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全醫館內,楊母早已醒來,按照蘇醒的交待,只能吃一些容易消化的流質食物。這是蘇醒的第一臺手術,更是不敢怠慢,一天要來數次,直到高熱退去,才稍有安心。
楊志進來,見其母臉色逐漸紅潤,很是欣喜,取出一個錦盒,遞給安道全。
“安神醫,按照公子要求,家母需要野山參提升抗力,麻煩神醫煎制一下。”
“志兒,你哪有銀兩購買如此大補之物,是不是干了傷天害理勾當?”待安道全離開后,楊母問道。
“沒有,兒子還有一些銀兩,母親別問了,反正沒干違法之事。”楊志支支唔唔。
“你是我兒,我能不知道你?快說,否則我寧愿死去。”楊母厲聲問道。
“兒子不孝,將刀賣了,等過些時日我再贖回便是。”楊志不敢看其母親眼睛,低聲說道。
“兒啊,這是你父親留下家傳之物呀,你讓我如何對得起楊家列祖列宗。造孽啊!”楊母泣不成聲,沒想到自己一病,把兒子逼成這樣。
“母親,只要你病好了,兒子有能力贖回來的。”
“贖回,談何容易,至少要高出數十倍贖金,兒啊,你好糊涂。”楊母拼命地拍打著身體,此時的她完全沒有了身體逐漸恢復的欣喜。
門外蘇醒正好聽到楊志母子談話,他喚來安道全,低語幾句,隨即走入病房,細心檢查著手術傷口。
“楊夫人,今天感覺怎樣?”
“多謝公子,老身感覺好多了。”楊母低首輕擦眼睛說道,語氣敷衍,此時的她更恨不得不治而亡,至少能幫兒子保住家傳寶刀。
“那就好,楊壯士,有時間攙扶令母到院內走走,這樣更有利于病情恢復,再過四五日,若無反復,就可出院回家了。”
“蘇公子大恩,楊某愿用余生償還。”
“不用客氣,醫者仁心,救死扶傷,乃是本分。晚上,楊壯士是否有時間,有些事情,想與你談談。”
“楊某晚間恭候公子大駕。”
從醫館回來,蘇醒進入書房,繼續寫著紅樓夢第二卷,經過幾天的筆耕,現已接近尾聲。方寸馨推門而入,俏立蘇醒面前,也不說話。
“記得下次進來要敲門,這是彼此起碼的尊重,懂嗎?”
方寸馨轉身走到門邊,從里面輕敲兩下,再次站回原位。
“我敲了。”
“好了,怕了你啦,什么事?”蘇醒對方寸馨是一點轍都沒有。
“外面都把追夢少年說成仙人了,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我只認識你一位仙子。”蘇醒還不想讓方寸馨知道。
“哦,你為何不敢看著我,心里有鬼?”
“你太漂亮了,看了你,我無心寫東西。”
“這我知道。”方寸馨也不謙虛。
“聰明人分兩種,一種才華橫溢,是大學問,一種觸類旁通,是大智慧。所以你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方寸馨臻首伸向蘇醒,似乎能將蘇醒看穿。嚇得連忙站起,怔怔后退兩步。
方寸馨見蘇醒如此窘樣,難得露出一絲笑意,輕哼一聲,轉身離去。
“你就是一個妖精,以后不允許再來書房,時遷,你給我把她弄出去。”蘇醒歇斯底里的聲音從書房傳出。
“公子,時兄弟不在,需要在下幫忙傳達嗎?”白勝聲音傳來。
“不用了,白兄弟,你過來一下,有件事麻煩以后可能需要麻煩你了。”蘇醒說道。
“以后,我不能明目張膽的同西門慶接觸,有些事情只能勞煩白兄弟代為傳信。”說罷,蘇醒將紅樓夢第二卷遞給白勝。
“將此手稿交給西門慶,五日后投放市場,印刷數量2000冊,定價為一兩紋銀,寫書太辛苦了,總得賺點。”
到了晚間,蘇醒喚來武松一同前住醫館,剛剛坐下,楊志進入,一見武松,正是害自己丟失生辰綱領頭之人,揮拳前來,作勢欲打。
蘇醒伸出一手,按住其胳膊,楊志頓時動彈不得,此時方知,蘇醒一文弱書生,武力值竟是如此高深莫測。
“楊壯士,你打不過武兄弟的,先坐下,聽我把話說完。”見到恩公發話,楊志只得悻悻坐下。
“生辰綱是我讓武兄弟劫的,讓楊壯士因此丟了官職,蘇某深感愧疚。”
“楊壯士你就甘心為那些殘害百姓,禍亂朝綱之人驅馳嗎,豈不是助紂為虐?他們大肆搜刮民脂發膏,來獻禮太師,以圖自己飛黃騰達,壯士行為,就是幫兇。”
“食君俸祿,忠君之事,此是做臣子的本分,公子意圖在下明白,但恕不能答應。”楊志答道。
“如此腐敗朝廷,你還甘心為其賣命,你知道忠字怎么寫嗎?下面有一個心啊,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你與蔡京高俅此等奸賊又有何異?算我看錯你了,這是你的刀,替你贖回來了,兩日后,令母便可出院,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蘇醒說完,將刀遞給楊志,率武松離開武館,他相信楊志能夠想明白,響鼓何須重錘。而且蘇醒也已看出,楊母是一個大智慧之人,她會替兒子作出選擇。
剛剛走出醫館,時遷前來,身后跟著兩名內侍:
“公子,鄆王差人前來,請公子前往鄆王府一敘。”
“哦,請兩位大人前面帶路。”深夜與自己會面,蘇醒一時想不出趙楷到底何意,隨內侍坐進一輛毫不走眼的馬車內,蘇醒只身前往,他相信趙楷不會對自己不利。
