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霍長青帶著南鄭分舵幾名精銳好手秘密離開南鄭城,不知所蹤。
而莫無忌,還在一天天催逼分舵主周仲良盡快尋找丁鵬等人下落,渾然不知一場巨大漩渦已從這里生出。
丁鵬師徒三人一路急行,為了掩飾目的地,中途還故意繞道兩次,直到十日后,確認四海幫的人沒有跟蹤而來,才直接選擇最快的路徑,兩日后到達寶雞地界。
兩年多時間,物是人非。
舊地重游,丁鵬心中也說不清什么滋味,他帶著老趙和石堅上了太白山青廬峰,回到靈山派的總壇所在地。
這里已經荒廢,院墻內外雜草叢生,看不到一絲人煙痕跡,和丁鵬原先預料的不同,靈山駐地竟然沒有被人強占去,而是廢棄了。
也許是他們嫌疑這里風水不好,更也許是當日的一場殺戮讓所有人觸目驚心,總之,這片被靈山祖師數百年前開墾出的寶地徹底被廢棄了。
丁鵬看著熟悉而破敗的景象,心中略有傷感,雖然對靈山派的感情不深,但這里畢竟是他這一世的起源地,在靈山派的一段時間他也為門派振興傾注了無數心血,如果不是造化弄人,恐怕如今的靈山派已是名震江湖的新起門派。
怪誰呢?怪柳艷姑嗎,她有再多的錯,已經是荒骨一堆。
怪自己?我有什么錯!難道我不能變強,難道靈山派只能是小派?難道被人誤會了就只能死路一條?
只能怪那些咄咄逼人的正派人士,如果不是他們打上門來,再給他一段時間經營發展,也許今日的靈山派和他丁鵬都是截然不同的情況。
丁鵬心中有感慨,也有憤恨。王天福!操行之!胡不為!嚴北斗!向金寬!還有華山派的那幾個家伙!等等!這些人聯手毀了他的靈山派,毀了他的心血,他當日發誓一定要報仇雪恥,這是他的階段計劃,也是他這次來中原的目的之一。
…………
王天福很得意。
自從徹底吞并了靈山鐵礦后,王天福的運氣和福氣就一路走高,鐵礦生意不僅為他帶來越來越大的收益,就在一個月前,他去年新娶的第八房小妾又為他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大胖兒子。
老來得子,真是幸甚福甚!
王天福為此大擺宴席,接連鋪了八天八夜的流水席,此外還為鎮子上捐了大筆的銀錢,王大善人的名頭越發響亮。
就在今日,王天福又得到一個喜訊:后山鐵礦月產量突破了三萬噸鐵石,據此推算,他這個鐵礦已如同聚寶盆,王家子子孫孫據此可以享受榮華富貴七八代都不止。
王天福得意極了,每當高興的時候,他就喜歡一個人關在屋子里獨飲。
今天也是如此。
王天福屏退了左右,并吩咐下面有任何事情都不要過來打擾他,他手下的老人也知道他有這個愛好,自然不會無趣到這個時候來打攪他的雅興,王天福終于能偷得浮生半日閑,好好地喝一頓。
王天福喜歡獨飲,但酒量并不深,他只喝了四五小杯,便有些飄飄然起來。
這個時候,王天福喜歡自言自語,傾述憋在心中的話語。
“丁老哥,你肯定想不到咱們的鐵礦竟會有這么大的變化,哈哈,不僅產量一天比一天大,一月比一月高,上兩月我還專門請了官礦的匠師測算了儲量,哈哈哈哈,你猜不到的,你也想不到,這個不起眼的小礦儲量很肯定要超過山下的那些大礦,這是真正的寶礦,真正的聚寶盆?!?
王天福哈哈大笑幾聲,又哭了起來:“我可憐的丁老哥,只怪你死得太早了。你我兄弟數十年交情,幾次聯手江湖出生入死,兄弟看在你的面子上,本不想為難你們靈山派,可惜那些小輩不懂規矩,欺人太甚,兄弟沒有辦法,最后也只能使出手段,鬧個支離破碎……,老哥,丁老哥,希望你在下面不要怪兄弟,我……我也沒有辦法啊。”
王天福又飲下一杯酒,苦笑道:“我知道你會怪我,但是你這個死鬼即便怪我又有什么辦法,你只能在下面干瞪眼,看著兄弟我將你們靈山派搞到滅門。死鬼老哥,今天說實話,你活的時候我就嫉妒你,憑什么你我兄弟聯手打下的名號,可是外人說起太白三叟,就只提你靈蛇老人,老子憑什么要每次為你墊底?憑什么,嗯,憑什么!”
王天福又哈哈大笑起來,直接舉起酒壺往嘴里灌去,狂笑道:“都死了,哈哈,都死了,枉你是英雄還是狗熊,死了就什么都完了,你死了,你的靈山派也滅了,你的徒弟也基本死光了,你那個狗屁侄兒也已經成了武林敗類,人人喊打,估計也死在了不知哪個窮山僻壤里,靈山派徹底完蛋了。哈哈哈,我王天福笑到了最后,靈山派的地盤成了我的,靈山派的鐵礦也成了我的,現在江湖上還有什么人提太白三叟,,哈哈,他們只知道一個名號,我,王天福,鼎鼎大名的萬家生佛-太白大俠王天福,哈哈哈……”
“老子現在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我長青派在寶雞地界誰敢不給面子,靈山派?狗屁的靈山派,還有哪個知道什么靈山派?哈哈,狗屁的靈山派!”
