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手上的傷就白受了？”赤天問。

“也不是，我搶回了大概五分之一的龍軀，手上的傷就是急著吸收搶到手的龍軀才受的，不然空間亂流也奈何不了我。唉，沒想到剛回雷音就落到自己的軀體都要靠搶才能保住，這世道當真是變了。”

赤天和宸曦努力不笑出來，赤天轉移話題道：“阿提拉，關于其他幾位龍祖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椒圖龍祖墨靖天，兩千年前我們就開始爭天下至毒的空名頭，一直到卑鄙的人族陷害我們，魂臺破碎，靈魂被扯入冥域，我們依舊在打，可惜他已經死了，剩下的就只有被廢囚牛龍族幻天辰我聽過，后來繼任的那個家伙好像叫幻邪，名字夠怪，不過能力好像不咋地，說不定在冥域已經被魂飛魄散了。至于睚眥、螭吻、饕餮，我壓根就沒想過會有和他們聯合的一天。”

“唉，要是當年我們團結一點，說不定我們就不會衰微至此了。”宸曦不由得心生感慨。

阿提拉大手一揮，滿臉不屑：“假想的東西有個屁用，你咋不說要是當年我們謙虛一點，不要直接派大軍屠戮鳳凰城呢？”

三人幾乎同時意識到了什么，皆是面色黯然。

極遠處的赤荒王朝南部，隱山山脈的邊緣，一道空間裂縫出現，一個身高近兩米的男子出現，正是乾宇王朝地界內利用毒物凝聚肉身的神皇啟天，他一襲黑袍，眉宇間透著不可侵犯的威嚴，數以萬計的妖花在他的身周時隱時現，妖花已由黑變白，花瓣上細密的肉齒又變長變細了不少，看上去像一根根立在花瓣上的銀針。

“真好看的花，如果不知道它們的危險的話，說不定我還真會碰它一下。”如空谷滴露的女子聲音傳出，神皇啟天的左側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一襲黃裳的女子，她的衣服非常樸素，整個人卻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脫俗氣息，容顏足以媲美任何傳說中的仙子，就連周圍的空氣，不知何時也染上了一種空靈的氣息。

“素娥仙子超凡脫俗，這些污濁之物，還是不碰為妙。”神皇啟天面帶微笑，不卑不亢地如是回答。

黃裳女子嘴角輕揚，綻放出傾倒眾生的笑容：“這世間孰清孰濁，可不是光看身軀百骸的特性能說得清楚，你這看上去完美無瑕的外形，不也是一堆毒液嗎？”

“還是仙子博學，寥寥數語，就讓孤家無言以對了。”神皇啟天坦然一笑。

“只是耍嘴皮子厲害些罷了，不說這些閑的，龍族那些狂傲的家伙既然選擇了完整地蛻變成人族形態，就說明他們還不至于與人類不死不休，你也成功吸收了部分蚣蝮龍祖的軀殼，將獬豸徹底煉化了，諸事順利。接下來就該看看那個小家伙怎么樣了。”月神素娥收起笑容，遙遙望向隱山山脈的崇山峻嶺之中，臉上平添了幾分清冷。

“椒圖龍祖墨靖天孤高自傲，魂滅回虛，倘若那個小家伙真的是他的分身，這幾天也該有些動靜了。”神皇啟天順著月神的目光望去，輕聲說道。

“嗯，如果他能夠和我們一道，那人族立足雷音的機會，就會更大一些。只是他的性格有些怪異，日后會不會走正道還不好說。”

“不管怎樣，能夠擁有龍族龍祖直接傳承的人，我們都必須爭取，以后的事只能以后說。”神皇啟天回應道，然后又露出無奈的笑容：“以后他走邪道還是正道，我們由何須去管？論邪惡，又有哪個種族比得上人族呢？”

月神的眼中光點閃動，如同灑在湖面的月光，迷離而憂傷。

無印海的夏天在一場持續整整五天的暴雨中到來。這是來自南方汪洋深處的巨大暖濕氣流，未來的三個月里，這樣的氣流將遠遠不斷地越過無印海的諸多島嶼，登陸雷音大地的東南，與縈繞不散的寒氣反復較量，知道熾熱的陽光重新統治整個大陸為止。在這期間，橫亙東西數千里的巨大雨帶將會在進退中慢慢推向遙遠的北極，一直推至雷音以北的無盡冰洋與寒荒大地，變成無聲無息的雪花，消失在極地深處。

幻天澤筆直地站在弦月島最高的山峰頂部的一塊突出的花崗巖上，仰視隨風朝著北方推進的無盡黑云，神色黯然。呈帶狀四處橫掃的的雨水時常如海中巨浪將他徹底淹沒，卻不能讓他動彈半分，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千瀧站在幻天澤身旁，也凝視北方，遙想在雷音大地生活的日子，心生苦楚，他穿著一套鞋褲衣服手套和帽子連為一體防水獸皮裝，渾身上下僅臉部露在外面，連下巴都被裹著。這是無印海最常見的雨季裝束，做工精細，穿著會感覺有些燥熱、束縛，單一的黑色配上陰暗的天氣也有些陰沉，防水效果卻無可挑剔，哪怕是現在這般站在雨中任憑雨水從各個角度打過來，也沒有一滴水進入了千瀧體內。

