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這一天,趙東升早早就起來了,前來幫忙操辦酒席的人已經在院子里洗菜切菜、殺豬宰羊,一派忙碌的景象。
由于前來的賓客實在是太多了,因此酒席有好幾個地點,趙鐵山所在的院子當然是主婚場,招待的是近親長輩和政商名流。
趙東升的胸前戴著伴郎的紅花,忙前忙后地招呼著,他今天肯定不會再戴眼鏡和粘假胡子,整個人收拾得十分精神,吸引了村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的注意,私下里嬌笑著議論著他。
上午八點,陸陸續續有外地的親戚趕來,特意提前過來幫忙,院子里逐漸熱鬧了起來,趙東升被一群親戚圍著問東問西,好不容易才脫身,于是跑到廚房里躲清閑,系上圍裙噼里啪啦地收拾起食材來,反正安排了不少人招呼客人,少他一個也沒什么。
“師傅,這些大蔥放哪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正當趙東升清理一盆泥鰍的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從他身后響起,兩個女孩各自拎著一捆大蔥從外面走了進來,沖著廚房里忙碌的人說道。
“擱那兒吧。”趙東升距離房門比較近,聞言轉身沖著站在門口的兩個女孩指了一下屋里的一塊空地,然后繼續忙著手頭的活兒。
看見趙東升的長相,其中一個紅衣女孩不由得怔了一下,臉上流露出詫異的神色,隨后和另外一個綠衣服女孩將拎著的大蔥放在了一旁的地上,狐疑地看了一眼俯身在那里忙活的趙東升,起身走了出去。
“姐,你怎么了?”出門后,紅衣女孩的腳步越走越慢,最后停了下來,邊上的綠衣服女孩有些好奇地問道。
“你覺不覺得里面的那位師傅像一個人?”紅衣女孩沉吟了一下,抬頭看向了綠衣服女孩。
“像一個人?”綠衣服女孩微微怔了一下,有些沒有明白過來紅衣女孩的意思,她剛才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趙東升的樣子。
“沒什么。”紅衣女孩見狀,笑了笑,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多心了,于是抬步離開。
“黑騎士!”綠衣服女孩紅衣女孩的行為感到一頭霧水,剛要走,腦海中猛然靈光一閃,沖著紅衣女孩說道。
“你也認出來了?”紅衣女孩聞言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有些意外地望向了綠衣女孩。
“姐,我剛才連看都沒看清那個人長得啥樣,怎么可能認出來?”綠衣女孩搖了搖頭,走上前挽住紅衣女孩,小聲說道,“姐,你是不是走有些走火入魔了,這都快要見姐夫了,怎么還在想你的那個黑騎士,要是讓姐夫知道了,那可就慘了。”
“什么姐夫不姐夫的,我們倆只是訂親了而已,連面都還沒有見過,八字還沒有一撇呢。”紅衣女孩是雯雯,而綠衣女孩自然就是她的表妹小雅了,雯雯聞言,于是糾正了小雅的說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擱在古代你已經是姐夫的人了。”小雅嘴角一翹,一本正經地反駁了雯雯,隨后低聲提醒她,“姐,現在像姐夫這么好的男人真的沒有了,你可要把握住了,千萬別被那些狐貍精給搶走了。”
“狐貍精?”雯雯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怔,在她的印象里那個家伙好像還沒有什么緋聞。
“就是他的那個長得跟‘妲己’似的助理了。”小雅的眼角往上一挑,小聲告誡雯雯,“姐,現在不知道多少女人想向姐夫投懷送抱,這次你們倆的關系確定下來后,你可要過去好好看著他,免得被那些女人鉆了空子。”
“妲己?”雯雯先是微微一怔,隨后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照你這么說的話那個家伙豈不是成了紂王了。”
“姐夫當然不會是紂王了,要是的話也是武王。”小雅搖了搖頭,煞有其事地向雯雯說道,“不是我說她是妲己,而是我周圍的那些小姐妹都說她是妲己,專門去迷惑姐夫的。”
“你們呀,整天腦子里在想什么。”雯雯笑著伸手在小雅的額頭上戳了一下,隨后和她向西屋走去。
“老五,你怎么在這兒,讓我好找。”十來分鐘后,一個中年婦女走進了廚房,沖著趙東升說道。
“嬸子,等下嘗嘗我的手藝怎么樣。”趙東升笑著向進來的中年婦女揮了揮手里的泥鰍,進來的這個女人就是花嬸,趙東升未出五服的近親,丈夫和趙鐵山一個爺爺,兩家的關系非常近。
“好好好,以后花嬸一定嘗你的手藝,現在趕緊洗手,跟我去見你媳婦。”花嬸走上前將趙東升手里的泥鰍奪下來,說道。
“媳婦?”趙東升微微一怔,隨后流露出郁悶的神色,他想了起來,花嬸給他說過一門親,不過這事兒他是從大哥趙紅星那里聽的,回家后也沒人跟他提,因此早就給忘了。
西屋的門前和窗戶前聚了不少人,一個個正伸長了脖子往里瞅,都想看看趙東升的媳婦長得什么樣子。
按照鄉里的規矩,訂親后的女方就算是男方的媳婦,沒過門之前,逢年過節男方要給女方家送禮,直到雙方成親或者親事告吹,而那些送出去的禮品是不退的。
趙東升和花嬸來后,圍聚在門前的人紛紛讓開了一條路,沖著趙東升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望著周圍那些看熱鬧的人,趙東升覺得氣氛有些壓抑,于是進門前松了松領帶,想著等下如何應對與女方見面時尷尬的場面以及如何推掉這門親事。
“妹子,這就是我家老五。”屋子里都是女人,李玉蓉和一名衣著端莊的中年女子正在談笑,見趙東升來了,于是向中年女子說道。
“阿姨好。”趙東升微笑著走向前,向那名中年女子微微一頷首,有禮貌地喊道。
“趙廠長你好。”中年女子連忙站了起來,笑著向趙東升說道。
“坐,坐,哪里有給小輩兒還禮的。”李玉蓉見狀沖著中年女子往下壓了壓手,示意她坐下。
中年女子的雙目閃過一絲尷尬的神色,沖著李玉蓉訕笑了一下,有些尷尬地坐了下去,在趙東升的面前顯得有些緊張。
“你是黑騎士?”就在這時,坐在李玉蓉身后的小雅緩緩站了起來,一臉驚訝地望著趙東升。
趙東升一進來小雅就盯著趙東升猛瞅,總覺得趙東升眼熟,如果不是趙東升開口說話的話,她還真的認不出來趙東升。
小雅上次見趙東升的時候趙東升又是眼鏡,又是小胡子,又是帽子什么的,根本就看不清楚趙東升的長相,不過卻記得趙東升的聲音,趙東升一開口就勾起了她的記憶。
與此同時,雯雯目瞪口呆地望著趙東升,她這個時候終于明白自己為什么第一眼看見趙東升時覺得似曾相似,也怪不得王主任那伙騙子突然被市里面給抓了起來,原來趙東升就是那個她曾經在雜志和報紙上看過無數遍的那個人。
“是你們!”趙東升這時也看見了雯雯和小雅,不由得微微一怔,一股不妙的感覺涌上了心頭,難道跟自己訂親的是這兩個女孩中的一個?
