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瀧展開地圖確認了一下，這片商業區過后確實就是廣場的所在，商業區非常大，方圓占地三里多，有酒樓客棧、醫館綢緞莊等各類建筑三千多幢，這讓他有些不解，鳳凰城這樣的封閉城市似乎不應該有如此繁華的娛樂業。商業區呈環形包圍了廣場，而巨大的十字形裂縫，就在廣場的正中心。這里的安靜過于詭譎，在這片地區盤旋的彩色鳥類沒有出現一只。雖然沒有任何顯而易見的生物存在，但千瀧能感覺到這片區域遠比前面那些只會憑借肉體的優勢發動突襲的動物更危險。

腦海中這樣想著，千瀧警惕地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往前走過一個拐彎處，眼中便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雪女？”千瀧的雙眉朝中上擠，呈八字形，憤怒中帶著幾分郁悶，看上去非常滑稽。

迎面走來的正是雪女，她仍穿著那件不染纖塵的白色貂皮長裙，在死寂頹敗的灰暗建筑群里顯得非常耀眼。雪女在他身前三米的地方站定，皓齒微露，綻放出迷人的笑容：“小傻瓜，待在夢境里的感覺怎么樣？”

“夢境？你什么意思？”千瀧心生警惕，手中的長鞭再次燃起薄薄的火焰層。血色陣法已經收起，如果雪女一直在跟蹤的話，那么她在這個地方出現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真正讓李千瀧戒備的，是雪女來這里的目的。

“呵呵，果然是傻瓜，難倒你沒發現，你這一路上幾乎沒遇上什么阻礙嗎？”雪女笑語空靈，一股涼而不寒的氣息從雪女身上散發出來，鉆入千瀧的鼻孔，讓他感覺清爽了不少。

“是沒什么阻礙，可這樣一座被完全封閉的城市廢墟，沒什么阻礙也算正常的事情。你跟蹤我到這里，究竟想干什么？”千瀧記得，前幾日在外圍觀察的時候，確實看到了很多奇怪的生物，而這一路上他遇上的著實是少之又少。

“呵呵，真是笑話，這是我的夢境，我當然要出現在這里了。”雪女的語氣很活潑，聽上去像一個小女孩在發脾氣。

“你的夢境？”

“對啊，為了讓夢境真實點，我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呢。比如那個石臺，還有那只冰犴，還有這個廢墟。可我始終做不到完美，能讓你在外面看到足夠多的變異生物，卻不能讓你好好受點驚嚇，制造這些逼真的戰斗場面實在太費神了，光是支撐那兩場戰斗就耗了我太多神識。所以就便宜你了，沒讓你吃到苦頭。”雪女娓娓道來，說得波瀾不驚：“現在我沒心情陪你玩了，因為目的地已經到達了。”

“目的地？”

“是啊，「標本」的目的地。難不成你真以為奧雅維克森的石海林在冬天會有如此溫暖的地方？你還真是可愛。別睡了，醒來吧。”

最后一句“醒來吧”像是一個破碎的氣泡，劃開眼前的房屋街道，無數的焦黑怪石出現，天空中濃云堆積，雷電一道接一道劈在各種石塊上，石塊炸裂開來，碎石破空飛射，從千瀧的視界里滑過。在雪女話音落下的時候，千瀧便發現整個大地發生了極快速的倒轉，他由直立變成了平躺，背部貼著大地，傳來陣陣烘熱。而雪女則如高貴的神祇，靜靜地站在一塊圓形臺地上眼神中充滿戲謔。她的背后，即臺地的中心，是一個高大百米的雷電形鍍金雕塑，整個雕塑看上去遒勁粗獷，透著遠古而龐大的力量，任憑數百道雷電轟擊在雕塑的頂端，也絲毫沒有變化。

“現在你明白了為什么會感到很溫暖嗎？因為積雷山的溫度實在高了些，哪怕在冬天也是這樣，為了不催眠過度把你變成白癡，我只好讓你感到的溫度高一些。”

千瀧從地上站起，嘴角勾起一個同樣戲謔的弧度：“我還真不知道你有如此強大的造夢能力，既然到了這里，那你也應該告訴我真相了吧？”

雪女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芒，半天才說：“也罷，反正你也快要死了，讓你知道一些事情也無所謂。有什么疑問你就問吧，你的時間可不多了。”

“不多”兩個字同樣產生了與“醒來吧”相似的作用，盡管周圍的場景沒發生任何變化，可是千瀧能感覺到變化發生了，發生在他身體內部，整個大腦似乎清醒了不少。

千瀧看著雪女，腦海中快速地掠過一大堆信息，他望向雪女的身后，在他的大腦里，雕塑背后的場景生成，是一個巨大的紅色洞穴，洞穴傳來有力而均勻的搏動，如同心跳。幾乎是同時，雪女的眼中又一次閃現了異芒。

“從最簡單的講起，積雷山什么時候換人了？”

