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覺得,在我的家鄉,是那條叫做湘江的母親河養育了我,不管走到那裡,我始終對這條大河魂牽夢繫。
之所以這樣說,一個讓我始終無法承認的事實是,我其實是對大海心有餘悸,我有時候會想,噢,大海啊,我不屬於你這裡。
之所以我心有餘悸,是因爲在海訓的過程裡,我總是找不到在河水裡的那種無所畏懼的勇氣。
那是在一個黃昏裡,沙灘上防風林間那豎起高高旗桿上面掛著一面小紅旗,始終沒有降落下地,這就使得我們只能呆在海里,當時海水非常冰冷,空中烏雲密佈,我不停的在海水中踩著水,幾乎脫力,在我還有最後一絲力氣的時候,我突然聽到身後有一個奇怪的聲音,然後我回過頭去,結果就發現了一個高達三四米的大浪向我展開了一次偷襲。
面對這個海浪,我覺得很無力,啪的一聲就把老子劈頭罩臉的打懵了,半天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那裡,等我浮出個腦袋在海面,還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至於海岸在那裡,更是找不到北了,感覺十分迷惘。
海水真他媽難喝——這就是我爲什麼心有餘悸的原因。
不知道爲什麼,我在海訓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就是老是使不上力,整個人有點焉頭焉腦的,方大山說可能是我水土不服的原因,一開始我還嗤之以鼻,不過到了海訓第五天,我就不得不相信了,在我的背上,還有胸口,都出現了一溜兒圓形的水泡,疼痛難當,我咬牙一擠,我*,一股清水噴射而出,創口灼痛無比。
這種情況並不是我一個人有,五連的兄弟,包括其他一同來參加海訓的連隊的兄弟,一共二三十條兵,都出現了這種癥狀,包括咱們連長杜山,他也中招了,讓杜老闆極其鬱悶的是,他胸口的那一串水泡,恰好就長在咪咪那裡。
教官小鯊笑著給咱們普及:“兄弟們,沒關係,帶狀皰疹而已,擦點紫藥水,吃點維生素B6和B1,過不了幾天就結痂自愈!”
當然,對於他的解釋我非常的不滿意,於是我在中午時分鬼鬼祟祟用一個7.62MM的子彈殼收買了房東老陳的兒子陳小兵,趁著大家午睡的時候,這個十分懂事的孩子直接把我帶到鎮裡,指引著我找到了一個小郵局裡的那臺IC卡電話機。(本書全球首發於17K一起看文學,敬請正版閱讀)
我只是對我身上長出的那些水泡出現的原因產生了興趣而已,我迫切的需要一個專業人士來爲我解惑答疑,於是我懷著十分急切的心情撥打了軍線,要的就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步兵第四軍第三師師醫院的那個叫做程小鐸的準軍醫。
單調的振鈴聲響起,女話務員的聲音依舊是那樣雄渾有力:“喂,你好,請問要哪裡?”
“你好,我要師醫院!”我笑著朝老陳的兒子陳小兵點了點頭,小夥子正捏著一個插了根吸管的大椰子遞給我。
“帥克?!”電話那頭的女話務員顯然是對我的聲音十分熟悉:“你他媽的,怎麼忒長時間都沒聽到你給小鐸打電話?”
我吸了一口甜甜的椰汁笑著說道:“老大,我在海訓哩,快點吧,我這會是偷著溜出來的!”
“哦,行!我馬上給你要!”
“好!”我衝著話筒笑著說道:“不許偷聽軍事機密啊!”
“去你媽的!”電話那頭傳來一句笑罵,隨即單調的振鈴聲又響起。
房東老陳的兒子陳小兵在這幾天裡已經對咱們人民軍隊的有關紀律有所瞭解,有所熟悉,一聽到我說軍事機密,立馬就朝我笑了一笑,捧著個大椰子就自覺的走開了,溜達到郵局的那一排賊亮賊亮的玻璃櫃檯面前好奇的去看裡面那些陳列著郵集。
“餵你好,請問找那位?”
當我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頓時覺得這椰子汁愈發的甜蜜。
“嘿嘿,我就找你!”我笑著說道。
良久,電話那頭仍是悄無聲息,趕緊餵了幾聲,這才聽到程小鐸在那邊沒好氣的罵道:“帥克!你這個沒良心的!”
