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之時,她的牀前就只有一臉溫柔的崔思逸。
“我的慕染,長大了。”溫柔的撫著她柔軟的前額,那樣滑膩的觸覺,讓他情不自禁的深陷其中,他似乎很是苦惱,要將初潮解釋給她聽,然而,卻尷尬的將事情越解釋越糟,聽得慕染愈加的迷茫,心也越加的慌亂。
最後還是長卿忍不住那樣尷尬的主子,頂著一張大紅臉,兩個大男人窩在慕染的屋子裡,解釋了大半天,才讓她清楚了這些女子就應該注意的事,只是,慕染卻在清楚一切後,將自己整個人埋在被子裡,幾天不肯出來見人,連小崔煜在外面不住的哭鬧撒潑都沒什麼效用,然而,三天之後,那門卻自動開了,銀面的公子在風中翩然而立,微風浮起,帶動著她衣袍翻飛,那張看不見的臉,卻只能讓人更加的爲那種飄然出塵的氣質所吸引,繼而深墜其中。
雙手朝著太陽緩緩伸起,那寬大的袖子擺開一個弧形的弧度,順著她的手勢,緩緩上移,深深的呼吸間,慕染,又回來了。
“少爺。”蕭長卿站在不遠處看她,卻見著她瞥過來的視線,飛快的低下了頭,垂下的臉上,是一抹有些羞澀的可疑的紅,慕染有些奇怪的眨眨眼,想不明白之下,馬上將這個疑惑拋了開去,“什麼事?”
舉手投足間,自有崔思逸教導過的優雅,眼中有著一抹屬於慕染式的清冽,混雜著眼中的清澈和冷冽。或許第一次見到她的人,都不會認爲,這就是那一個,冷酷的,崔家下一任主人。
“綢緞坊的管事已經到了府上,要與少爺商量一下……”說到這裡,他已是不自覺的停了下來,有些複雜的看著她,竟是連臉上那一抹紅還未完全褪去。
慕染側眸看去,見著他臉上的紅暈,清眸中飛快的閃過一抹玩味和疑惑,當耳中聽得綢緞坊三個字,卻不知爲何心沉了一沉,眸色在不知不覺中悄悄黯淡下去,“是爲了皇上的婚事?”
崔家一直都與皇家的製衣坊有著進貨上的聯繫,如今皇室大婚,自然會在吃穿用度上,會與崔家有所關聯。蕭長卿跟在沉默的慕染身後走向會客大廳,只覺得慕染此刻心裡必定不會好受,慕染和皇上,兩個人,都是有著對方的吧,只是一個要娶別人,另一個,卻只能爲她人做嫁衣裳。何等的可憐可悲。
“少爺。”綢緞坊的李管事見著慕染出來,慌忙站了起來,緊走幾步面帶恭謹的行禮,崔思逸曾放下話去,以後有什麼事,都要徵的慕染的同意方行,這明顯是將一大部分的大權都交到了她的手上,而崔思逸對自己的兒子卻並不上心,弄的崔府中人都在小心議論,是不是以後崔家的大權會旁落,到了這個義子手上。
“李管事,有什麼事需要你這般焦急的跑到府上來。”慕染雙手捧著一盞熱湯,靜靜的站著,李管事小心翼翼的躬身在她面前,吱吱唔唔著道,“是這樣的,製衣坊的太監總管對這次我們進的貨十分的不滿意,揚言要與別的綢緞坊合作,還有
,我們提供的繡手,都已經不行被送回來了。”
輕輕的坐下身來,慕染眼中不可察覺到的閃過一抹薄怒,“怎麼回事?”雖然只有淡淡的四個字,卻讓李管事的冷汗不住的淌落下來。
“回少爺的話,是,是要進貢到宮裡的散花綾和韓仁錦出了事。”李管事背上冷汗不住的流下,喉間乾燥的讓他說不出話來,兩條腿軟綿綿的晃著,說不得什麼時候便會跪坐下去。“有人在那裡翻找出了百足蜈紋。”
聽到這裡,慕染的眉頭不自禁的蹙起,誰都知道,百足在靖安王朝是一個禁忌物,就算再怎麼不要命,也不會將織有百足花紋的綢緞送到宮裡去,用作皇帝大婚用的啊,“這些綢緞的出處呢?送入宮之前你們都沒有仔細檢查過麼?有誰碰過這些綢緞?”
