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是野獸的義妹。
天蘭宮里,水勤蘭聽罷了宮女春華的密報,陷入深思。
她不是水明月,是父親認來的義女,野獸的義妹--恩兒??磥硭暗膽岩晒粵]錯。
水勤蘭收攏眉宇,拿茶碗蓋拂去茶面幾根茶梗,跟著淺啜一口,又思量了半晌,才重新望向春華。
“你確定我父親派她進宮里頂替水明月,是為了監視我?”
“是?!贝喝A頷旨,“我聽野獸是這么說的。”
看來父親果然不太信任他,水勤蘭譏誚地想。
“我知道了。難為你了,春華,要不是你替我盯著皇女的行動,我到如今還被蒙在鼓里?!?
“能為攝政王效勞,是春華的榮幸。”春華低眉斂眸,畢恭畢敬地打官腔。
真的只是單純想為他效勞嗎?
水勤蘭微微一笑,“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何會主動告知我此事?”
“嗄?”春華訝異揚眸。
他擱下茶碗,好整以暇地說道:“你一向喜歡野獸,照理說不該出賣他?!?
春華一震,面色頓時蒼白,顯是沒料到他竟看透了她的心思。
“我……”她囁嚅片刻,終于一咬牙,豁出去了?!拔矣憛捤??!?
“哦?”水勤蘭揚眉,興味十是地注視她嗔怒的容顏,“因為他喜歡上了他的義妹嗎?”
春華又是一震,身子輕顫,咬唇不語。
見她如此反應,水勤蘭便知自己猜中了,搖頭暗嘆,輕聲吟道:“情深咎由取,恨己不怨君。”
春華默然,許久,才啞著嗓音道:“攝政王的意思是,我不該怪他?”
“情愛這事很難說的,你鐘情于他,他未必喜歡你?!彼?。
她不服氣,尖聲喊道:“可是我是真心喜歡他啊!”
“那又如何?”俊眉斜挑,“你既鐘情于他,就真心待他,又何必強求他還你真心?”
春華惘然,怔問道:“您這是在開導我嗎?還是在替野獸找借口?”
“我何必開導誰,又替誰找借口?你們之間愛恨糾葛,與我何干?”他冷冷一笑,眼底掠過一絲黯芒,像似自嘲?!跋氯グ?!繼續替我好好盯著那位假皇女,千萬別讓她知曉我已經發現她的真實身分了。”
“是?!?
春華退下后,有好片刻,水勤蘭只是沉思地望著茶碗里輕飄飄浮起的茶梗,他想起口前費了一番工夫,終于找著那位替先后接生的醫女,經過他一番威脅利誘后,那醫女終于吐露了埋藏多年的秘密。
原來當年女王生下的,的確是一對雙胞胎,只是其中一位教女王給送入民間,交給別人扶養了。
這就是恩兒的身世吧?她雖然不是水明月,卻也的確是天水的皇女,只是從小就流落民間,無福享受身為皇女的尊榮嬌寵,想來也受了不少苦。
所以,她的微笑才總是藏著幾許滄桑;所以,偶爾她看著他的時候,眼神會那般迷離;所以,只要他稍稍對她表示一些關懷,她便感動得如獲至寶。
他從不覺得自己待人好,也從不曾有人說他體貼,唯有她--
那宛如水晶剪成的瞳神,彷佛總能映透他內心最深處,看得他狼狽不堪。
她令他心動,更心痛。
水勤蘭陡地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收束神志。他不能再想了,比起耽溺于對恩兒的異樣情愫,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做--他必須尋回水明月。
恩兒既能假扮水明月入宮,就表示水明月確實遭遇了不測。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他不能任由她流落在外。
她畢竟……也是他的表妹??!
水勤蘭站起身,傳喚兩名年輕武士。
這兩各武士是他最近從民間特別挑選來的,身家清白,對他又極其忠心,雖然武功比起野獸尚差一大截,但至少不必擔憂他們是否為父親在他身邊埋下的暗樁。
他摒退一干閑雜人等,低聲交代兩人一個秘密任務。
昨日今朝又明天,流年暗換川不返。
光陰飛逝,當刺骨的冷風吹得人最心寒的時候,也正表示溫柔的春陽即將暖融這世間。
恩兒揚起頭,望向窗外一株挺立的櫻花樹,樹悄的殘雪已開始抖落,露出細細的櫻花苞。
春天來了,她的翩臨,恐怕會牽動天水的命運。
這些日子,發生了許多事,赤犬終于平安帶回了解藥,雖然大病了一場,卻得到了與千蝶在病榻上相互撫慰的機會,感情日深。
白犬與平夢也成親了,婚典后不久,白犬便讓水勤蘭提拔為邊衛軍校尉,派往臨北邊城,平夢自然也隨同夫君一同前往。
因為擔心這是水勤蘭的調虎離山之計,赤犬還特別來警告她,要她注意水勤蘭最近的動靜。
連他也要她監視水勤蘭。一念及此,恩兒澀澀苦笑。若水勤蘭果真舉兵叛變,遂了義父的意也就罷了?問題是,他似乎對這王位并無太大野心。
他不像要奪王座,反倒像要為水明月守護王座。
義父說過,若是水勤蘭不想要這王位,他會親自除掉這兒子,拱她登基為王。
報復你母親,讓她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穩,最好的法子就是將他最愛的國家拱手送人,否則就是你親手毀掉?!?
義父曾經如是告訴她,而她也萬分同意。
可現下,她忽然不確定了,毀了水勤蘭最愛的天水,他肯定會恨她到底吧,而她,不想令他討厭。
只有她登基為王,使國家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她對他而言才有存在的憤值,才能得他看重。
要報復,還是討好水勤蘭?她的心,搖擺不定。
她究竟該怎么做?
她該告訴義父,水勤蘭的確有些異常嗎……
“你發什么呆?”一道略微嚴沉的聲嗓陡然在她身畔揚起。
“哎?!彼斄艘惶?,下意識逸出一聲驚呼。
這聲驚呼,惹來了議事廳內眾人的好奇,無數道目光朝坐在角落的恩兒看來。
她頓時尷尬不已。她在做什么?竟在旁聽大臣們議政的時候走了神,甚而不端莊地喊出聲來!如此失態,水勤蘭會怎么想?
她刷白了臉,抬起頭,倉皇地望向站在她身側的水勤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