雪女臉色陰沉，冷冷道：“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

“是嗎？”千瀧一聲冷笑，眼中掠過大量的地圖信息，手中的麒麟鞭突然迸發出無比強烈的熾熱，朝左手邊猛然抽去。千瀧的身體詭異地浮在空中，與地面平行，手握長鞭，身體飛速旋轉，變長的鞭身形成一個巨大的火焰漩渦，然后隨著千瀧的身體作球形運轉。這個過程迅捷無比，千瀧的身體及火焰漩渦都帶出一道道殘影，他的雙眼一直睜著，保持直視。終于，千瀧看到了想看的東西，那是一片片七彩的羽毛，在烈火中焚燒。

“破！”千瀧大喊一聲，所有火焰匯成一線，狠狠刺入虛空中，巨大物體轟然倒塌的聲音傳出，在這巨大的聲響中，隱隱約約有某種生物的哀鳴。千瀧停止飛速的動作，抬頭直視天空，漫天的烏云與雷電，正飛快地土崩瓦解。

視線下移，千瀧的目光落在雪女和她身后的祭壇上，冷冷地說道：“那個來自積雷山的人，真是可憐。”

“你怎么知道的？”雪女的聲音變得虛無空洞。

“因為你始終不夠智慧，也不夠強大。”

“不夠智慧，也不夠強大……”雪女反復念著這句話，身邊的祭壇、山石等一切虛境都化作無數光點，在空中一閃而逝，雪女的身體，也漸漸消融。成片的建筑再次出現，千瀧所處的街道方圓五米內已是一片焦黑，許多在歲月長河中漸漸失去穩固地建筑紛紛倒塌，成片地化作廢墟，頗為壯觀。在圓形焦黑區域的左側，一道寬半米的黑色延伸出去，一直進入了一堆碎瓦斷木中，一只焦黑的鳥類的身體奇跡般地從瓦礫堆里鉆了出來，發出一聲細長的鳴叫后，忽然破裂開來，化作一堆灰燼。

千瀧暗自嘆了一口氣，若不是對地圖足夠熟悉，并且在關鍵時候足夠冷靜，他就算知道雪女和積雷山是幻境，也找不到攻擊的方向。若是攻向發出聲音的雪女，等待他的將是鋒利的劍鋒。在地圖上，雪女和祭壇所在的位置，是一把高達十米的六刃劍，不知是用何種金屬制成，直覺告訴千瀧，這把六刃劍切不斷麒麟鞭，卻能切開他的身體。六刃劍的底座是一個雕刻著鳳凰圖的圓臺，高半米，透著火炎的氣息，與麒麟鞭有些相似。商業區內長戟、鳳凰杖等之類的兵器還有很多，千瀧在看地圖的時候以為這些只是雕塑，現實卻證明它們都是絕頂的兵器。

那些從前的探索者，應當有不少人順利地從大量類似血蜈蚣這樣的低等生命中殺到了商業區，千瀧前面的路途能順利到只發生兩場戰斗，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這些先驅。七彩怪鳥的幻境是最可怕的阻礙，它們能夠在探索者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輕松地掠奪他們的記憶，并在最短的時間內構建出足夠逼真的幻境，甚至在探索者死后，它們還會保留對方的全部記憶，用于對付后來的探索者。那座積雷山，顯然就是別的探索者的記憶，不然千瀧在腦海中構建出一個假的紅色洞穴以后，雪女不會目露異光。這種能力，著實相當可怕。此外，整片商業區為數眾多的拐角岔路為這些鳥類提供了不少便利。讓千瀧頭疼的是，這種雷音大陸上都未曾聽聞的鳥類遠不止一只存在鳳凰城內，他所觀察到的，就有五只。

千瀧靠著墻角檐下快速朝廣場方向運動，走出不到百米遠后突然停下，在取出地圖看過后，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前方的地形與地圖一模一樣，卻與千瀧記憶中的地圖不一樣，具體差別又看不出來。也就是說，已經有某種生物再次不下了幻陣，而且非常高明，即使對方知道有問題，也未必能察覺。記憶里，這片區域并沒有類似六刃劍這樣的大型兵器，也沒有什么格調非常不一般的建筑，這樣的區域很容易被忽略，千瀧也不例外。

往前走了十余步，一切如常，哪怕微弱的神識利用到最大限度，也察覺不到絲毫異常。這讓千瀧本能地產生了恐懼，動作不由得放慢了不少，眼睛滴溜溜地到處亂轉。終于，在一次短暫的掃視天空的過程中，他發現了問題的所在：空中的血色寶石不見了。血色寶石消失后，城中建筑上極其淡的血光也跟著消失不見，所以會讓人感覺怪異。

血色寶石是構成整個鳳凰城外圍鐘形陣法的基礎，卻消失不見，這意味著什么？它已經進入城中了？目的又是什么？千瀧將步伐放到了最慢，努力提升感知能力，在緊繃的狀態下，連建筑表面輕微的破裂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一番緊急的思索過后，千瀧的眼中泛起一片亮光，然后驟然加速，周圍的建筑中沖出數十個人將他圍住，有李揚青、閆坤、易伯等五六個凡藥閣的人，也有盤龍、伯夷、扶煙和盤煙，卻沒了雪女。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散發出極其濃烈的殺氣，天地都為之而變色。他們沒有使用靈力，卻在近身格斗中展現出了足夠強悍的力量。這些力量都真實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