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娘說完才發現自己這充滿可惜的語氣,她快速的往碧紗幮看了一眼,生怕被曹芳蕤聽見了,她本就爲此傷心,自己若流露出不滿,豈不把她往絕路逼。
容娘低聲道:“奴說句不該說的話,若許王妃剛有孕時就把出喜脈,那時慕容婕妤肚子還大著,許王妃有孕不過是錦上添花,陛下雖高興,卻也不會如今天這般,不前不後的日子,居然要在宮裡舉辦宴席慶賀……”
“如今慕容婕妤的孩子夭折,許王妃的好消息就來了,這樣恰好就抓住了陛下失而復得的心情,許王,恐怕真的要更進一步了……”
“或許吧……”蓁娘看的眼睛疼,伸手扶著太陽穴按揉,聲音裡也充滿疲憊。
“事已至此,我們也別無他法,你去把二郎叫來,我有話跟他交代!”
“是!”容娘福了福膝告退,纔剛走到門口,宮人便來稟報:大王來了!
想必他是來接曹芳蕤回去的吧。
蓁娘轉身坐在榻上,捋好衣袖,對宮人道:“讓他進來……”
李淳業進屋先是向生母行了個禮,然後才坐在容娘搬來的月牙凳上,他的臉色夾雜著焦急與愧疚,蓁娘還有些擔憂的心一下子就放鬆了。
“來找芳蕤的嗎?”
“是。”李淳業點頭。
蓁娘就著燈光仔細打量他的越發堅毅成熟的臉,看的李淳業莫名其妙有些不安,她才斟酌著話語道:“自從芳蕤嫁給了你,雖不是晨昏定省,可每五日進宮請安,不論嫡母庶母,都服侍的恭恭敬敬……”
“這一點,連你母親都點頭肯定的,她是如何對待你幾個同胞或異母弟弟妹妹的,你也看在眼裡,如今三郎媳婦先你們一步有了孩子,阿姨知道你們心裡不好受……”
“可在孩子這件事上,芳蕤是你的妻子,沒有孩子她更難受,作爲丈夫,作爲一個男子漢,阿姨希望你在這個時候負起責任來……”
看著生母淳淳殷切的目光,李淳業忽然就覺得鼻子酸酸的,是他太過任性,如今已到及冠之年,還在讓她爲自己操心。
若是自己能早些醒悟過來,生母怎麼會遇見後面這些事,妻子又怎麼會因爲難以面對而不敢見他……
“阿姨……”
李淳業嚥下了喉中的哽咽,鄭重的向她作保證:“芳蕤的品行有目衆睹,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氣,孩子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我也有份,既然如此,我怎麼能怪罪她?”
“請阿姨放心,兒子一定會好好待芳蕤,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難,兒子絕無可能拋棄她,置她於難堪境地!”
蓁娘欣慰的直點頭,“你能如此想最好不過了,夫妻榮辱一體,芳蕤能否解開鬱結面對世人的眼光,是取決於你的態度,你護她周全,這世上便沒人能傷害到她。”
“是!兒子記住了!”
蓁娘擡起下巴指著碧紗幮對他道:“天也晚了,你父親待會兒要來,你帶芳蕤回去吧,阿姨讓人做了湯,也一併帶回去~”
李淳業點了點頭,起身向裡屋去,曹芳蕤眼角似乎還有淚痕,她不安的蹙著眉頭,李淳業輕手輕腳的走至牀邊,坐下。
“芳蕤……”
他低聲呼喚,曹芳蕤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便是丈夫戲謔中帶著溫柔的臉。
“你讓我好找,我從襲香館找到芙蓉園,又從芙蓉園找到十四嬸母那裡去,誰知你卻在阿姨這裡睡大覺~”
曹芳蕤愣愣的不知所措,她睜著迷茫的眼看著丈夫不停啓合的脣,半晌回不過神來。
李淳業溫暖而乾燥的手撫過她的頭髮,笑道:“快些起來洗漱,你瞧瞧天都要黑了,咱們若再不回去,別莊裡可要翻天了!”
“郎君……”曹芳蕤不明白他嘰裡咕嚕的在說什麼。
今日她說出門逛一逛,結果心裡難受,這一逛就把下人都甩開了,她一個人飄來蕩去的神思無屬,也就忘了跟人交代一句。
不過丈夫既然找來了,他爲什麼一句責怪也沒有呢?
曹芳蕤有些愧疚,正欲解釋,李淳業微微搖頭,一副瞭然於胸的溫和神情,拉著她的手輕聲道:“下次出門要記得跟我說一聲,不然我會擔心的……”
他從容的目光顯示出洞察一切秋毫的睿智,曹芳蕤體會到胸腔裡盈滿感動的充實,彷彿飢渴的旅人烈日下看見了清泉,她心中所有的委屈、難堪都被他溫柔的聲音趕走,她也感覺到他的鼓勵……
“是我不好,讓阿姨和你擔心了……”
曹芳蕤垂下的眼眸紅紅的,李淳業颳了下她的鼻子,親暱的取笑道:“知道就好,我跑了半天水也未喝一口,看你心不心疼~”
“郎君……”
曹芳蕤嬌嗔了他一眼,這裡畢竟是庶婆婆的屋子,他們倆在這裡打情罵俏並非禮數,她‘呼’的一下爬起來,咬了咬脣,素手推了丈夫一下,“你先出去,等我更衣了就出來~”
李淳業暗暗鬆了口氣,嘴角翹的老高,按著妻子的話起身往外走,“好吧,那我在外面等你~”
收拾妥當後,曹芳蕤紅著臉向蓁娘道歉,蓁娘笑瞇瞇的搖頭,“好了,天黑了風大,你們早點回去,讓宮人多點幾個燈籠,路上仔細著!”
