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嬤嬤開口道:“所以顧氏把剩下的草烏埋在咱們院裡,就是爲了陷害咱們……”
“娘子,過些日子就是她的產期了,估計也是她的最後一搏,咱們得提前應對才行!”
曹芳蕤冷笑道:“她不是盼著全天下人都知道我的真面目麼,那我就讓她如意!”
宋嬤嬤猶豫道:“娘子是說……請君入甕?”
曹芳蕤點頭,“反正咱們已經知道了她的陰謀詭計,就這樣揭穿多沒意思,讓她死也死個明白……”
“這些日子,她想知道什麼就安排人去傳話,就說陛下和皇后對我頗爲不滿,還訓斥過我父母,郎君也疑心我,都不肯來正房安歇了~”
“總之,要讓她相信,我毒死沉香這件事,已經讓很多人都知道了。”
“真的要這樣嗎?”宋嬤嬤有些不安的蹙眉,“大王那邊……”
曹芳蕤打斷她的話,道:“這件事我已經跟郎君說好了,對於周小郎的話,他無法完全相信,可事實就擺在這裡,這幾年的發生的事,我累了,他也累了……”
或許大王自己也想看一看,那個用真心喜歡過的女人,美麗的皮囊下究竟是什麼怪物吧。
宋嬤嬤點點頭,“那奴就下去安排人了~”
……
景宏十三年的七月,顧七娘平安產下一個男孩,她生產的前一天,蓁娘就奉皇帝、皇后之命,啓程前往翠微宮。
丹娘和桃桃、六郎本來都想陪她去,可皇后說丹娘已嫁爲人婦,不該到處走動,六郎學習重要,只允許桃桃陪著她去。
這是蓁娘第一次代表皇后出宮,雖只是去祝壽,可依然馬虎不得。
稍有不慎,掃的就是皇后的顏面,她懷著忐忑的心情離開長安城,自然也就不知道身後那座宮殿,即將迎來一場巨大的風暴……
燕王次子降生的消息傳開,李暉和皇后作爲祖父祖母賞賜了一份不厚不薄的禮物。
這孩子的叔伯姑舅也送了賀禮來,不過到底是庶子,燕王府並未大肆慶賀洗三禮,李淳業的意思是,等滿月時再好好辦。
顧七娘仰臥在隱囊上,額間包著一塊帕子,青幽幽的髮絲用一根簪子挽在腦後,面上不施一抹粉,看起來格外清麗可人。
從圓潤的下巴看得出她被服侍的很好。
彩屏端著補氣養血的鹿肉湯進來,顧七娘原本笑意盈盈的表情立刻變成陰雲密佈。
“誰讓你端這個來的?”
她低聲呵斥嚇了彩屏一跳,後者看著小漆盤上的湯,便明白她心裡忌諱。
彩屏有些爲難道:“娘子,湯是大王吩咐做的,要是不喝的話……”
聽聞是李淳業吩咐人爲她做的湯,顧七娘心中歡喜不已,可沉香就是因爲喝鹿肉湯死的,她猶豫著不敢接碗。
彩屏只得把湯放下,垂手輕聲道:“娘子,那件事做的很隱蔽,況且東西都藏在王妃的院子裡,不會有人懷疑我們的……”
言外之意讓她放心喝。
可顧七娘過不了心裡那一關,她揮揮手有些煩躁的道:“我讓你打聽的事你打聽清楚了嗎?”
彩屏趕忙點頭,“打聽到了,聽膳房的婆子說,從傅氏死後,大王就跟王妃起了嫌隙,他心中疑惑是王妃給傅氏下的毒,可又擔心這事被陛下知道了於整個王府不利,所以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可到底是死了人,大王怎麼會給王妃好臉色看……”
“不僅讓權嬤嬤去照顧大郎,而且連續兩個月都不在正房歇息了……”
顧七娘面上不見得有多開心,她沉著嘴角點了下頭,示意彩屏繼續說。
彩屏掰著指頭道:“大郎那邊有兩個奶母、四個嬤嬤、六個侍女照顧,看護的很是嚴密……”
“但奴從咱們院子倒夜香那個婆子口中得知,她兒媳的乾孃的侄女的婆家,跟服侍大郎的一個嬤嬤是遠房親戚……”
“若咱們要動手,可以從這邊切入……”
“娘子覺得如何?”
顧七娘微微蹙眉,捻弄了下手中的被角,猶疑不定道:“這婆子的話我相信,可關係繞的這麼遠,等咱們一層一層買通了,恐怕事情又有變化了……”
“這倒不難!”彩屏快步去門口看了一圈,確定隔牆無耳纔回身跪坐在顧七娘腳下,低聲道:“娘子記不記得顧府大娘子!”