“最奇怪的是,接觸過這些綢緞的人,已經莫名其妙的失蹤了。”蕭長卿在一邊插上話來,一邊用略有些同情的眼神瞥了眼李管事。
“那麼,李管事,綢緞送入宮之前,你就沒有發現什麼異樣麼?”慕染擡眼淡淡的看他一眼,然而眸中的清冽卻讓他的身體越發的顫抖。
“少,少爺,小人的兒子那個時候突然出事了,小人……”李管事哆哆嗦嗦的開口說著,不時的用眼偷瞄著慕染,卻見她將手中的熱湯在案桌上重重一靠,那乳黃色的液體飛濺到她白皙的手上,透著暖暖的溫意。
“長卿,帶李管事去賬房支取他這個月的月錢。”
“少爺……”李管事暗啞的聲音喊出一聲,卻見著慕染清冽眸中一絲暗含的怒意,緊緊的咬住了嘴,不敢再開口,因做錯了事,被少爺趕出崔家的人已經不止他一個,他是失了職,被這樣辭退,也沒有什麼話好說。
看著李管事跌跌撞撞的從大廳裡出去,慕染深深的看了長卿一眼,隨即輕輕轉身離開。
“少爺讓你去做了什麼?”崔思逸悠閒的坐在座上,這些年,他試著將手上的事,都交於了慕染,當下也略顯清閒,然而,卻不知什麼心境,她的一切,他都想要知道。
長卿的雙拳一直被他緊緊握在袖中,緊咬著牙,猛然擡起頭來,他眼中卻似乎帶著抹怒意,“老爺既然將事情交給了少爺,卻爲什麼不信任她,若是少爺知道,必定是會傷心的。”
臉依然俊美,只是卻多了笑紋,眼中的溫和在一瞬間一凝,飛快的扯出一絲寒意,“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需要你來提醒。”
蕭默在旁邊,略有些責備的看了兒子一眼,仍是面無表情,然而眸中卻飛快的閃過了什麼,才迫得長卿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稟報,“少爺將李管事逐出了綢緞坊,但凡是與崔家有關的商戶,永不錄用。”
“還有呢?”崔思逸微微的閉了眼,如果不出他所料,慕染必定是會憐憫李管事家中的妻兒從此無依,偷偷做些什麼,他現在心中極是擔心慕染還是不能夠做到心冷絕情,那麼作爲一個商人,她註定只有一個結
局,那麼就是死。
蕭長卿忿忿的一捏拳,“查清楚這次綢緞上的百足花紋是人爲還是錯手。”
“少爺已經將坊中最好的綢緞取了親自送進了宮,還帶著一個繡手,就是那個盲眼繡手,老爺上次還誇讚過的。”蕭長卿冷冷的回道,說不清什麼因由,他只是出於本能的,對崔思逸有著一些排斥。崔思逸是何等精明之人,怎麼會不明白他這種情緒變化,心中想到怕是和慕染有關,心中略略浮起焦躁,憑什麼他們所有人都能愛她,都能對她好,卻獨獨他不能,什麼都要掩飾。不,不需要掩飾,她是大哥的女兒,是自己的侄女,只不過只有他知道而已,而他只不過是把夕顏該有的愛都給了慕染,只是這樣,只是這樣而已……
只是,真的是這樣麼?
從什麼時候起,想知道她的一切;從什麼時候起,夕顏的臉在自己腦海中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小,而慕染那一雙越來越冷冽的清麗雙眸會猝不及防的出現;是從什麼時候起,看到她,聽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心裡會不可抑制的出現煩躁嫉妒的心緒……
是什麼時候,也許第一次在船上抓著她的手,望著她的眸,瞥見她額上的蓮烙,聽著她叫一聲義父的時候,就已經陷了下去……
就是因爲自己是她義父,就因爲她是自己大哥的女兒,父女,親情,單就這一層牽絆就讓他心中酸澀,每每想到都會如急墜深淵般絕望,只是慕染,卻爲何要進宮去。眼中突兀的盛起一抹怒氣,他的雙手不自禁的曲起成半個拳,卻終究是控制住了自己,不讓自己太過於失態。
蕭默眼見崔思逸的臉色越來越過陰沉,他一直呆在崔思逸身邊,又怎麼會不知道他的主子這幾年心緒變化可謂頗大,有些事變得極是敏感,有時候人也變得昏昏沉沉,脾氣也是時好時差,也只有在慕染面前,才能依舊溫柔,只是,眼眸中飛快的閃過一抹異色,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忽然間渾身一震,這幾年來,崔思逸待得地方最多的,也只有崔傢俬密供奉一個神秘事物的地方,那麼,會是那裡出了事麼?
崔思逸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似乎是控制不住的狠狠甩開手去,將案桌上一大堆的賬冊都掃在了地,“出去。”
房中諸人慌忙退了下去,只餘蕭默一人在屋裡服侍。
從什麼時候起,他們那總是溫和給人於暖玉之感的老爺,也會出現暴躁的時候。
“思逸,密室裡,到底有什麼東西,能讓你變成這副樣子。”忍了許久,蕭默終於還是問出了口,他是真心的替崔思逸擔心,真心的想要他好,然而,崔思逸卻置若罔聞,死死的盯著自己那漂亮的如女子也要汗顏的手指,並不說話。
蕭默輕輕嘆了一口氣,心知他此刻必定是需要安靜,自動的走出門去,關門的手卻在一剎那頓住了,只因爲那屋子裡的人,似是無力又似是嘲諷的一句,“報應,或者說是懲罰,那是崔家的劫數,已經快要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