兩人就這樣各自沉默，在暴風雨中巋然不動。

“轟隆隆”的滾雷聲橫亙千里，緊接著便是數以千計的閃電，以及“啪啪”炸響的滾雷。靜立的幻天澤只是偏了下頭，就瞬間從原地消失，身形在一道道閃電間出現，在數千閃電寂滅之后，又出現在原地，依然是仰望正北天空的姿勢，目光悠遠，仿佛從來沒有動過。

如此重復了十余次，幻天澤終于有了變化，他有些僵硬地活動下身體，像個沉睡已久的人那樣動作有些遲緩，他眼中那種能勾起千瀧心底憂傷的悠遠目光消失，恢復從前那種自信中藏著一點嘲弄的光芒。

一個拳頭大小的紅色液體球出現在幻天澤的手心，這些液體都是雨水，紅色的雨水，隨著閃電一起出現，一千萬滴雨水中，最多只有一滴會在自然狀態下變成紅雨，閃電的作用下生成的不會超過十滴，只有在這種威力甚大的海洋風暴中，才能積聚起如此多數量的紅雨。

沒人知道紅色雨滴要怎樣的條件才能誕生，無數人曾試驗過，但都以失敗而告終，就算做到了無限接近，也不具備自然出現的紅色雨滴的功效。

這種紅色的雨水，被修行界的人稱作天露，修行已久的人體內難免會積下各種雜質，這樣的液體只要有一滴，就足以讓剛達到初圣境界的人將全身滌一遍，排盡所有肉身在修行過程中肉體里積累下來的雜物，仙級需要五十滴，神級需要至少三百滴，而帝級需要的數量達到一千滴，而且只是初帝境界需要的數量，玄帝需要一千三百滴以上，化帝需要至少三千滴，而極帝需要的數量多達一萬，幾乎沒有可能集齊。

當然，能清除體內雜質的靈藥寶物非常多，仙級以上的修行者很少會使用天露來煉體。天露最不可思議的作用，是逆轉修行者的天賦和凝聚被熔煉的事物，包括靈魂。正因為這種逆天的作用存在，所以每逢雷雨天，有所圖謀的修行者都會出動，甚至會為了幾滴天露而大打出手。

這次幻天澤帶著千瀧連續淋了好幾個時辰的雨，才收集到大概百滴左右的天露。幻天澤讓千瀧跟來的目的，是讓他感覺一下天露的形成與獲取，千瀧體內雖然沒有多少靈力，但神識卻多得有些泛濫，遠在幻天澤之上，用來查探幻天澤收集天露的過程還算綽綽有余，不過感應天露的形成卻相當失敗。

幻天澤很是期待地問了句：“能感覺到嗎？”

千瀧回答：“我感覺到的時候就是你開始收取的前半秒左右，從它出現在我神識感應范圍開始，它就是一滴紅色的雨水了。”

“你沒有試著感應下云層嗎？”

“感應了，但一無所獲，雷電生成的時候我的腦袋里全是亮光，亮光消失后天露就已經下來了。”

幻天澤坦然一笑：“那么多前人都難以探究不清的問題，你一時半會也是不可能知道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對神識的控制能力達到了怎樣的水平，這樣提煉兩儀混沌珠的時候或許會輕松一些。不過從剛才你說的情況來看，你對神識的控制能力著實差了些，根本幫不上任何忙。”

“為什么這樣說？”千瀧有些不服。

“高超的神識控制，不在于神識所能覆蓋的范圍有多廣，而在于隱蔽程度、駕馭能力，剛才你的神識到處都是，我不費絲毫力氣就能感覺到，可見隱蔽程度有多差，另外，你會被神識感知到的事物影響本體，這足以說明你對神識的駕馭能力。”

“是嗎？”千瀧若有所思。

“你不服氣？”幻天澤看著千瀧，突然面露詫異之色：“奇怪，你的氣息居然……完全隱匿了，怎么可能？”

每個生命體都會帶有特定的氣息，修行者的氣息會更加明顯，雖然修行隱術、幻術或者是調整體內靈力與周圍環境契合能夠達到最大程度的隱匿，但與同級別或是更強的修行者距離不超過十米的情況下，要做到完全隱匿就相當困難。

“不僅這樣，我的神識已經突破你施加在天露外圍的防護罩了，不過你不可能感覺得到。”狂風暴雨中，千瀧的聲音如同被水洗過一般，非常清楚的傳入幻天澤的耳中，他話音落下的時候，氣息重新旺盛起來，幻天澤立刻就感知到，天露球中多了幾縷屬于千瀧的神識絲。

“你這能力從哪里學來的？月神大人告訴我說你基本上什么都不知道，修行方面不是一般地差。”幻天澤意識到這話有些不妥，又明智地閉嘴。

“藥師與病人之間的關系很單純，所以我表現得比較蠢，可我將傳承源里所有的修行知識，以及夢魘石的詭異法術都烙在了永久記憶里，平時只是不愿去看它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