我還沒來得及貧嘴那邊程小鐸就噼裡啪啦的開火了:“我告你帥克,我很生氣,我非常生氣,我真的很生氣,你煩人!”
我傻笑道:“呵呵,姑奶奶,我哪兒又惹你了?”
“還說沒有?!”程小鐸怒斥道:“你說,從那天渡海登陸演習之後你就不知道死到那裡去了!”
“我,我不是來海訓了嗎?”我趕緊解釋。
“你!好啊帥克,你牛逼啊,說你兩句你還有脾氣,我不理你你就不理我……”聽著耳畔傳來的程小鐸委屈的斷續抽泣,我真的愣住了,這好好的發什麼飆啊,這好好的,哭什麼哭啊,這女人,難道真是來自火星?
估摸著程小鐸同志是抹了一把眼淚一甩,激動的說道“我……我,我說錯了沒有?你一點都不愛惜自己,什麼值得你那麼去玩命?就爲了爭一個第一?好,我是拉你後腿,我承認……你,你不知道我的感覺的,帥克,我告你,老孃現在不管你了!一開始我心裡很著急,還不怕人笑話,一個人拱到你們連隊去找你!好,這麼長時間,你一個電話都不打給我,好,我再也不管你了,再也不想理你了!”
啪的一聲,電話就被掛斷了,耳邊傳來嘟嘟的電話忙音。(本書全球首發於17K一起看文學,敬請正版閱讀)
太陽很好,金色的陽光從小郵局的那扇橫開的窗戶中透射過來,照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我把電話的話筒掛上,抽出IC卡,又插了進去,然後又摁著那個記憶深刻的號碼,撥通了那一條記憶深刻的軍線。
我的心裡涌動著一種巨大的溫暖,這是一種全新的人生體驗,我想,終於,除了我的孃老子,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子這樣的心疼我了。
程小鐸在電話振鈴響了第五次的時候才接的電話。
我用了三個字擺平了她,就三個字而已,我說:“我想你!”
我想我是非常非常認真的說這三個字的,我不知道用什麼方式來表達我的感覺,我只是覺得在這一刻,我真的很想她,很想和她在一起,就曬著這溫暖的太陽,迎著這陣陣的海風,*著這搖曳的椰林……瘋狂的親吻!
是的,在我說出這三個字之後的三十秒之後,她就淪陷了。
我給她說起了這兒的陽光,這兒的海風,這兒的椰林,這兒的沙灘,那一刻文科生帥克靈魂附體,辭藻十分華麗。
她對此十分嚮往,頓時讓我對自己的口才生出幾分成就感來,然後她就開始不停的發問,仔細詢問我們開展的海訓,關切詢問兵哥哥苦不苦累不累,三十秒之後,話題因此而發生了偏移,她知道了我身上長的水泡了。
我一本正經的用我身上的水泡癥狀來考覈一個報考了醫科大的女衛生員,她的回答讓我很滿意,她說這是帶狀皰疹是由水痘以及帶狀皰疹病毒引起的,口服阿昔洛韋片潑尼鬆片去痛片就可以解決,無繼發感染無復發,主要是因爲海訓體力消耗大,身體疲勞以及氣溫和海水溫差變化所引起的——鬼知道,她是不是因爲我參加了海訓才臨時抱佛腳看了這些相關病例的!
就在這個乾淨的小郵局裡,我第一次恬不知恥的對一個女兵說:“親愛的,你想不想我?”
這個女兵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用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給我唱了一首歌,沒錯,這歌我聽過,名字就叫《採檳榔》。
“高高的樹上結檳榔
誰先爬上誰先嚐
誰先爬上我替誰先裝
少年郎採檳榔
小妹妹提籃擡頭望
低頭又想呀
他又美他又壯
誰人比他強
趕忙來叫聲我的郎呀
青山高呀流水長
那太陽已殘
那歸鳥兒在唱
教我倆趕快回家鄉”
……
回去的路上,房東老陳的兒子陳小兵不懷好意的看著我笑,他對我說:“帥克叔叔,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
我倒,趕緊道貌岸然的說道:“小孩子懂個屁啊,你知道什麼是女朋友嗎?”
陳小兵很不屑的斜撇了我一眼,說道:“女朋友就是一會對你好得不得了一會又不理你的那個女人啊!”
我爲之語塞,坦白說,我沒有話來反駁他的觀點,事實上,我剛剛也歷經了這樣一個過程——我開始覺得,愛情,或許真真如人所言,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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