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0205【遛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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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陸續(xù)收到兩封密奏。
第一封是朱國祥遞上來的，朱銘彈劾錢孫兩家勾結(jié)盜賊、侵占民田、草菅人命。同時，又說谷林山禁采禁牧，嚴重影響附近百姓的生活，請求縮小堯陵的禁區(qū)范圍。
第二封是蔡攸遞上來的，錢孫李三家的在朝官員，彈劾朱銘私劃堯陵禁區(qū), 而且殺良冒功制造冤案。
“你怎看的？”宋徽宗把兩封密奏遞給李邦彥。
朝堂內(nèi)外，蔡黨和鄭黨斗爭激烈，而李邦彥哪派都不是。
他的職務(wù)是起居郎，每天跟在皇帝身邊，負責記錄皇帝的言行。另外，朝廷的諸多重要政策，李邦彥也要進行記錄, 然后交給著作官予以保存。
李邦彥刻意跟蔡京、鄭居中保持距離, 又瘋狂巴結(jié)太監(jiān), 隱隱成為朝堂的第三股勢力。
仔細讀完兩份密奏，李邦彥說：“官家，除了殺良冒功，兩份密奏恐怕都是真的。”
“為何殺良冒功是假的？”宋徽宗問。
李邦彥說道：“朱知州剛直無私, 東京城內(nèi)哪個不曉？若是為了百姓, 私劃禁區(qū)他做得出來。這可是逾制大罪，因此罷官都算輕的。他已經(jīng)冒著偌大風險為民請命，又怎會在乎抓捕盜賊的功勞？他所殺者, 必是真盜賊。”
宋徽宗笑道：“他是想做名臣啊。”
李邦彥說：“私劃堯陵之舉, 罪名可大可小, 全憑官家發(fā)落。”
宋徽宗仔細想了想, 對隨侍左右的御藥院太監(jiān)說：“擬旨, 濮州知州朱銘, 逾制規(guī)劃堯陵，罰俸三月, 令其思過。準其所奏，重劃堯陵禁區(qū)。至于錢孫兩家，降旨予以斥責。”
李邦彥連忙拍馬屁：“官家圣明。”
李邦彥之所以幫著朱銘說話, 是因為他把朱銘視作同類：帝黨！
帝黨的根基太過薄弱，只有皇帝和太監(jiān)幫忙。今后如果走上前臺，必然要跟蔡黨、鄭黨起沖突，須得多多團結(jié)同類壯大力量。
又過數(shù)日，宋徽宗再次收到兩封密奏。
一封是朱銘寫的，細數(shù)錢孫兩家犯下的命案，還說他們大量隱匿田產(chǎn)逃稅，請求允許在濮州境內(nèi)清查隱田。
一封是吏部郎中王可述寫的，彈劾朱銘偽造證據(jù)，制造冤案胡亂抓人。
完全相反的兩封密奏，把宋徽宗看得直樂。
再次扔給李邦彥閱讀，宋徽宗笑道：“這個朱成功，真是膽大包天，他抓孫家也還罷了，竟然敢抓錢家人，就不怕惹來開國勛貴后人的眾怒？”
李邦彥說：“朱知州越是如此強硬，錢孫兩家的案子就越真。”
“俺自然曉得是真，”宋徽宗說道, “你舉薦一個京官，擔任濮州觀察判官, 把這件事情盡快處理。錢家先祖有功于國，抓進大牢會讓朝廷面上無光。”
李邦彥道：“杭州知府唐恪，可堪此重任。”
觀察判官屬于特派職務(wù)，名額不定，事情辦完就能卸任。
唐恪此人也很復雜，招降過苗民叛軍，后來還治理過黃河水患。靖康年間卻主張議和，瘋狂排擠主戰(zhàn)派。金人扶持張邦昌做皇帝，唐恪也簽名支持，事后卻服毒自殺。
說他無能吧，他又有點能力。
說他賣國求榮吧，他又自殺謝罪。
唐恪做起居舍人的時候，跟李邦彥有些交情，因為得罪太監(jiān)被外放地方。
李邦彥借此機會，讓唐恪給皇帝辦事，任務(wù)完成就能召回朝堂，成為李邦彥的一大助力。
宋徽宗說：“便依卿之意，讓那唐恪走一趟，務(wù)必把事情辦好。”
李邦彥明白皇帝啥意思，錢家必須保住，要給開國勛貴面子。孫家則無所謂，殺就殺了，誰讓孫家底蘊不夠？
在宋徽宗眼里，這些都是小事，北方戰(zhàn)爭才是大事。
蔡黨核心人物、樞密使鄧洵武，隨即被宋徽宗招進宮里，質(zhì)問道：“西夏那邊，怎還沒打完？”
鄧洵武回答說：“臣知樞密院事不足半年，已在催促前線將士速戰(zhàn)速決。”
宋徽宗說道：“遼國傳來消息，渤海守將高永昌作亂，攻入遼陽建國稱帝，國號大元，建元隆基。如此局面，正是收復燕云的大好時機，須盡快結(jié)束西夏戰(zhàn)事，再抽調(diào)兵力攻打遼國。”
不僅是鄧洵武，就連在寫起居注的李邦彥，都被皇帝這番話給驚到了。
跟西夏還打得拖泥帶水呢，怎會想到去打遼國？
四個字，好大喜功。
鄧洵武連忙說：“臣一定加緊催促，早日結(jié)束西夏戰(zhàn)事！”
遼國那邊是真危險了，遼陽都被叛軍攻破，判將高永昌還建國稱帝。
