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並不太大的洞口,頂部的面積也就十七八個平方大小。三個人剛走到洞口邊上,就隱隱約約的聽到裡面水流動的湍急聲音。
“有水流的響聲,裡面就可以肯定有水。我們下去好好的看一看,算算有多大的流量。”易大偉聽到下面有水流動的響聲之後,彷彿就看到了晚稻有救的法子,馬上說道。
鄭平湘已經有十多年沒有下去過了,原本這條路就十分的陡峭,他生怕發生哄麼意外,就對易大偉說;“易書記,下去的路很陡,又這麼多年沒有人下去過了,還是我和鍾同志先下去踩條路出來,再一起下去。你現在就在洞口看著我們,等我們搞清楚後,再上來接你下去。”
鍾國正聽鄭平湘這麼說,也勸易大偉先在上面等著。
“你們是把我當皇帝老子,還是當作溫室裡的花朵啊?我是學農的,本來就是做這種事情的。我哄麼情況沒有見過啊?要下就一起下,有苦一起吃,有累一起受,有危險一起擔。”易大偉不容他們再說,就“噔噔噔”的要往下面走去。
鍾國正見易大偉要走前面,趕緊拉住他說:“易書記,你別走在前頭了,你在後面盯著我們就是了,既做我們的堅強後盾,又可以監督我們,發現問題,及時糾正,別讓我們搞得勞命傷身,事倍功無,一無所得的。”
易大偉無奈,只好走在鍾國正後面,鄭平湘走在最前面。
這條下洞的路,由於已經有十多年沒有人走過,與其說是路,還不如說就是一塊懸崖峭壁。
鄭平湘彎著腰,小心翼翼地用鋤頭颳著石頭上的泥巴,不停的用鋤頭恢復著一個又一個的路坎,想把這個懸崖峭壁變成一個可以上下的樓梯。好在這個刀把巖並不是很深,也就十多二十米高,因此不到一個小時,就把原來上下的路徑基本上恢復的八九不離十了,便又看到了一條彎彎曲曲、狹狹窄窄、深深淺淺、凹凹平平的石梯之路。三個人在一步步的修路復路之中,到達了巖洞的底部。
巖洞的底部是一個比較開闊的斜平面,面積約有三四十平方米寬,同時有一個五六平方米的卵石灘。卵石灘前面就是一條陰河,河面約有兩三米寬,陰河裡的水“嘩嘩譁”響著,自西向東,雖然水流較快,卻依然清澈見底。
鍾國正看見幾條魚在湍急的水中優哉遊哉地遊著,就指著那些魚,小聲地說道:“你們看,好漂亮的魚兒,好快樂的魚兒,好大的魚兒。”
鄭平湘拿起鋤頭就朝那些魚打去,“嘭”的一聲,水花四濺,魚兒卻不見了。他不由嘆息一聲:“唉,年紀大了,手腳還是慢了一步,害得今天中午,我們又少了一個菜。”
易大偉從鄭平湘手裡拿過鋤頭,在陰河裡試了試,發現陰河有半米多深,就激動萬分的說:“有水就有晚稻!這下我們有救了,有救了,有了這個刀把巖的陰河水,至少鬼崽井這一流域的三千多畝晚稻,今年應該沒有大的問題了!”
走出刀把巖洞口,易大偉就開始對鄭平湘安排工作了。
“這樣,老鄭,”易大偉說:“上下洞的這條路由你負責修好一點,最遲必須在明天中午之前修好,公社補貼你三百塊錢。從這裡到鬼崽井的那條水溝,五百多米長,也由你負責組織勞力修好,也必須在明天中午之前修好,公社給你補貼兩千塊錢。做好這兩件事,公社總共補給你兩千三百塊錢,資金包乾,節約歸你,超支不補。你現在就馬上回去,組織勞力來動工,修路的修路,開溝渠的開溝渠,連夜加班加點,一點時間都不允許耽誤,再耽誤就來不及了。我現在和小鐘馬上就趕回公社,和農機站的同志一起趕到到縣農機局去,想辦法搞一臺48匹馬力的大柴油抽水機回來,放在這裡抽水,確保鬼崽井這一流域的三千多畝晚稻田的用水問題。以後的事情,就由小鐘同志代表公社,在這裡管事,有哄麼問題你都找他彙報,由他全權負責處理這裡的一切相關的事務。”
鄭平湘的腦瓜子很靈活,易大偉和鍾國正一走,他馬上找到鬼崽井下游兩個大隊的支部書記,把他們一起拉到刀把巖來,討論修路和修刀把巖到鬼崽井水溪的渠道。他把易大偉說的補助兩千三百元隱瞞了,只說公社負責送一臺48匹馬力的柴油抽水機,其他的事情包括修路、修渠道和以後抽水抗旱的費用,都由他們三個大隊負責。
下游兩個大隊的稻田大部分都已經斷水,已經有一半斷水的稻田開始開拆。聽到鄭平湘說公社明天就搞一臺48匹馬力的柴油機,到這裡來抽水抗旱,二話沒說,就同意三個大隊一起來修路修渠道。
第二天上午七點多鐘,鍾國正和農機站站長樂有志用一臺手扶拖拉機,把48匹馬力的柴油機和水管一起拖來了。 三個大隊的主要幹部和來修路、修渠道的農民,第一次看著這臺龐然大物,都興奮的圍攏了過來,好奇的看著這臺柴油機,高興的說,還是公社有辦法,還是公社想我們所想,急我們所急,這下子我們的晚稻就有救了,感謝公社,感謝黨!