“她因厭惡主人新納的妾侍和剛生下來的孩子,便指使下人在奶母的褻衣上抹了藥,雖分量不大,可日積月累,不到三個月那孩子就死了,偏偏還找不出死因……”
顧七娘杏目圓睜,她恍惚記得有這麼回事,父親寵愛一個妾侍而冷落嫡母,連帶著父親看大兄也不順眼。
那妾侍有孕後,父親甚至說把爵位給大兄,把顧家所有財產給妾侍肚子裡的孩子。
雖然顧家本來就沒幾個錢,可也足以讓嫡母、大兄大嫂狠下心腸滅口了。
也幸好那時自己年紀小,像根草似得沒人拿正眼看,才得以窺見家中許多骯髒事。
年少的她還爲大嫂這般陰毒的心思後怕過,現在看來,她還真是學到了一招~顧七娘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怎麼看都看不出這麼個貌美佳人腦子裡想的是怎麼害人。
她側身從被子下拿出一個木匣,打開來拿出了四個福桔模樣的金錁子遞給彩屏。
並囑咐道:“你拿著錢再去打聽,看那位嬤嬤住在哪裡?左鄰右舍又是哪些人?”
“若有其中一人爲我們所用,我的阿仲就出頭了!”
“記住,該大方的時候就大方一些,錢是個好東西,世上就沒有不愛錢的人!”
彩屏仔細用帕子包好錁子又揣進衣裳裡,然後才擡起頭疑惑的問顧七娘:“娘子,傅氏中毒而亡,而□□就埋在王妃的院子裡,爲何那個時候咱們不捅穿這件事呢?”
“只要證據確鑿,就是大王也保不住王妃……”
顧七娘冷冷一笑,回道:“你懂什麼,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我肚子裡是男是女,過早的扳倒王妃未必就是好事!”
“反正現在二郎在懷疑她,等大郎死了,我再出個什麼事,她曹氏就算是有皇后和德妃撐腰,也逃不脫身敗名裂的結局!”
堂堂親王妃因爲嫉妒就下毒殺害妾侍庶子,這要是傳與天下人知曉,陛下不活剮了她便是君恩浩蕩了。
曹氏要想再擺她王妃的譜,癡人說夢!
顧七娘眼中閃過一抹狠毒,心道:要怪就怪你上輩子投錯了胎,居然敢跟我搶二郎,任何擋了我的路的人,都得去死!
彩屏跟著露出諂媚的笑,還恭維道:“娘子,等這些障礙都除去了,整個王府就是你說了算!”
“到時候憑著大王對你的寵愛,扶正也不是難事~”
“還有顧府,先時怎麼對娘子的,咱們只要動動手指就能讓他們灰飛煙滅,只怕那時顧夫人會跪在你腳下求饒呢!”
顧七娘聞言哈哈大笑,她高高擡起下巴,神情頗爲倨傲,鼻息間輕輕一哼,道:“這都是我辛苦籌劃應得的一切,只要能除掉曹氏,就萬事大吉了~”
於此同時,曹芳蕤愜意的倚靠在憑幾上,優雅的端著茶盞品嚐這一季的新茶,聽著面前婆子恭聲回稟道:“……娘子,那彩屏在奴的耳邊旁敲側擊了好些日子,不是打聽王妃就是打聽大郎,奴一直記著娘子的吩咐,問十句答兩句,還要說的模模糊糊,不讓那小蹄子看出是刻意的……”
曹芳蕤抿脣一笑,目光快速的瞟過左手邊的屏風,嘴裡道:“做的好,以後也這麼做~”
嬤嬤受了表揚心中竊喜,嘴上還是謙虛,“娘子謬讚了,奴也是受了娘子的指點才知道怎麼應答,就像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哦,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彩屏是螳螂,娘子就是黃雀,她想作妖,也得看娘子答不答應~”
“哈哈哈哈~”屋裡衆人都被逗得仰頭大笑。
那嬤嬤也嘻嘻笑,曹芳蕤差點把碗摔了,好不容易纔止住了笑,她吩咐玲兒去拿兩片金葉子給嬤嬤,道:“你也是個會說話的,這些你拿著,把膳房的差事做好,我還有賞賜!”
嬤嬤感恩不盡的福身,“多謝娘子,奴一定記住你的話,保證不出一絲紕漏!”
“嗯~”曹芳蕤眼中笑意未盡,衝她點了點頭,道:“去吧?!?
屏風後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宋嬤嬤和玲兒趕緊站到一邊去,李淳業滿臉冰霜的走了出來,坐在曹芳蕤對面。
見他緊緊握著拳,手背青筋凸起,曹芳蕤也淡去笑容,用眼神示意屋裡服侍的都出去。
片刻後,她從幾案下拿出了用紙包裹著的一塊草烏放在李淳業面前。
“也算是有心了,這水紋紙還是我兄長專門從成都府帶給我的,難爲她找到了一模一樣的來……”
“這麼一包害人的東西就埋在我院子的牆角下,若不是找到了周小郎,到時候我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李淳業直直的盯著那包草烏,心痛難忍,他只有強忍憤怒,才能不立刻衝進靜姝院打顧七娘一個耳光。
枉費他對她那麼好,爲了她忤逆父母,連自己的前程都放在第二位,結果她就是這麼回報他的。
僅僅因爲想要獨佔他,想要她的兒子做王府的繼承人,不惜下毒殺害同爲妾侍的沉香,還意圖陷害主母,既可怕又可憎的歹毒心思……
李淳業感到後背發涼,他的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曹芳蕤用憐憫又心疼的目光看著他。
“郎君,我已經把埋在院子裡的草烏換成了尋常的藥渣子,估摸著就是這兩日,她就要做最後一步了,該怎麼辦,還請郎君拿個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
顧七娘大概下下章領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