鄆王府比鄰皇宮,府門高矗,散發著皇家威嚴,數十名大內侍衛站立兩側,體型健碩,著裝嚴整,身高相仿,均在七尺以上,手持兵器泛發森森寒光,遠遠的蘇醒便感受到壓迫感。
隨內侍拾階而上,警衛攔住去路,欲上前搜身,內侍連忙攔住,掏出一枚黃燦燦的令牌:
“殿下交待,蘇公子不得搜身。”警衛見到令牌,知趣退下。
進入內院,寂靜無聲,卻隱含著層層殺氣,隨時可見武裝到牙齒的一隊隊護衛,視物如晝的蘇醒看到假山、花叢等陰影處潛伏著數名暗哨,均有著不凡的武力。
經過看不到盡頭的長廊,內侍終于在一個亮如白晝的庭院前停住。
“公子,殿下便在里面,請。”蘇醒作輯答謝,進入庭院,迎出一名侍從,衣著同先前領路的完全不同,顯得更華貴高級,應是鄆王的貼身近侍。他接過先前內侍的腰牌,對蘇醒說道:
“蘇公子,請隨奴家來。”聲音尖細,應是太監。
剛行至一屋前,房門打開,一少年迎出,衣著黃色睡袍,正是趙楷。黃色是皇室象征,非皇家穿戴會誅門滅族。
“蘇公子,這么晚了將你請來,恕本殿考慮不周。”
“草民見過鄆王殿下,能得殿下召見,是草民的榮幸。”蘇醒行禮后,隨趙楷步入屋內,此處是一書房,墻壁立滿書柜,直至屋頂,其中整齊堆砌著各類書籍,隨眼可見遺世珍貴孤本。
“殿下書房汗牛充棟,令草民大開眼界啊,難怪殿下如此博學。”
“蘇公子客氣了,讀再多書,充其量也是修身所用,公子才學卻是立命根本。本殿同公子相比,倒是顯得把書讀死了。”
“殿下所言,草民甚有同感,理論若不能轉化為實踐,讀再多書又有何用。”
“理論、實踐,公子如此兩詞,令本殿茅塞頓開啊,快,此處只有你我,沒有皇子平民,我們邊喝茶邊聊。”說罷趙楷領著蘇醒在茶案前坐下,開始煮茶。
“公子再同我講講理論和實踐的關系。”趙楷也不再以本殿自居。
“讀書是為了豐富自己的理論,而理論如不懂轉化為生產力,那就是書呆子,這類人就是百姓口中的‘百無一用是書生’。”
“理論指導實踐,實踐豐富理論,兩者相輔相承,如此才能推動社會發展。”蘇醒恨不得將哲學說與趙楷,又怕他聽不懂。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只有理論聯系實踐,這書才算是讀到位了。”此時的趙楷完全象一個小學生,讓蘇醒很有成就感。
“生產力,這個詞用得好啊,可謂包羅萬象。公子與我年齡相仿,和公子一比,我感覺這二十余年算是虛度了。”趙楷一下子從蘇醒口中聽到那么多新詞,立時感覺自慚形穢。
“這個生產力,你可別小看了,往大了說就是綜合國力,以后如果殿下不嫌草民羅索,我再跟殿下講講生產力、勞動資料、消費者和勞動者之間,以及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之間的關系。”
“望公子不吝賜教,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呢。聽公子一席話勝過我所讀萬卷書冊啊。”趙楷滿臉神采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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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殿下召見草民,所為何事?”蘇醒問道。
“今日進宮請安,官家對公子甚感興趣,盛贊才情,還詢問公子來著。只是對滿江紅表達之意頗有微詞,有妄議朝政之嫌。”
“那殿下如何回復官家?”
“我說是去年科舉考試時認識的一位落榜同窗,恰巧碰到,便相邀同游東湖,后家中有事,中途離開。”
“便是如此,官家未再細問?”
“你僅一介白丁,并非朝中顯貴,還輪不得官家過多關注。”
“多謝殿下替草民周全,如此也可進可退,草民佩服殿下心思縝密。”
“無需客套,我與公子一見如故,當然要想辦法替公子分憂,公子可有入仕之念?”趙楷意味深長的望著蘇醒。
“草民暫無此念想,因為縱觀朝堂,草民尚未發現同路之人。”蘇醒實話實說。
“公子何出此言?”
“恕草民斗膽,朝堂可還有忠臣良相,有幾人愿意匡扶大宋基業,有幾人記得收復燕云十六州的太祖遺訓。卻不乏結黨營私,嫉賢妒能之輩,殿下明哲保身,不理政事,應也是看出大宋積重難返吧?”蘇醒表現得咄咄逼人。
“蘇公子慎言,你太放肆了,此言論讓官家聽到,公子可知后果?”趙楷被蘇醒說中心思,忽的站起,滿臉通紅,雙手不住的顫抖。
“殿下才情,遠超定王、肅王,且深得官家垂愛,可以說儲君之位,只要殿下稍使些氣力,便唾手可得,為何還如此自甘墮落,刻意遠離朝堂,應是比草民看得更透徹吧?”蘇醒毫不相讓,也站起,直面趙楷。
“你大膽!”趙楷手指蘇醒,卻說不出辯駁話語。“來人,送蘇公子回府。”說完轉身快步走出書房。
“多謝殿下不殺之恩,草民蘇醒告退。”通過趙楷行為,蘇醒已猜出他心中所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