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跟在趙東升后面的司機小蘇一個健步就竄上前,警惕地將趙東升護在身后,同時將手按在了腰上的槍套上。
小蘇二十八歲,趙東升一年前從十幾名退役的特種兵中挑選的司機,同時也是負責他人身安全的警衛,擁有河東省警察廳頒發的持槍證,行政級別是正科。
不僅小蘇,由于黃州電器廠現在是河東省重點保護單位,所以保衛部有相當一部分人都有持槍證,絕大多數是黃州市警察局頒發的,少部分來自河東省警察廳。
由于那個男人跪在那里,趙東升看不清他的長相,只覺得此人身材中等,而且說話時的聲音沙啞,顯得有些虛弱。
“韓大哥,我不是人,我是畜生,你就看在咱們以前交情的份上饒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了。”跪在那里的男人隨后揚起手,一邊噼里啪啦地打著自己的耳光,一邊向韓啟禮哀求著。
“韓大哥,你就原諒他一次吧,要不然這個家真的沒法過了。”隨后,又有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拉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孩,撲通一聲跪在了韓啟禮夫婦的面前,哭著向兩人說道。
小孩受到了女人的感染,跟著也哇一聲哭了出來。
“齊鳴,對你的處理是行里的決定,你來找我也沒用。”韓啟禮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面無表情地向跪在那里的男人說道,聲音里充滿了厭惡。
“齊鳴?”趙東升聞言,有著驚訝地望著面前的男人,在他的印象里齊鳴可是一個胖子,而眼前這個男人的身材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并不肥胖。
“趙……趙廠長?”聽見趙東升的聲音后,跪著的男人抬起頭,深情愕然看著趙東升,好像沒有料到趙東升會出現在這里。
趙東升這個時候看清楚了,眼前的這個男人果然是齊鳴,短短兩年不見,昔日春風得意的齊鳴完全成為了另外一副模樣,不僅瘦了下來,而且眼窩深陷,雙目布滿了血絲,一臉的憔悴,看上去老了十多歲。
回過神后齊鳴猛然撲上去,繞過小蘇從側面一把抱住了趙東升的大腿,痛哭流涕地說道,“趙廠長,我是王八蛋,我有眼不識泰山,我不應該碰你的女人,現在已經過了這么長時間,你就把我當成個屁給放了吧。”
趙東升見狀眉頭微微一皺,別人要是看見齊鳴給他下跪的話肯定會產生不好的影響,況且齊鳴說什么“碰你的女人”,豈不是表明他與吳雯之間有曖昧的關系?
“小蘇!”雖然齊鳴現在的模樣十分可憐,不過可憐之人往往有可恨之處,趙東升最討厭的就是齊鳴這種躲在幕后放冷箭的小人,才不會同情齊鳴現在的遭遇,他想要從齊鳴的手里抽出腿來,不過由于齊鳴抱得非常緊,于是沖著身前的小蘇沉聲說道。
小蘇聞言立刻采取了最為直接有效的方法,徑直抬起一腳,結結實實地踹在了齊鳴的臉上。
齊鳴頓時哀嚎了一聲,松開趙東升倒在了地上,跪在一旁的女人連忙上前抱住齊鳴,夫妻倆在那里放聲痛哭。
那個小孩哭著上前拽住女人的衣服,雙目驚恐地望著趙東升和韓啟禮,現場的畫面看上去頗為凄慘。
聽見齊鳴一家三口的哭聲后,附近樓里的窗前相繼出現不少人影,指著樓下的一幕竊竊私語地議論著。
韓啟禮住的地方是市商業銀行的家屬院,里面的住戶當然是市商業銀行的人了,大家都清楚齊鳴和韓啟禮之間的恩怨,更是清楚齊鳴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完全就是自作自受,再加上趙東升在場,因此誰也沒有下去湊這個熱鬧。
說實話,雖然齊鳴現在的境況非常慘,不過眾人覺得他這完全是自找的,誰讓他率先招惹了趙東升和韓啟禮,現在報應來了也怪不得別人,只可惜連累了家人跟著一起遭罪。
“齊鳴,既然你有膽子在背后使陰招,那么就要像個男人一樣面對失敗。”趙東升面無表情地瞅了一眼齊鳴,低聲向他說道。
趙東升最恨的就是那些背后向他捅刀子的人,他會讓他們付出沉重的代價。
兩年前牛保國到市衛生局辦理黃州電器廠職工掛靠黃州電器廠,以將醫療關系移到市一醫院的時候被齊鳴等人背地里陰了一把,因此參與了此事的市衛生局局長武倫是第一個遭殃的,丟了官帽被發配到了一個冷清部門養老,仕途全毀。
原本,趙東升想慢慢跟齊鳴玩,不過由于黃州電器廠的事情實在是太忙了,尤其是在巴黎獲獎后他簡直忙得不可開交,因此沒時間搭理齊鳴。
雖然趙東升騰不出手來,但這并不意味著別人就會放過齊鳴,被齊鳴得罪過的人可不止趙東升一個,況且即使那些與齊鳴沒有糾葛的人,為了討好趙東升也會想辦法對齊鳴落井下石,這就是所謂的墻倒眾人推。
