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犯錯
大一的這個生日,是我十八周歲的生日,父母為我在飯店里訂了一個大包廂,家里的親戚朋友們都被邀請來赴飯局。
母親和外婆還湊錢送了我一根金項鏈,我嫌俗,推脫不要。但外婆非要我收下,否則不開心,于是這就成了我這輩子迄今為為止,除了我的生命之外,收到最貴重的生日禮物。從此就生了根似的在我脖子上繞著,這一戴就是十幾年。到場的親戚都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都很疼我,在他們眼里,我就算長得個子再大,也終究是個小孩。我每次都想努力的證明自己長大了,但卻發現終究還是我的親人們老的更快。
就在我被生日祝福的溫暖氛圍包圍之時,我褲袋里的手機震動了。我猜想是林心悠打來的電話,肯定是祝我生日快樂,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接,因此早就調成了震動。
我不想接的原因,第一是接了之后,面對生日快樂,回答說謝謝的時候,家里人肯定要問誰打來了的,男的女的。我對這類事情,也就是所謂的隱私看的很重,不想輕易在我不愿意交代的場合去交代,也很反感接下來一段時間里,餐桌上圍繞著對這個事情善意的問詢和調侃。
第二點,我內心并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可能真的是我單方面變質了,讓我都不好意思去接受到一個真心愛我的人的祝福。
要我承認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愛林心悠了,相對于向家長交代,或許這才是我覺得最麻煩的事情。
周圍的氣氛容不得我多想,反復的震動逼得我只能關掉了手機。我強撐著笑容,大約過了十分鐘才緩過勁來,滿腦子的胡思亂想,暫時找了個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存放,心緒還是回到了熱鬧的慶生現場。
拋開這些,這次生日其實吃的很開心。人就是這樣,有足夠多的辦法快速區分煩惱和喜悅,并且自欺欺人,告訴自己人生只有快樂,這樣的人,可能真的會一直活的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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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學校放下書包,這才想起來手機還關著。我剛打開手機,林心悠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我還沒編好理由,卻因為習慣想也沒想就接了。
電話里是林心悠冷冰冰的聲音,“你下來一下,我有東西要給你。”
“……”
“就現在!”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電話就掛了。
我趕緊下樓,林心悠已經等在了樓下,看到我來了,塞了一份東西給我,說了聲“生日快樂”,扭頭就走。那一聲像冰一樣生硬的祝福,像是詛咒一樣,讓我很不安。
待她走出好遠,我才反應過來,“謝謝你?!?
她應該是聽到了,但又像是沒有聽到。
我呆立許久,卻無力為自己所作所為辯駁,這冰言冷語都是我自找的。
回到寢室,我仔細端詳著禮物,被禮品紙包裝的很精致,上面寫著:
祝夏秋實生日快樂,永遠開心!——林心悠
我忽然想到,這可是林心悠第一次送我禮物,不過這會不會是林心悠最后一次送我禮物了?又想到,林心悠在寫這句話的時候,是在打我電話前還是在打我電話后,那時心情又如何?
我剎那間非常痛狠自己的殘忍,手指開始不聽指揮,拆了半天也拆不開包裝。
阿哲在位子上看了我半天,問我,“要不要我幫你?還是舍不得拆?”
我勉強笑了笑,把包遞給他,我真的舍不得拆,總感覺拆開后,我就會失去什么。
“哦,是盤磁帶!”阿哲把里面的東西那給我,“錄音機在隔壁,我去拿回來?!?
我接過磁帶,是《東京愛情故事》,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淚水,放下磁帶,快步走到衛生間里去擦臉。
等我出來,阿哲和濤子都在,他們已經拆了塑封,把磁帶放進了錄音機。
熟悉的旋律期然而至。
濤子問,“你又聽不懂日語,林心悠干嘛送你這盤磁帶,啥意思呢?”
“去年有一次,我和林心悠在外面逛街,路過美亞,”我邊聽著音樂邊回答濤子,“那家店正在放這首歌,《突如其來的愛情》,我說我很喜歡聽,她說他也喜歡?!?
我還記得那天林心悠對我說,她不喜歡結局,莉香和完治不能在一起。
我說這些事放到現實里,完治和莉香就會在一起的,電視拍成那樣的解決是為了煽情,完全是出于劇情需要。
現在想來,這結論滑稽可笑,戲如人生,人生如戲。
我沒有對濤子和阿哲說這些,在腦海中盤旋一陣后,這些念頭反而在這點觸發了濃濃睡意,把我推倒在床上。
但是濤子不放過我,“秋實,我覺得你今天不對勁啊,是不是和林心悠吵架了,要不把不開心的事情說給我們樂樂?”
我本來不愿意多說什么的,但畢竟還是個憋不住話的人,于是把補考過后的事情言簡意賅的告訴了他和阿哲。
他們兩個人早就知道荊棘鳥的存在,但根本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當聽到我白天拒接林心悠電話時,兩人臉上都寫著不可思議。
我陳述的確實是事實,沒有摻雜一句假話。
“我早聽人說過,網絡交友這東西,少碰為妙,到頭來害人害己,”濤子對我的所作所為表現的痛心疾首,恨不得把我踢下樓,“我覺得這事,林心悠很難原諒你了,畢竟是你的女朋友,有這樣搞的嗎?好可惜啊,你想想你去年追林心悠的是多么不容易啊,全寢室的人都在幫你忙啊,怎么過了一個寒假,你們就發展成這樣了呢?”
阿哲說,“這事要是讓阿力知道了,估計打死你的心都有,他一直標榜自己做的最有意義的事情,就是撮合了你和林心悠?!?
濤子接著罵我,“當你是兄弟才罵你,這事你做的太過分了,想想做點什么去彌補吧。”
我想想也是,這么好的女朋友,哪里找去,但是后悔藥還來得及吃么?怎么說才能顯得足夠誠意呢?另外個問題在于我并沒有覺得自己有足夠需要要去挽回這份感情,似乎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在我潛意識里面,我究竟是怎么想的,連我自己都不想知道,又或者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在回避。
我愣了半天,才說:“事到如今,我也不指望她能原諒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大家以為是林心悠把我甩了,這樣她可能面子上好受一點?!?
“你不是為了她面子好受,”濤子一針見血,“你是為了你自己好受?!?
我沒有答話,濤子說的一點都沒錯。
“多少紅顏為二逼,多少二逼不珍惜,”阿哲半晌扔出一句話,“濤子,別管他,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我們閑吃蘿卜瞎操心?!?
這天晚上我睡的格外早,耳朵里塞著隨身聽,一遍又一遍的聽這盤磁帶。
但躺下不等于睡得著,過去這半年,從軍訓時注意到林心悠唱歌到嫉妒寢室聯誼陳子陽和她對唱,從借口一起排戲到一起自修,從回家做一班車相依相偎到地鐵口依依不舍的分別,從兩個人在一起的你儂我儂,到最后今天形同陌路的分別,一切都歷歷在目。
正是因為生活中有了她,這段日子才有了一抹難得的亮色。
新寢室的窗外能看到更大的一片天空,望著天上的星星,我格外懷念那段排戲的日子,親密無間。人生雖然是舞臺,戀愛卻不像排戲,不是我想重來就能重來,想跳過就能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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