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扯遠,告訴你知道這些,是為了讓你不要一直稀里糊涂,弄不清楚龍骨島和貔貅禁制的事情。龍骨島與貔貅禁制很相似,卻完全不同。貔貅禁制是以純粹的混沌之氣刻畫,而龍骨島卻是將五行靈力按相生順序依次打入各個陣圖中的。在短期時間內,只要陣法拼接完成,就能夠產生非常強大的靈力激生作用,從而使陣法的威力不斷自行上升。在經歷過一段時間的相生之后,各種靈力就會達到陣法所能承受的極限,甚至會引發整個陣法的崩裂。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人族修行者在陣法設計上廢了很大的功夫,最后利用一個牽引陣法與整個龍骨島大陣接合在一起。在龍骨島本身接近靈力承受極限的時候,它會自行啟動,將來自各個角落的五行靈力由相生轉化為部分相生,多數自由相克。雖然這樣會讓整個龍骨島吞噬龍元的能力會逐漸下降到不足極限能力的萬分之一。不過這個過程需要好幾百年,對人族來說,這段時間足以把龍族徹底打壓下去。”
“我想起來了,是囚牛山山頂那個八角形的石臺!”千瀧恍然大悟,對龍骨島大陣有了全新的理解,繼而又陷入困惑:“可龍族怎么會不知道那個牽引陣法的存在?為什么沒有毀掉它?”
“呵,你認為連龍族這種不是非常精通陣法的種族都能想到的問題,人類會想不到嗎?牽引陣法如果被毀掉,達到極限時的龍骨島足以將絕大多數龍族成員體內的龍元吞噬一空,那樣做的話龍族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此外,龍骨島上囚牛、睚眥、朝風、蒲牢、螭吻、饕餮、麒麟、椒圖、蚣蝮這九個名字可不是龍族后來的幸存者取的,而是參與龍骨島計劃的高層命名的。一開始誰都不知道這樣命名的原因。后來還是龍族先說出其中的奧妙。因為每座山中都包含著一個非常龐大靈魂類陣法,而每個陣法都是針對與山名相對應的龍的靈魂優劣點設計的,強行毀掉牽引陣法,就會觸發九山的九個子陣法,至于會不會瞬間讓相對應的九種龍所有龍子龍孫全部魂飛魄散,這就無人知曉了。這些子陣法從沒有啟動過,直到它們爆炸也沒有。”
千瀧倒吸一口氣,說:“真狠毒。”
幻天澤又是一笑,不過不是輕蔑,而是有點凄涼:“如果龍族不要過于囂張,也不至于招來人類修行者如此堅定的報復,哪怕是拼了性命也要完成這樣一項在他們眼中神圣無比的計劃。”
“在他們眼中神圣無比的計劃?”
“對,或許你通過史書或是其他人,了解到神烈王朝因為過于龐大的龍骨島計劃導致人心離散,但事實完全不是這樣。在當時,不僅修行者,就連很多的普通人,也非常想毀滅龍族。為了能夠早日解決這個人族最大的威脅,很多人甚至心甘情愿為龍骨島計劃付出生命。滅龍,在當時是整個人族的共同心聲,至少,是主流聲音。”
“為什么會這樣?”
“在龍骨島計劃完成之前,龍族是具有絕對強勢的,人類雖然有大量強者存在,但相比天生在修行上就具有優勢的龍族,人類根本不是對手。他們到處興風作亂,一條修毒的蚣蝮或是椒圖完全可以為了試驗某種毒液的使用將十幾個處在同一區域的村莊變得了無生機,一條發怒的蒲牢龍可以讓數千畝的莊稼被洪水毀滅,引發災荒,諸如此類,在漫長的歲月中不勝枚舉。對龍族來說,殺死沒有修為的普通人與殺死一只螞蟻完全沒有區別。”
天澤深深呼吸,繼續說道:“我沒有經歷過那樣的歲月,可月神大人用魂訊將她看到過的情景傳送過給我,那樣的場景,任何人看了,都會對龍族恨得咬牙切齒。在神烈之前,人類的歷史是殘酷的,巔峰的修行者,是出于反抗龍族等異族的需要而誕生。”
“既然如此,為何神烈又會滅亡?”
“龍骨島計劃和長達三百多年的人龍兩族對戰讓太多站在全人類高度的強者毀滅了,而還活得好好的修行者們卻有了新的想法。當龍族大勢盡去的時候,一個不起眼的小國,赤荒國向龍族示好,具體達成了何種協議誰都不清楚,但不可否認,龍族對赤荒國花了很多心思,幫助他們建設了一個叫祖源之地的地方,以一種不為人知的方式孕育了大量強者,以‘神烈無道,涂炭生靈’的口號發動叛變。當時人龍大戰已進入尾聲,時隔三百年,凡人整整換了接近三代甚至有四五代,生于戰亂又都沒人傳授歷史知識的人根本不知道雷音動蕩不安的原因,自然是信了赤荒王朝的號召,以為他們的苦難人生都是神烈王朝的無道統治造成的。一些修行者出于自身的目的,也紛紛向赤荒國倒戈。饒是如此,赤荒國還是經過了一百多年的征戰,才成為赤荒王朝,那一百多年里,才是人族最骯臟的混戰,是人類真正的血腥歷史。”
“神烈正如它的名字,神奇、壯烈,用三千年時間換來人類真正成為雷音大地唯一的主人,異獸涂炭人間的往事成了大人哄小孩子的傳說。可惜成王敗寇,神烈沒落,現在的史書都是赤荒王朝的一家之言,而普通人,那些壽命不能像月神大人那樣長久的修行者,都死得差不多了,現在知道真實歷史的人,著實少得可憐。”幻天澤的目光悠遠得似乎穿透了歲月,略顯蒼涼。
有幻天澤之前的‘訓導’,千瀧并沒有直接陷入稀里嘩啦的感慨中,而是思索一番才說:“既然我們都沒有經歷過那段歲月,我憑什么相信你?你又憑什么相信月神?”
