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段良辰這辰婚鋪子甚爲詭異,沈寅不是很放心霽柯與他一同涉險,便讓霽柯在外面等他,待他放信號才進去。
霽柯本就是……不擾沈老太君每日來‘視察’她,坐著屋頂上,等著沈寅。約大半刻還不見人,雖未聽見打鬥者,但霽柯還是不放心地跳進辰婚鋪。
一進入辰婚鋪,霽柯鼻息竄入一股血味,不由凝了凝眉,覺得這裡氣氛怪怪的。
她開始仔細端看著座四合的宅子,一縷陽光照在那還翻新的上好黃梨木上,散著一絲不明的陰涼。
霽柯提了些內息,腳步無聲,而緩慢地朝那打開的門扉走去。
“啊!”突然傳來一聲叫,霽柯幾個飛步朝那發聲處輕功飛去,沒有注意力道,她一腳踹開那宅子:“沈寅!”
霽柯的眸子狠狠地震一震……原於,前面一個深衣的背影男子正拿把刀,不停地上上下下,上上下下地刺穿一個身體,與此,那身體裡的鮮血噴瀉的一地都是。
而前面那個深衣背影的男子突然頓住身子和手上的動作,轉身,兩隻眼睛黝黑黝黑地,沒有瞳孔地……看著霽柯。
霽柯看著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睛,就像是被施了咒一般,站在原地動也不能動。
那清秀面白,半面臉噴著血點的男子,把手伸到脣邊,舌頭舔了舔手上的血,笑道:“長生門,霽柯。”
霽柯背後一陣寒怵,看著他站起身來,就像是被點了穴!她看著那無瞳男子的眼神,無法動彈,無法……動彈!
“正好我還沒有喝飽,不知長生人的血,是什麼滋味又……”他拿著帶血的刀,朝她一步步地,語調詭異地走過來。
“別怕,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嘗一口你的血便好了……別害怕。”拿起的刀,他站在霽柯面前,就要刺去時!一個扇面飛旋而過,猶如一把匕首地插過他的那張清白的臉面,他轉頭,流了幾滴血在地上,印著那略冷的晨陽,森森。
霽柯看著擋在身前,黑髮如絲,飄著頭帶錦緞的飄逸身影……心下鬆了口氣,還好,那血人不是他。
站在霽柯身前的正是沈寅,他一進來便看見段良辰非人般地屠殺一名女子,並刺穿她身體地飲血行爲,吃驚驚嚇程度一點不亞於霽柯。若不是霽柯涉險,他還反應不過來如何處置,這個畜生,竟然要喝他女人的血!
就在沈寅準備出手殺了這個著了魔的畜生時,在段良辰轉過身體時,一條布猛然矇住了他的眼睛。
身後,聽她告誡道:“別看,他的眼睛。”
沈寅一怔,只聽身後布料撕開的聲音,一陣風從他身邊疾馳而去。
那無瞳的段良辰見霽柯蒙著眼睛飛過來,身形靈活地彈跳起,扣動廳堂機關!一瞬間,所有門窗全部關閉,沈寅大叫了聲:“霽柯!”
霽柯一個躍身,抓住了他的手臂,轉身欲逃離這裡!
可是,來不及了!整個地面,一瞬下沉。
兩人,墜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
陳王府,絲竹輕輕悅耳,庭花隨風飄曳。
那白衣如洛神下凡的女子身後,突然出現兩名黑衣人,他們只露出一雙眼睛,竟是與段良辰相似的無瞳。
琴聲停下,那女子道:“下使?我與你們何干,竟尋到我來。”
下使,柳絡所投靠的‘月教’中階層最下的人們,月教的巫女曾預言說,他們都是被神明詛咒的一羣人,生來需要血時,便會恢復他們對血液貪婪而無法控制的yu望,失去爲人資格地殘酷虐殺!他們是不容與世的一羣未知族羣,不知爲何,有一天投靠月教,爲光明的‘月教’從事著一些秘密而殘酷骯髒的殺掠工作。他們一般不現世的,就是柳絡在月教潛伏三年,也只見過一次真正的無瞳人族的下使,而那次,差點她就失血而亡!