鍾國正見狀,十分認真的說:“同志們,公社永遠都會想著你們的!現在就請大家抓緊時間修路修渠道,趕在柴油機安裝好之前全部修好,不要等到水抽上來了沒有地方走,大家就只能是看到臘肉吃白飯,白白的把水浪費了。平湘支書,你喊三四個有勞力的人,來協助安裝這臺柴油機和水管。”
五百多米的簡易水渠修好了後,修路的農民又用鋤頭和棒槌夯實渠基。到十一點多鐘,水渠已經基本修好。修好了水渠的農民們,紛紛走到刀把巖底部,把刀把巖的底部圍了一個水泄不通,沒有擠到底部的那些人,就站在底部到洞口的階梯上,還有的乾脆站在洞口,眼睛直盯著在底部有模有樣調試著柴油機的鐘國正和樂有志兩個人。這時的大家,再也沒有了對刀把巖的害怕。
樂有志一邊調試著柴油機,一邊對圍攏在邊上的大隊幹部和農民們說:“這可是現在全縣最大最先進的柴油機了,吃柴油吃得很厲害的,你們要準備好買柴油的錢,把這臺柴油機餵飽後,它纔會抽得上水來。”
大隊幹部就說,只要你們把柴油票發給我們,我們保證把柴油機喂得飽飽的!
樂有志笑呵呵的說:“你們是大婆娘養的崽,易書記不僅把最大的柴油機安裝在你們這裡,還指示說一定要保證你們抗旱用的柴油票。柴油票都在鍾同志那裡,你們到他那裡領柴油票就是了,領著柴油票後,派人到供銷社去買回來,讓柴油機吃飽喝足,白嘩嘩的水就上來了,就會變成黃燦燦的穀子。手裡有了糧,心中就不慌,你們說是不是啊?”
大家就大聲地說,手裡有糧,心中不慌,再旱也不怕!
十多分鐘後,柴油抽水機全部安裝好了。樂有志對鍾國正說:“鍾同志,你過來,你代表易書記,發動柴油機。”
說完,就把那個發動柴油機的嶄新的柄手,交到鍾國正的手上。
鍾國正有一個高中同班同學,畢業後考到省農機學校,每年暑假回來後,兩人就一起去看農民們如何抽水灌溉,有時還幫他們看著柴油機,遇到柴油機出了故障,還經常幫著他們修理修理,對各種柴油機也就略懂一二。
昨天晚上,當他們一起把這臺全縣目前最大的柴油機運回公社後,鍾國正就拿著說明書,對著柴油機研究琢磨了大半個晚上,一直搞得小蔥拌豆腐,一清二楚後才睡覺。把柴油機運到刀把巖卸下後,又一起和樂有志安裝柴油機。
他從樂有志手裡接過發動柴油機的搖柄,高高的舉起搖柄,在頭頂轉了好幾圈後,纔對看著他的那些羣衆大聲的說道:“各位父老鄉親,我受公社黨委書記易大偉同志的委託,代表公社黨委、管委,向頭頂烈日、戰天鬥地的同志們,表示最衷心最誠摯的慰問!我相信,只要我們團結起來,齊心協力,在公社黨委、管委的堅強領導下,在各個大隊兩委的組織和指揮下,就一定能夠取得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豐收在望的勝利!”
說到這裡,鍾國正向正在聚精會神的聽他講話的父老鄉親們,深深的鞠了一圈躬,然後又向著刀把巖的洞口深深的鞠了一躬。當他擡起頭時,在場的近百名農民,幾乎同時鼓起了掌。那場面用掌聲如雷,經久不息來形容,也毫不爲過。
鍾國正被父老鄉親們樸素的掌聲感動得幾乎熱淚盈眶。他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剛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只是爲他們做了這麼一點點的分內之事,他們就這般的激情如海。他再一次鞠躬後,彎下腰,對準發動柴油機的柄孔,把搖柄插了進去,兩手緊緊的握著搖柄,使盡全身的力氣,“突”的搖起了搖柄,迅即,柴油機便“轟隆隆”的發動起來了,白嘩嘩的地下水,就通過半硬半軟的水管噴涌而出,順著剛剛修好的水渠,爭先恐後的向下遊奔流而去。
頓時,這些父老鄉親們便沿著水渠的兩邊,像過年時得到了父母壓歲錢的小孩子一樣,一個個的歡笑著,蹦跳著,追趕著白嘩嘩的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