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
這對于徐寒來說算不得一個太陌生的名字。
在當年他初入大夏時,魏先生在街頭唱過的那一場牽絲戲中,阿言便是主角。
聽到這些的玄兒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珠子里有些好奇,但在一陣打量過眼前這尊妖君后,便又失去了興致,又坐回了徐寒的懷里,瞇著眼睛心滿意足的打盹,絲毫沒有身為妖君的自覺。
“你是說魏先生的妻子?”徐寒也在這時從聽聞這個姓名的詫異中回過了神來,他看向飛廉,嘴里如是問道。
飛廉點了點頭,再次言道:“正是...”
但于這話說完,他似乎又有了些許遲疑,過了好一會之后方才再次說道:“勾陳告訴我,她體內的力量在歸隱十萬大山這萬年間一點一點的被蠶食,意識到這一點后,她便不留余力的將體內的龍氣散入十萬大山之中,這樣便可確保在她死后,十萬大山中的妖族不會因為龍氣散盡,而如南荒當年的遺民一般活生生的餓死。”
“但就像一個王朝沒有了統御天下的帝王一般,散落十萬大山的氣運隨時可能被人奪走,加上那即將到來的大劫,為了應付這些,勾陳用她最后的力量誕下了阿言...而阿言,便成了妖族破劫的最后的希望。”
徐寒強壓下了自己心頭升起的關于古魔的一系列思緒,沉著性子問道:“阿言如何能救妖族?”
在魏先生所言的關于那位狐妖的故事里,所提及的字句并不多,徐寒起初只以為是一位機緣巧合誤入人間的狐妖,此刻聽來他方才意識到,似乎這些巧合,并非巧合。
飛廉的臉上在那時少見的涌出了一抹愧色,他并不正面回應徐寒此問,而是低頭喃喃言道:“他確實是個很不錯的人,我們算計了他...幸好最后他還算有個善終。”
徐寒聽到這里,哪里還能不明白飛廉所言究竟是何物,他頓時臉色一變,語調也在那時高出了幾分,喝問道:“你是說阿言與魏先生相遇,自始至終都是你們親手安排的騙局?”
“最多也就是順水推舟而已,阿言與魏長明的相遇確實是勾陳有意為之,但后面的發展我們無法左右,也左右不了,更何況為了族人,我們亦別無選擇,這一點小小的算計,我們如何做不得?”
“只是我沒有想到的是,魏長明與阿言最后會走到那一步,更沒有想到為了阿言的仇,魏長明會如此果決的拒絕來自天上真仙的邀請,尤其還是他已經知道了我們計劃后,卻依然決然的順應了我們的計劃...他對阿言,著實讓我無話可說。”
聽到這處的徐寒大抵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沉眸言道:“所以你們這么做是為了讓魏先生與天上的仙人決裂,最后倒向你們的陣營,可后來呢?為什么他的背上還背著十萬大山?這與你們的計劃又有什么干系?”
“勾陳預見到了這方天地已經到了毀滅的邊緣,與我便定下了這個計劃,我們尋到了人族之中最有可能憑借著己道以證仙道之人,在有心的算計之下讓他與真仙們決裂,而后我便將他帶到了大淵山山上,告訴了他事情真相,并且耗去自己大半的修為將那十萬大山裝入了一道小世界中,贈與他手。”
“只要他有朝一日能修成真仙,便可帶著十萬大山一同跳出這方即將破碎的世界,屆時我們的族人便可得以延續。只是他最后還是失敗了,雖然有幸被監視者接走,保住了一條性命,但礙于天地規則,他依然無法算得真正跳出這方天地,故而也無法將我的族人帶離此地。”
“而現在,這個擔子落在了你的身上。”
“我?”徐寒聞言苦笑,他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他自己都說不明白,這妖君要是知道了這一切恐怕也就不會再對他抱有任何期望了。
“你看,當年我雖然不知道你的身上竟然藏著這樣的秘密,但我看見了陸吾。”飛廉在這時看向了一旁的玄兒,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言道:“我知道必定是太陰宮出了變故,陸吾才會不惜損耗大半的修為分出了這么一道分身跟在你的身邊。”
“陸吾選擇了你,所以我相信他的選擇,答應了滄海流將右臂給了你。”
“魏長明的證道之路同樣不好走,天上的人給他設下了太多的條條框框,他在最后或許也明白憑他自己的力量無法登臨真仙之境,所以他將這十萬大山交到了你的手中,為那道劍靈抗下了十重天劫,而最后那劍靈亦犧牲了自己將本命劍氣度入了你的體內。”
“我們或被動或主動的都相信了你,你也勿需再懷疑什么,放手一搏即可。”飛廉說到此處,臉上的笑意更甚,倒是頗有幾分長輩鼓勵晚輩的味道。
徐寒的心頭愈發的苦澀,他不免生出一種覺得對方所托非人的愧疚感,正要在那時言說些什么。
飛廉的聲音卻再次響起:“你知道為什么我明知你們來到了這大淵山,可一開始卻避而不見嗎?”
“因為我知道你來這里的目的,你想讓我與你們一道與那亡龍之相一戰,但事實上,我的本意并不在此。”
“他們可是要來殺你的。”這時,一旁一直未有作聲的劉笙忽的出言說道,顯然對此他極為困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來救這妖君,為何聽對方的語氣,似乎他還對此極為不樂意。
“對于活了數萬年的妖君來說,妖族的傳承遠遠比我們的性命更重要,我雖然會死,但只要你們不參與其中,他便可以活下去,他身負如此多的奇遇與力量,只需要再多一些時間便可登臨真仙之境,屆時便可帶領我的族人跳出這方天地。”
“當然這樣做的代價是那些取得我精血之人必然會將整個人族屠戮殆盡,不過出于私心,在人族與妖族之間,我只會選擇自己的族人。”
“那你為什么改了主意?”徐寒再次壓下了心頭紛亂的思緒,沉眸問道。
飛廉在那時又是一笑,他看向了徐寒肩上的玄兒,言道:“當年人族因為貪欲而做了別人的利劍,將妖族逼入絕境,最后落到了如今天地。”
“陸吾方才與我長喚,我大抵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
“人妖二族本就共生于這方天地,當年人族犯下的錯,如今妖族不能再犯,畢竟即使你從這里活了下去,也不見得就能如愿修成真仙,更何況以你的性子,似乎也不會放棄你在人族的朋友獨自離去。”
“我覺得它說得有道理,既然如此,咱們便為了這方天地,暫且放下舊怨,也放下算計...”
“一起試一試,能不能來一次改天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