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彌爾不禁有些感概:“多日不見,本宮見你竟是持重了。”
沈瑤朝宋彌爾盈盈一拜,“堂嫂哪里的話,人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瑤兒這不知別了表嫂與望京多少個三日,自然是有了些變化。這還得多虧了堂嫂呢。”
“哦?”宋彌爾微微挑眉,“此話怎講?”
沈瑤柔柔一笑,“瑤兒從前不懂事,又常做出一些莽撞無禮的事情,若不是后來遇著了堂嫂,我哪里知道這世上還能有這般的妙人兒。堂嫂可不要怪瑤兒說話逾矩,實在是見了堂嫂一時激動,情難自禁,這些話也就脫口而出了。”
二人此時正在壽康宮中,太后坐在上首,聽了這話,倒是笑了,“沒想到,你這一張嘴,可真是甜的。”
沈瑤低頭似乎是有些羞澀,“伯娘也來笑話我。去年一事之后,父王回家便給我好一頓家法,當時也是怨的,可是后來我便慢慢想明白了,本就是自己不對,堂兄更是對我殷切期望,才賜了我‘靜淑’這個稱號,若我的言行對不住這‘靜淑’二字,恐怕又要被人嘲笑了。”她抬起手,翹起蘭花指,輕輕捏了捏自己耳邊的晶瑩剔透的琉璃桂花耳墜,“后頭父王特意叫了府上的老嬤嬤教導,那時候起,瑤兒腦海中便時不時地浮現出堂嫂的風姿,這才為堂嫂的風姿所傾倒。如今更是要好好感謝堂嫂,瑤兒正是學著堂嫂的一言一行,如今······如今······”
她似乎不好意思起來。
太后不由得略微俯身追問:“如今卻是如何了?”
“如今,”沈瑤咬著唇小聲道,“卻是已經有好幾家上門提親的了。”
“哈哈哈哈,這可是好事啊!”太后撫掌大笑。“卻不知是哪幾家人向我們的瑤兒提親來了?”
宋彌爾也是心中一動,望向沈瑤。
沈瑤像是無所察覺,仍舊略略低著頭顯得十分不好意思,“有兩家是父王屬地的小將,今年初在掃流寇的時候立了點小功,如今便上門來提親了。另外一個是西北一個文官的兒子,身子較弱,如今還未曾下場,卻還是個白身。”
“哦,那瑤兒更中意哪一個呢?”
“我,我還不知道······”沈瑤頓了頓又似自言自語地接口道,“不過,父王卻是最看好那個文官的小兒子,他說他成日帶兵守著西北,打打殺殺的,也是個不細心的,文人墨客最是心細,他就我這么一個女兒,自然想找一個貼心的夫郎給我。對方又是家中幼子,嫁過去不用主持中饋,伺奉公婆也有長嫂在前頭,也沒什么要繼承家業的壓力,我又有縣主的名頭,上頭又有愛護我的伯娘與堂兄堂嫂,更算是低嫁了,可不得將我捧在手心里,我往后的日子也能過得舒舒服服,沒有什么煩憂。”
太后笑著點了點頭,“確是如此,你父王看來是十分用心在選親事啊,可見對你的疼愛非常。可瑤兒你的意見又是如何呢?千萬般好,卻還是要自己滿意才是。”
“因著要進京參加秋闈,還,還未來得及相看。不過我私下打聽了,那位小公子平日里便愛宅在院子里看書,聽說也是個好相與的。”
看起來沈瑤也似乎十分滿意。
太后與宋彌爾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思。
宋彌爾的顧慮更多一層。她又不是沒看到沈瑤當初那一副色欲熏心的模樣,說難聽點,哪里是靜安閨中的良家女子?宗室里頭聽來的秘聞,一說到西北的沈瑤,便都是她又如何飛橫跋扈,如何豢養小倌的事,恐怕西北上下也早有耳聞,雖說沈瑤變了不少,如今已不復當年的模樣,可曾經的那種事,好男兒都會掂量一二再做打算,誰知道她會不會故態復萌呢?卻不知這幾家提親的,是真看中了如今的沈瑤,還是看著了沈瑤背后的沈家和梁王了。
她心思一轉,似乎不經意地添話,“卻不知這位公子是自己求取,還是家中父母之命?”她抬眸一笑,“若是自己求取,看來這公子怕是對咱們瑤兒天生鐘情了。”
“哪里又有什么一見鐘情,”沈瑤似乎是聽懂了又沒有聽懂,扭捏了片刻,又大大方方抬起頭沖宋彌爾燦然一笑,“皇嫂您也知道,從前瑤兒有多不懂事,西北那地方,多少人都知道我惡名在外,那幾年,根本就沒有提親的人。去年封了縣主,父王還喜氣洋洋,覺得總算能將不孝女嫁出去了,可是西北那邊人人怕了我,簡直門可羅雀。”說到這里,沈瑤又是一笑,這一笑里卻是含了幾分落寞,“后來不是被父王杖責了么,又叫了從前宮中出去的老嬤嬤教導,我性子也漸漸轉了,后頭是別家的貴女組織了幾場聚會,不得不也請了我,那個時候我便規矩了些,名聲才漸漸好了起來。要我說,那兩名小將,說不得便泰半是看在我父王的面上,覺得我若是他們不提親,便沒人取了罷!”
