到他。
他也看出了我所想,手快落在我手背上,又緩緩地收了回去。盯著他泛白的指尖,我極力地控制即將崩潰的情緒,說。
“你抱抱我吧,可以嗎?”
“就一下,好不好?”
我的聲音裡滿是哭腔。說話也含糊不清的,我很想咬字清晰地和他說話,可對著他蓄積著柔情的雙眸,我又覺得沒有必要。
我的心思就這麼小,可能都沒有指甲蓋大,周奕琛那麼瞭解我,他知道我最想說什麼。
我不要那麼殘忍,親眼看著他在我面前倒下。
我怕我接收不了。
“你別哭,笑一下,我就抱你?!?
周奕琛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哄我,可語氣卻不容抗拒。
我很努力很努力擠出了一抹笑,在周奕琛眸中,我看清了自己這怪異的表情,像個傻子。
數(shù)秒後,周奕琛直起身,環(huán)住了我,手掌還似有似無地拍了拍我的背。我努力地伸了伸手,緊緊地揪住了他的衣襬,我咬緊了牙關(guān),說什麼也不會再放手了。
周奕琛怔了怔,他眸光微微一閃。側(cè)目瞥了一眼我的手,擡頭,在低下,薄脣毫無徵兆地在我脣角輕輕一啄,這個吻沒有任何溫度,我還沒來得及感受,他就使勁扳著我的肩脫離了我,往後小退了那麼一步。
他稍稍側(cè)過身,對樑毓言道。
“動手吧——”
“周奕琛,我求你不要那麼殘忍,你還有話沒跟我說完。你還欠我一句……”
一句話沒說完整,周奕琛側(cè)過臉,瞇起眼睛笑了笑,用口型說了一句什麼,但我沒看清,也沒心思看,視線全落在樑毓言舉著槍的手上,看著樑毓言扣動扳機。
我還來不及出聲阻攔,槍聲便先一步響起,我腦袋瞬時一片空白。
預(yù)料之外,樑毓言並未聽嚴煜的話。而是側(cè)過身,射向了嚴煜,速度之快,我都沒能發(fā)應(yīng)過來。
興許是嚴煜對樑毓言始終不是那麼放心,只是一瞬間,他躲了開,子彈避開了他的要害。
他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起來,試圖按下炸彈的開關(guān),但樑毓言反手就揮向了他。
緊接著,周奕琛擋在了我身前,不知從哪摸出了一把匕首。先是割開了我身上繫著的炸彈,可能是太急,他的手稍稍有些顫抖,沉著臉,不可避免地劃傷了我的肌膚。
他蹙著眉,還在不斷地安慰我。
“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
炸彈被周奕琛丟出的一霎,時間恰好也到了,我眼前閃過一道刺眼的光亮,一聲巨響之後,周奕琛反身護住了我,抱著我,很緊。
等周遭再次安靜下來,周奕琛才鬆開了我,數(shù)米之外,樑毓言和嚴煜相對而立,手上均握著一把槍。
“哈,好一個扮豬吃老虎,樑毓言,我真沒想到,我給你一個這麼好的機會,你放棄了,我都替你覺得窩囊,這輩子都得活在別人的光環(huán)之下!”
嚴煜滿臉猙獰,咬牙切齒地低吼著。
由著樑毓言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知道他肩頭微微一滯,而後笑出了聲。
“謝謝誇獎,我這人偏偏愛做老二。”
說話期間,周奕琛已經(jīng)替我解開了繩子,他擡起手臂撈了我一把,低聲問。
“能不能站起來?”
我嘗試著支起了自己的身子,大抵是體力透支,我雙腿踩著地板,卻覺得整個人都在飄,我嘗試著朝周奕琛邁了一步,步子十分虛浮。
緊緊地揪住他的袖口,我咬著下嘴脣微微仰著起下巴看著他,一字一頓,惡狠狠地道。
“周奕琛,你以後再嚇我,我就和你同歸於盡!帶著你的孩子一起!我說到做到!”
天知道我方纔有多害怕,整個人壓抑到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
話音一落,周奕琛眼底一閃而過些許詫異,他抿緊了脣,掃了一眼我隆起的肚子,似乎是想笑,可還是忍住了。
他握緊了我的手臂,扶著我,看向了樑毓言。
樑毓言這會兒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跟周奕琛說。
“大哥,你先帶著南南走,我馬上就……”
我們均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嚴煜就仰頭笑了,笑聲極其刺耳。
“想走?你們以爲可以走的掉?”
“我告訴你們,就是死在這裡,我也會拉上你們一起?!?
嚴煜的槍口掃向了我們每一個人,之後,他說。
“你們一個也走不掉——”
話落沒幾秒,我耳邊就傳來了陣陣爆裂的聲音,地下室的天花板一寸寸裂開,時不時地掉下一些碎石子,灰塵以肉眼能看到的狀態(tài)模糊了我的視線,漸漸地,整個地下室都開始晃動。我背脊一緊,往周奕琛懷裡貼了貼。
落下的石頭越發(fā)大,不偏不倚地就砸在了樑毓言的手腕上,槍掉落在地面上的那一瞬,嚴煜一個箭步將槍踢倒了數(shù)米之外,“都別動——”
樑毓言轉(zhuǎn)過頭,咧嘴一笑。
“抱歉,大哥,又拖你後腿了,你知道的,我不擅長這玩意兒,要怪只怪你不願意教我?!?
周奕琛抿了抿脣,輕嘖了一聲。
我不得不佩服樑毓言和周奕琛,他們幾乎沒有一點慌亂。樑毓言往後退了數(shù)步,雙手均垂在了身子兩側(cè)。
周奕琛也不敢輕舉妄動,他暗暗地環(huán)視了一圈四周,而後死死地將我護在了身後。
他寬厚的背遮住了我所有視線,聽著一陣陣槍聲,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在了嗓子眼,我試圖踮起腳尖,看看周奕琛有沒有受傷,樑毓言有沒有受傷,可週奕琛壓根不給我這個機會,他手臂反在身後,壓著我的手背將我往下拽。就跟護小雞似的,空出的手臂還揚在了半空中,什麼都不讓我看。
“嚴煜,你真是病得不輕。”
“這都是你們逼我的!你們一個個都逼我!我不好過,你們也休想安生!欠蘇敘的那條命,你們終究得還!”
嚴煜憤恨地說完這句話,正對著我們,往後一步步地退。
“別動,誰先動,我就先弄死誰——”
仙女們聖誕節(jié)快樂!
不出意外,明天大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