幻天澤將看向遠方的目光收回,語氣平和道:“就憑月神大人可以為了人族的未來,背叛她的父親,選擇給龍族留下一線生機,就憑她可以出于對生命的尊重,放過你,還有你的母親。”
如同驚雷劈下,千瀧猛然抬頭,滿臉驚異。
“放過我和我娘親?”千瀧先是震驚,努力地回想曾經以各種途徑得到的一些數據,然后哂然一笑:“月神是一千二百年前從雷音大地上消失的,在此之前她只活了三百多年。而我娘在朱雀圖案中烙下修行功力和要對我說的話的時候,已經活了一千七百多年,甚至可能有一千八百年,她消失的時間距今一千六百多年。可見我娘消失后將近一百年月神才誕生在這個世上,就算我娘又重新出現了,又怎可能敵不過一個不知道小了多少輩的月神素娥?你的故事很精彩,可時間漏洞太大。”
幻天澤沒有任何詫異的表情,而是出乎千瀧意料地粲然微笑:“你對時間記得很精準,在關鍵時候還能理智地分析破綻,非常不錯。既然你要羅列時間,那不妨由我來羅列清楚,月神大人交代了要讓你知道該知道的所有事情,我會盡量讓你清楚。”
接著,幻天澤列舉了一系列的時間及重要事件:距今一千九百九十三年前,修羅出現在人間,掀起腥風血雨;距今一千九百五十二年前,鳳凰城主赤水凝游歷雷音各地;距今一千七百年前,鳳凰城遭到龍族與部分人族修行者共同入侵,慘遭毀滅;距今一千六百多年前,龍骨島計劃開始浮出水面;距今一千三百四十年前,龍骨島計劃完成,往后三年,人龍兩族戰爭爆發;距今一千一百一十九年,月神素娥私造解陣靈石一事暴露,被人族修行者共同討伐,重傷后下落不明;距今一千零五十年,赤荒國突然發起推翻神烈王朝的戰爭;距今九百三十一,赤荒王朝正式成立,神烈紀元在此前一年結束,即神烈3025年。
“月神大人失蹤的時間是神烈2832年,出生時間是神烈2497年,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算一下時間是否對應,如果我是為了臨時應付你的質疑的話,是不可能將時間控制在一個如此完美的范圍內的。”幻天澤語氣泰然,透著自信與不可質疑。
千瀧仔細回想了一下幻天澤羅列的數據,并從這一年的經歷與曾經閱讀過的一些史料和聽過的傳說相對比,確實沒發現任何的破綻,不過他還是沒有直接相信,畢竟他最先接觸的是赤荒王朝的史書,一時難以轉變觀念。在赤荒王朝史書的記錄中,神烈無道,天怒人怨,最后慘遭滅國,而赤荒國只是在百年混戰中脫穎出來,成了霸主,一切天經地義。
不過千瀧還是愿意接受赤荒國趁火打劫神烈王朝這樣的事情的,從盤煙和器靈窮奇那里,他已經知道龍族確實和赤荒王朝有過合作歷史,盤煙還算好,器靈窮奇簡直就把赤荒王朝形容得一無是處。古老的游牧哲學詩說:“人心作為一個個體時多數時候善良多于罪惡,可人心聚合碰撞,產生的卻是無窮的罪惡。”
千瀧無法接受的,是龍族的罪惡,因為盤煙曾經闖入過他的生命中,給他留下了過于深刻的印象。
是的,盤煙,她曾在漫天月光下抱住千瀧說:“那以后你不要亂走了行不?我真的好怕再出事,我真的不想再看到有人死。”說話時眼淚不停地往下流。那種真摯和善良,與幻天澤描述的龍族實在相去太遠。
“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又能怎樣?龍族已經沒有復興的可能,而我接觸到的盤龍、盤煙,都并沒有你描述的那樣恐怖,他們很善良,沒有你所謂的那種把人當成螞蟻的高傲心性。盤龍被譽為雷音三神尊之一,也不是浪得虛名。龍族殘存的族人,給我的感覺是善良的。”
幻天澤又是苦笑:“你的思緒轉得未免也太快了些,我列舉這些數據,只是一個開端,你之前說我的話語中存在很大的時間漏洞,我才將這些重大事件說出來,怎么又扯到龍族善不善良的問題上去了。”
千瀧面露尷尬,他自己也不清楚,一開始明明是被“就憑她可以出于對生命的尊重,放過你,還有你的母親”這句話給嚇到了,可當幻天澤開始說這些時間的時候,他的思緒卻不由自主地轉向盤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