黃州電器廠獲得巴黎國際電子產品展銷會邀請函的時候,齊鳴的處境就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周圍人有意與他開始保持一定的距離,只不過那個時候大家都不知道與趙東升關系密切的古連成還能不能留在黃州,故而沒人做出一些事情來針對他。
等到趙東升在巴黎拿了大獎之后,齊鳴就生活隨即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誰都知道趙東升要發達了,因此那些與他有仇的、沒仇的人抱著各種各樣的目的對他進行了打壓,使得他嘗盡了人情冷暖,在單位里提心吊膽,度日如年。
齊鳴面臨的第一個重大打擊就是原商業銀行行長龔思華撤銷了他信貸科科長的職務,從一個風光顯赫的干部成為了一名沒有職務的普通職工。
雖然齊鳴不甘心,想法設法地想要討好龔思華,可惜龔思華根本就不理會他的這一套。
等到韓啟禮去年接任商業銀行行長后,齊鳴的日子更加不好過了,單位里的人都清楚他與韓啟禮之間的恩怨,因此對他的態度自然也就更加得冷淡和惡劣,有一名曾經被他的年輕人故意找茬指著他的鼻子當眾對他破口大罵,使得他顏面盡失。
不僅如此,社會上的那些混混們也趁機對齊鳴敲詐勒索,誰都知道他這個曾經的信貸科長肯定撈了不少油水,有人甚至往他兒子的書包里放帶血的死老鼠。
從風光無限的信貸科長到一名猶如過街老鼠般的普通職員,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得齊鳴寢食難安,惶惶不可終日。
就在今天,市商業銀行的領導開會通過了一項決議,以齊鳴在工作中存在重大失誤為由將他開除,這意味著齊鳴成為了一個失業人員。
齊鳴已經快四十歲,前些年養尊處優慣了,早已經失去了創業的勇氣,再加上他除了銀行的事情外別的也不會,而銀行業十分特殊,他被市商業銀行開除后別的銀行也不會要他這種有行業污點的人。
所以說,齊鳴此次前來完全是迫不得已,他是家里的主要經濟支柱,為了家人日后的生計他已經沒有了任何尊嚴可講,于是晚上前來韓啟禮的家里求韓啟禮不要開除他,沒想到在樓門口遇見了送趙東升出來的韓啟禮。
齊鳴開始并沒有看清趙東升,等意識到趙東升也在的時候,下意識地就撲上前抱住了趙東升的大腿,他很清楚韓啟禮能有今天完全都是因為趙東升,如果趙東升肯放過他的話他就能逃過這一劫。
“趙……趙廠長,我……我承認我當時不應該打吳小姐的主意,事情已經過了這么長時間,我也受到了該有的懲罰,你您就高抬貴手,放我這一馬吧。”齊鳴聽見趙東升話后,可憐兮兮地哀求著趙東升,作勢想給趙東升磕頭。
“齊鳴,難道你認為我說的是那件事情,衛生局的事情難道你忘了?”趙東升見狀冷笑一聲,“我并不介意你跟我斗,有什么你沖著我來,可是你背地里竟然使陰招來損害我們廠職工的利益,那么這一點是我十分鄙夷的。”
“衛……衛生局!”齊鳴聞言頓時大吃了一驚,臉色刷一下變得蒼白,一臉驚恐地望著趙東升,額頭上滲出了大顆大顆的冷汗,他萬萬沒有想到趙東升竟然知道這件事情,怪不得武倫和那名當時參與此事的市政府的干部現在都被調到了冷清的單位養老。
“不過,你應該慶幸,如果不是你的妻子和兒子,我絕對會陪你好好玩玩的。”趙東升看了一眼齊鳴的老婆孩子,冷冷地說道,“要是有下次的話,我保證你的下場會比你希望我的下場要慘!”
“韓哥,這個事情麻煩你處理一下。”隨后,趙東升向韓啟禮點了一下頭,坐上停在樓前的黑色轎車離開了。
“齊鳴,難道你以為你的問題單單只被開除那么簡單,實話告訴你,檢舉你貪污受賄的舉報信足有一抽屜,如果不是為了行里的聲譽考慮的話,我絕對會將你送進監獄的。”韓啟禮冷冷地望著齊鳴,面無表情地說道。
齊鳴聞言身體不由得顫抖了起來,臉色越加難看,他擔任信貸科長期間的屁股并不干凈,要是韓啟禮調查的話,以他貪污受賄的數額坐上十幾年牢是沒任何問題的。
“不過,看在孩子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韓啟禮掃了一眼哭泣著的男孩,眼角不由得抽動了一下,畢竟這個男孩在幾年前還熱情地喊自己伯伯,隨后沉聲說道,“行里準備重建在商業街的門面房,屆時你承包一間,至于怎么做,那就要看你的了。”
說完后,韓啟禮領著妻子上了樓,樓洞門口只剩下齊鳴一家人。
“你看看你以前都干了一些什么事兒,陷害韓大哥不說,還整天動那些花花腸子,現在報應來了吧!”齊鳴的妻子哽咽著埋怨齊鳴,心中卻是大為安定。
隨著黃州電器廠的崛起,黃州市的經濟發展被大幅度帶動,商業街的門面現在可是非常搶手,而且市商業的那排門面位于商業街的黃金地段,如果能承包一間下來做生意,那么以后的生活就不用愁了。
“唉!”齊鳴聞言,不由得雙手抱住了腦袋,一臉的懊悔,如果他當時沒有利欲熏心陷害韓啟禮,如果他當時沒有色迷心竅打吳雯的主意,那么也就不會落到今天這個悲慘的局面了。
可惜的是,世上沒有后悔藥,齊鳴要為他曾經所做的一切付出應有的代價,這或許就是因果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