這次……又是爲何。
對了,他們需要血時,都是不會解釋的魔鬼。
琴聲再次在那纖纖弱指間彈起,彈起間,身後的河池,一陣彭涌爆破地被撕震開來。
府裡的人聽到這邊的巨響,都落了盤子不由趕過來,只見周圍全是柳絡身邊死的親信,而那白衣美麗的女子失神地跌坐在地上,楚楚可憐地全身發抖,發顫著恐懼……
一聲聲尖叫,響在陳府。
片刻後,廂房,聽到柳絡出事的陳玉放下手中要務趕來,柳絡一見他便撲在他的懷裡發抖不已。
“絡兒,沒事……沒事了……”看過事發現場死了的下人們,幾乎全部內傷而死,陳玉能想到的是陳王府潛入內功高手,也許,還不止一個!
“玉哥,好可怕,好可怕……她要殺我,她要殺了我!”
“誰,誰要殺你?”陳玉拉開柳絡。
柳絡一雙柔弱的美目淚水瑩瑩地咬住嘴脣,猛地搖頭,一把推開陳玉,就欲撞那牀頭。
陳玉一把拉住她,驚道:“你做什麼!”
柳絡擡頭看著陳玉,那淚一滴滴流得紅顏猶如如雨打溼的白牡丹。
陳玉一驚坐下,擁住柳絡道歉道:“對不起,嚇著你了……對不起。”
柳絡捏起拳頭,無力又帶著心痛地捶著他的背:“你兇我,我就知道你忘不了她,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對她動情了,我被她殺了纔好,我早就該……死,好成全你們!”
“柳絡,你說什麼,我一句聽不懂。”
“是她,是霽柯!她再次殺了我身邊最親的人,她又要來殺我了,她是魔鬼!魔鬼啊!”
陳玉的手,猛然一下驚抖起。
*
“阿柯……阿柯……阿柯……”黑暗中,沈寅從昏睡中醒來,恢復意識後,還未感知身體的疼痛,一雙手四處摸著霽柯。
“阿柯,霽柯……該死,女人!”叫了半晌,沒人應,沈寅以爲她遭遇什麼不測,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陷入一種比方纔掉進那無邊黑暗還要黑暗的恐懼中。
還未意識到眼睛蒙著的黑布,他四處摸索著磕磕碰碰,一聲聲叫著她的名,從未有的恐慌!
直到一隻手從黑暗中拽住了他身後的衣角,那聲音極低的無力,可是卻是帶著有些討打的鄙視語調,熟悉地差點令他喜極而涕。
“別叫了,好吵哪。”
記不得什麼時候哭過,沈寅伸手慌忙間抹掉臉頰上的一滴淚,轉身,霽柯搖搖晃晃地站起時,他一把緊緊地抱住她。
越抱越緊,好似,要嵌入骨血裡面去。
“以後我叫你時,你要立即回答,知不知道。”有些沙啞的低沉清潤嗓音,帶著些霸道,又帶著些顫抖。
能感覺到他的恐懼,霽柯原本有些火大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出熊抱,要把她勒死。但感受到他內心深處某份或許叫做‘擔心’的情緒,她的手最終放下,拍了拍他的背,不由溫柔安撫道:“知道了。”
一點星火,沈寅用身上帶著的火摺子,照亮撕開了這五指不見的黑暗的真面目。
當霽柯與沈寅看見這四面牆的絕境時,都有些驚嚇住。擡頭,霽柯拿過沈寅手中的火摺子,朝著頂部瞇眼仔細看去,發現頭頂依舊是封閉的灰牆。
他們此時,應該早就察覺到一種快要被斷絕呼吸的,越來越窒息的感覺。
沈寅也看到了,聰明如他,一瞬間看明白霽柯眼中的複雜。
他握起摺扇,雖已只是殘留著幾口虛弱的氣,但還是用扇子劃開那牆面。一道道力打下去,可那牆面只出現一絲劃痕都不算的東西。
沈寅不敢相信,就算他只能使出三分的力,但也不至於打了半天,打出這麼一道髮絲般的劃痕出來!
他不願放棄,正要繼續打時,霽柯伸手止住他。
“玄鐵所鑄的囚籠,沒用的。”
沈寅怔了下,下一刻,拉開霽柯的手,拍了拍她的頭道:“別擔心,爲夫會帶你出去的。”
轉身捲起袖子,他吁了口氣,目光執著地看著那面玄鐵鑄就的高牆,就在他沉氣又要大幹一會時,霽柯伸手一個手刀把他打暈。
沈寅正好倒在她肩上,霽柯看了看他額角的汗漬,伸手欲將他那亂的黑髮縷過……這時,‘咔擦’一聲,那玄鐵一絲光不透的囚牆……終於,緩緩地,一縷縷光,拉開了黑暗。
黑暗與光交疊的那頭,一個束帶黑袍飛舞的身形,印著光影,看得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