“老五,你跟雯雯她們認識?”花嬸見狀,有些好奇地問趙東升。
“見過兩次。”趙東升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尷尬。
“那可好,省了我再介紹了,老五,人你也看了,感覺怎么樣?”花嬸聞言,笑著向趙東升說道。
“小雅姑娘非常好,不過我們倆的年齡相差得有些大,有些不合適。”趙東升望了一眼站在那里驚愕地望著自己小雅,咳嗽了一聲,一本正經地向花嬸說道,看上去小雅還不到二十,跟他相差四五歲。
“老五,你知不知道誰是你媳婦?”屋里的女人聞言不由得面面相覷,花嬸一臉愕然地望著趙東升。
“小雅姑娘呀。”趙東升感覺氣氛有些不對,望了一眼臉頰羞得通紅的小雅后,向花嬸說道。
“錯了,錯了,小雅是你小姨子,你媳婦是雯雯。”花嬸聞言,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大腿,伸手一指坐在小雅身旁的雯雯,糾正了趙東升的說法。
“小……小姨子!”趙東升的雙目流露出詫異的神色,先是愕然看了看滿面通紅的小雅,隨后又望向了局促地坐在那里的雯雯,心中是無比的郁悶,他根本就不知道與自己訂親的女人的名字,剛才見坐在中年女子身后的小雅站起來,還以為她就是訂親對象,結果鬧出了這么一個烏龍出來。
轟一聲,房門外面傳來一陣哄笑,圍在外面的人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姐夫戲小姨”的好戲后,紛紛笑了起來,興致勃勃地在那里議論著。
“趙廠長與雯雯第一次見面,不認識是正常的。”見現場的氣氛有些尷尬,那名中年女子笑著打起了圓場。
“對,對。”花嬸聞言向趙東升說道,“老五,雯雯比你小三歲,明年就要從省財經學院畢業了,你們倆的生辰八字我可找人看過了,可是絕配的。現在人你也見了,有什么想法?”
“現在剛見面,相互間還不了解,也就沒什么想法,合不合只有接觸過了才知道。”說實話,趙東升還真的無法從雯雯的身上挑出什么借口出來,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要學歷也有學歷,他不好當著李玉蓉的面拒絕,于是就退而求其次,先敷衍過去再說,以后再找理由推了這門親事。
“還有啥好接觸的,我覺得你們在一起簡直就是男才女貌。”花嬸聞言,笑著向趙東升說道,“老五,你爹和你娘可是等著你再抱一個孫子的。”
“嬸子,感情的事情急不來的。”趙東升微笑著向花嬸說道,不動聲色地婉拒了花嬸。
“我覺得趙廠長的話在理,現在不比以前了,以前只要家里同意,見個面就把婚事給定下來,現在的年輕人追求生活的格調,兩個人要在一起生活的話必須要先了解,這樣才能走到一起。”中年女人看出趙東升有自己的想法,于是笑著開口說道。
“什么趙廠長,你就喊他老五就行了,他在外面是廠長,在你面前就是一個小輩。”李玉蓉聞言,微笑著向中年女人說道。
“阿姨,我娘說的對,您還是喊我老五吧,我聽得更自在。”趙東升隨后也笑著說道,他感覺出了中年女子好像有些敬畏他。
中年女子聞言,神情隨即輕松了許多,她是雯雯的母親宋麗,唐州市衛生局的一名副科長。
宋麗非常很清楚,趙東升是享受副廳級待遇的正處干部,由于有著黃州市市長助理的身份,因此來到唐州市是要副市長或者市長助理級別的官員來接待,與她的級別相差實在是太遠了。
由于久在體制內,宋麗自然知道等級森嚴四個字,故而在趙東升面前顯得十分不自然:畢竟雯雯只是與趙東升訂了親而已,還不是她的女婿,一切都存在著變數,況且即使趙東升真的成為了她的女婿,那么她也無法在趙東升面前擺丈母娘的派頭,因為趙東升是她女婿的同時還是一個比她高四級、仕途無限的年輕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