天祚帝耶律延禧下令，擁有雜畜十頭以上的家庭，必須提供青壯從軍平叛。這個命令一經(jīng)發(fā)布，立即激起春州兩千余戶造反，遼東半島的部落也叛亂獨立。
然后，金兵攻陷遼國保州（丹東），還滅掉剛剛建立的大元國。
除了遼東半島，黑龍江以南的東北地區(qū)，全都已經(jīng)落入金人之手。
金國徹底崛起了！
大理那邊，段譽剛剛登基，還派使者到東京請求冊封，也不曉得他六脈神劍練得咋樣。
打發(fā)走鄧洵武，宋徽宗盯著地圖看了又看。
遼國內(nèi)部的一系列叛亂，激起宋徽宗的壯志雄心，甚至有點后悔跟西夏開戰(zhàn)。如果當初不打西夏，這時就能趁機北征，一舉收復燕云十六州，成就他趙佶的不世偉業(yè)！
大宋的情報有些滯后，高永昌建立的大元國，五月份就被金人給滅了，宋徽宗至今都還不知道。
他盯著地圖左看右看，越看越覺得惋惜。
……
對于濮州的事情，蔡京跟宋徽宗一樣，都是沒怎么上心的。
些許小事，交給下面的人處理就可以了。
得知皇帝的安排之后，蔡攸立即找來張克公，問道：“濮州之事，可曾安排好了？”
吏部尚書張克公說：“雷澤縣的三個縣官，選人俱升一階。曹元歸調(diào)安遠縣令，王畋調(diào)新化縣令，耿鼎臣調(diào)犍為主簿。”
張克公是猛人張叔夜的堂弟，同時也是蔡黨的中堅力量。
“很好。”蔡攸非常滿意。
張克公給出的這三縣，全是鳥不拉屎的地方。
誰讓曹元歸等人，幫著朱銘做事呢？將他們明升暗降，也是在釋放信息，朱銘是蔡黨的敵人，誰跟著朱銘混，就等著去窮山惡水吧。
張克公又說道：“朱銘此人，并非尋常知州，還須相公親自調(diào)動。”
蔡攸問道：“你有什么好去處？”
張克公笑道：“杭州。”
蔡攸連連搖頭：“杭州繁華之地，難道讓姓朱的去享受？”
張克公一肚子壞水，點醒道：“杭州是朱勔的地盤，別人去了，自然可以享受。但那朱銘喜歡做事，便讓他去跟朱勔共事！”
“著啊！”
蔡攸拍手贊嘆：“這位朱知州，在濮州又是捕殺盜賊，又是懲治豪強，干出了許多政績，俺就向官家薦舉他去杭州做知府。”
才被超階提拔兩三個月，朱銘似乎又要升官了，而且還是在杭州做知府。
蔡攸的職務(wù)，是陪皇帝讀書，有的是機會見皇帝。
這天，他跟宋徽宗耍得正高興，忽然就說：“官家，臣聽聞朱探花在濮州多有政績，如此棟梁之才，應(yīng)當不吝提拔。”
宋徽宗頗為驚訝：“伱這廝吃錯藥了？竟給他說好話。”
蔡攸一本正經(jīng)道：“舉賢不避親，舉賢自也不避仇。更何況，臣與朱探花只有小隙，并無解不開的仇怨。做臣子的，都是為官家分憂，自當和諧共處。”
宋徽宗又不是傻子，但也好奇蔡攸想干啥，問道：“你薦舉他做哪個差遣？”
“杭州知府！”蔡攸說道。
宋徽宗哈哈大笑：“以他的脾氣，若是去了杭州，怕要跟朱勔打起來。這個差遣不行，朱勔還要留著做事，朱銘朕也要重用。”
蔡攸早有腹案，心思歹毒道：“官家已下令在杭州打造海船，朱探花父子嘗來往于海上。他去了杭州，也能幫忙督造海船，今后或可為官家出海尋仙。”
宋徽宗聞言收起笑容，居然認真考慮此事。
思索片刻，宋徽宗還是沒拿定主意：“朕再想想。”
蔡攸也不敢再勸，否則容易惹皇帝不高興。
又過了一天，宋徽宗居然真的頒布中旨，調(diào)任朱銘擔任杭州知府兼提舉兩浙市舶司。
提舉兩浙市舶司這個官職，一般由兩浙轉(zhuǎn)運使兼任，讓杭州知府兼任還是頭一遭。
至于朱銘升遷迅速，這個反而很正常。
京朝官履任地方純屬鍍金，一年一遷已成慣例，半年一遷也是常有的事。窩在地方久不升遷的京朝官，只有一種情況：得罪了皇帝或權(quán)臣。
朱銘在濮州正待大展拳腳，對朝中情況毫不知情。
不曉得給他做事的三位縣官，全都被扔去窮鄉(xiāng)僻壤。也不曉得自己剛剛擼起袖子，就要被蔡黨舉薦去杭州。
這種情況，是朱銘所不愿見到的。
他不想太快升遷，就算升遷，也最好是原地高升，調(diào)來調(diào)去還怎么做事？還怎么積累治理經(jīng)驗？
這就是宋代官場的惡心之處，你得罪了權(quán)臣，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權(quán)臣可以把你胡亂調(diào)派，讓你沒法在地方上真正做事。
俗稱，遛狗！
朱國祥也有幾個交好的太監(jiān)，皇帝那邊頒布中旨，他隔日便得知消息。
“杭州？”
朱院長的歷史不怎么好，思來想去瞎琢磨：“方臘起義，好像占領(lǐng)了杭州。但方臘是哪年起義來著？不會就是這一兩年吧。”
他害怕兒子掉入狼窩，跑去地里掰了幾十根嫩玉米棒子，直奔皇宮而去：“煩請通報，仙糧玉米已經(jīng)成熟，今日便來進獻給官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