“是~”
小倆口恭敬的行了個禮,攜手出了朝華樓的門。
不過待他們一去,蓁娘就沉下了嘴角,容娘臉上的笑意一頓,忙問她怎麼了。
蓁娘轉動著手上的象牙手鐲欲言又止,容娘眼珠子轉了轉,試探道:“娘子是在擔憂……陛下嗎?”
蓁娘不語,容娘便認爲她是默認了,勸道:“今晚陛下來了,娘子可不能再趕人了,陛下是男人,傳出去他多沒面子~”
“娘子耍了這麼久的小性子,陛下可都忍了,娘子可別得理不饒人!”
蓁娘聽得眼睛一瞪,“誰得理不饒人了?他愛來不來!”
容娘並不懼怕,撇了下嘴道:“也不知是誰矯情把人趕走,半夜裡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蓁娘被哽的說不出話來,一旁的阿玉幾人抿嘴偷笑,蓁娘抻著脖子爲自己找回顏面:“我睡不著是因爲你們沒有把被子鋪好,我睡著不舒服!”
“哦~~~”
容娘故作恍然大悟狀,然後向蓁娘福膝,誠懇的認錯:“都是奴的錯,今晚奴一定鋪上最軟和最香的被子,不然娘子和陛下睡不好,奴可就罪該萬死了~”
蓁娘差點氣的倒仰……
李暉有些忐忑的下了輿,拖著腳步往朝華樓正院去,左後方的吳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他看著地上跪著的宮人,和院子裡橘黃的燈光,側頭猶豫的問吳敏:“……她不會又要趕我走吧……”
“咳咳!”
吳敏差點被口水嗆住,看李暉認真的表情,他無奈道:“大家既然來了,擔心這個也沒用啊……”
大不了再被趕一次唄!
他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李暉覺得他這話說的讓人挺不舒服,但仔細一想也挑不出什麼錯,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就算是再看一次臉色也得去見蓁娘!
容娘阿玉幾個滿眼喜悅的看著李暉,殷勤的撩起門簾,對他道:“陛下請,娘子已在內等候~”
李暉聞言一怔,按理他去哪個院子留宿,妃妾都是早早的梳洗打扮好就在門口等候聖駕,前幾次他來蓁娘也是這般恭敬。
可沒說幾句話她就一根刺不帶的把自己轟了出來,今日她卻沒在門口迎接……
李暉眼裡迸發出喜悅,這是不是代表蓁娘今天心情不一樣?
這麼想著,他喜滋滋的往裡屋去,吳敏很有眼色的站在門口,對正準備往裡去的容娘咳了一聲,容娘腳步微頓,輕聲道:“大監放心,我們娘子心裡有數……”
吳敏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不管大家怎麼寵愛韓修儀,她終究只是個妾侍,若做的太過火了,就算大家不在意,這傳到宮裡宮外都不好聽,最後還是對她不利。
不過大家也是,宮裡那麼多女人,他唯獨就對韓修儀屢次破例,在人家跟前低三下氣,哪裡像個帝王的樣子……
不過這話他也只敢在心裡發牢騷,他敢保證只要說出一句韓修儀的不好,李暉的眼刀子就能把他刺成個窟窿,畢竟韓修儀這麼矯情,是他寵出來的……
蓁娘坐在妝案前梳理頭髮,燈火恍惚中,她一擡頭便發現銅鏡中那個熟悉的身影,眼中似有千萬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傳來,惹得蓁孃的心莫名一跳。
她趕忙避開眼裝作沒看見,眼角餘光卻瞥到他越發的靠近,最終來到她身後,充滿男性乾淨溫暖的氣息包圍了她。
李暉一手扶在她肩上,一手拿過她手裡的桃木梳,小心翼翼的爲她梳理頭髮,彷彿是對待一尊心愛的寶物。
木梳與髮絲發出細微的‘嘶嘶’之響,蓁孃的頭髮垂到膝蓋處,現在她是跪坐著,李暉也順勢盤膝坐下,從髮根到髮梢,梳理的一絲不茍……
蓁娘由著他做,靜靜的看著銅鏡裡他明亮又模糊的側臉。
“好了~”李暉愉快的鬆了口氣,輕輕的把手裡的頭髮攏在一起,伸手拿過妝案上的髮帶給她繫好。
他得意的欣賞自己的手藝,蓁孃的髮絲在燈光下泛著青幽幽的光澤,好似一捆發亮的錦緞,她臉上沒有傅粉上妝,細細的眉似一彎弦月,下面是平靜如一汪湖水的眼,不喜不悲。
厚薄適中的紅脣微微抿著,圓潤的下巴還是那般可愛,以前在雲\雨中,他總是喜歡啃一口,換來她嬌滴滴的呻\吟,還有訶子裡包裹著高聳的玉\峰……
他的喉嚨下意識的吞嚥了一下。
霎時,蓁娘轉過頭來,微蹙著眉,對李暉這幅好像很久沒見過女人模樣很不理解。
李暉的目光直直的與她對視,魅惑人心的低沉聲音響起:“每次我夢見你,你就是這個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是滴,男人就是這樣,給一點顏色就燦爛,給一個眼神就想象,你要是問我爲啥知道,因爲這是我瞎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