“那這名文生,可總不會是看在梁王的面上吧?”宋彌爾調笑道。
“皇嫂,您盡是調侃我。”沈瑤紅了紅臉,“這名文生倒是不是,只不過在街上偶遇,那時候我心情不好,還與他起了爭執,卻不知道···卻不知道他是為何······”
“哈哈哈哈哈,看來哀家就快喝到瑤兒的喜酒了!”
太后看起來十分高興。
“伯娘也笑話我!”沈瑤佯裝喝茶,似乎是在掩飾自己的羞意。
笑過之后,太后又問,“那這回子秋狩,梁王可是要來?順便咱們商量一下你的婚事,說起來,哀家也很久未曾見過他了。”
沈瑤一愣,“陛下皇兄未曾告訴伯娘嗎?今年父王大概是來不了了,已經上了折子。”
“哦?”太后目光漸凝,“怎么,梁王也是同汝南王一樣,生了病來不了嗎?倒是病也病在一處了。”
“滄哥哥生病了嗎?”沈瑤很是驚詫,“我與父王竟是沒有聽說。西北太遠,聯系不便,我們也都許久未曾聯系了,還以為今年秋狩瑤兒能與他說上話呢!”
太后搖搖頭,“那還真是可惜了,卻不知梁王又是為何不能來秋狩?”
沈瑤擰眉,“父王倒是很想來,還一直念叨著杏花樓中的美酒,只是近日西北不太安平,羌獨人最近活動得厲害,在邊關時常偷襲,父王恐怕他們與其他部落的聯合起來,趁著冬日進犯,最近都坐鎮城外打擊那些羌獨人。因此確是不能來得秋狩。這件事,父王早在一月前便上了折子,陛下也恩準了,本想著若是本月太平些,便可叫部下看著,父王也能進京,卻不想羌獨便是不消停,我臨走的時候,父王還在一場小戰役中負了傷。”
“負傷了?”太后很是關切,“可是嚴重?”
先皇在位時,與梁王的事朝中人盡皆知,可到了沈湛即位,似乎人人都忘記了這些事,似乎梁王與太后沈湛的關系都能稱得上融洽了。梁王也一改當年的性子,尤其是最近幾年,愈發變得謹小慎微起來。
沈瑤謝過太后,“所幸未傷到筋骨,并無大礙。父王守著西北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傷痕無數,此次已是算輕的了,瑤兒在此謝過伯娘關懷了。”
宋彌爾似是想到了什么:“我記得袁大將軍也同在西北?”
沈瑤點點頭,“正是,幸而還有袁將軍在,父王也輕松了許多,我是女兒家,雖說曾經有些跋扈,但說到軍事,頂多只會在自家的校場里頭,拿精致的小弓射幾米遠的靶子,還不一定能正中紅心,秋狩都只能打打兔子野雞,而我的庶兄,說是開蒙的時間太晚,已經錯過了練武的最佳時間,如今也只能偶爾跟在父王身邊打打雜事,幾乎不堪大用,”沈瑤說的時候,無意便流露出對自己這位庶兄的輕視,“連一個普通的士兵都打不過,父王也就更指望不上他了。多虧了袁將軍也同在西北,不然的話,父王此時可便不是輕傷那般簡單了。”說到這里,沈瑤盈盈一笑,“瑤兒聽說皇嫂與袁淑妃娘娘是摯交好友,也不知能否有機會帶著瑤兒拜訪拜訪淑妃娘娘,以表達瑤兒以及父王對袁家的感激之情。”
袁沛凜大將軍,便是袁晚游的父親,也是大歷的護國大將軍,更是在沈湛即位時,忠心耿耿,第一批便支持沈湛的人,先皇在位時,袁沛凜是先皇的人,沈湛即位后,袁家也成了沈湛的人。而袁將軍其人,更是戰功赫赫,否則便不會有護國大將軍這個名頭了。更值得慶幸的時,先皇雖然在后宮上頭有些色令智昏,但在朝政上卻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明君,他對袁家更是信任非常,不會有因為袁家掌了軍權、戰功赫赫就恐怕他功高蓋主而打壓袁家,這是袁家的幸事,也是大歷的幸事,更是皇家的幸事。而如今換做沈湛,在這一點上幾乎與先皇沒有區別,甚至還納了袁家這一輩唯一的嫡女袁晚游入宮,上至淑妃,恩寵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