王天福瘋狂大笑,也不知是發泄喜悅還是心中多年的積怨。
就在此時,忽然聽得窗外傳了一個冷冷的聲音:“靈山派不算什么的話,你恐怕只能當一堆狗屎。不,用狗屎來形容你,實在羞辱了狗屎,王伯父,你連狗屎都不如?!?
王天福的笑聲戛然而止,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酒精的作用迅速消失,這個冰冷的聲音自動和腦海中一個噩夢般的聲音吻合,王天福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不可思議地驚呼道:“你,是你,你怎么可能還活著?”
窗戶無聲無息粉碎,一個人影仿佛是隨著一陣風飄了進來,同樣無聲無息。
王天??粗莻€噩夢般的身影由腦海走入了現實,不敢置信地使勁擦了擦眼睛,但是沒用,等他下一秒再看的時候,噩夢之影依然存在,并且瞬間到了他身前。
王天福酒終于嚇醒,站起來便要大聲呼叫,一個干凈而響亮的耳光將他要出口的話抽了回去。
啪!一聲脆響,王天福整個人被重新抽回了椅子中。
“如果你想馬上死,你就叫出聲!”
來人冷冷地說道。
王天福嘆了口氣,臉上露出緬懷的神情:“丁鵬賢侄,果然是你,你果然沒有死,老夫的祈愿終于沒有落空,蒼天有眼,你真的沒有發生意外?!?
來人正是丁鵬,他好笑地看著王天福深情的表演,忽然問道:“多謝王伯父掛心,不過先前看你老的臉色,好像看到小侄前來并不是太愉快?”
王天福忙道:“賢,賢侄誤會了,老夫當日迫于無奈跟著他們鬧上靈山,結果賢侄被他們追殺逃走,老夫心中又是慚愧又是擔心,幾乎每日都要焚香禱告,希望老天能保佑賢侄平平安安??赡苁抢戏虻恼\心感動了上天,賢侄果然沒事,老夫心中太過激動,所以乍見之下才有一點不敢相信不知所措的神情,賢侄不要誤會啊。”
丁鵬神情溫和,笑道:“伯父人稱彌勒佛,有菩薩心腸,小侄怎么敢誤會?我剛才也是擔心,因為據說老年人不宜受驚嚇,小侄擔心伯父早已認為小侄已經慘死,冒然相見,恐怕對伯父來說是驚嚇而不是驚喜,所以有此一問。”
王天福眼珠咕溜溜轉,擺手道:“當然是驚喜,何有驚嚇之說,賢侄真是喜歡開玩笑。來來來,老夫正好有美酒一壺,咱爺兒倆坐下來好好喝一杯,慢慢傾談別后之事?!?
王天福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從旁邊中的錦絲木柜中取出一副新的酒杯,又親自倒了酒給丁鵬。
丁鵬玩味地看著王天福,王天福端著酒杯,完全拋開長輩的尊嚴,低聲下氣道:“老夫知道以前你我之間有些不愉快,老夫也時有悔恨,心如刀割,今日既然相見,老夫也就直說了,你我恩怨一筆購銷,鐵礦老夫還給靈山派,并贈送一萬兩白銀以做彌補,賢侄,來,喝了這杯酒,老夫謝罪了!”
說著,王天福一仰脖子,當先干了自己那杯酒,然后殷切地看著丁鵬。
丁鵬笑了笑,拿起酒杯,沒有做任何猶豫,仰頭喝下酒。
王天福見他喝了酒,心中大喜,臉上也就少了點恭敬,微笑道:“不知賢侄現居何處,這些年你受苦了吧?!?
丁鵬舉起一根手指,漠然道:“十萬兩銀子,這是你的代價,拿出錢來,咱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王天福臉上變色,語氣加重了三分:“丁賢侄,想不到數年不見你還是這般倔傲。老夫是不想傷感情,才許你一萬兩,你以為老夫真是怕你?你信不信老夫只要喊一聲,你這個武林敗類絕對走不出寶雞?”
“一百萬兩?!倍※i淡淡道。
王天福哈哈大笑,笑聲又恢復了先前的猖狂:“丁鵬啊丁鵬,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小子,你以為老夫真是怕你?你靈山派勾結魔教,殘害無辜,江湖上早已將你定為邪魔歪道。老夫對你假以辭色,本是看在逝去的丁老哥的情面上,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么罷了,老夫豁出去往日情義不要,今日便要來個大義滅親,將你親自綁了送到法門寺,交給本緣大師等人處置!”
丁鵬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動,看著王天福冷冷道:“看來王伯父今日是吃定我了,不知憑什么?難道是這個?”
說著,丁鵬用氣一吐,一口帶著濃郁香味的酒水噴吐而出,直接灑了王天福一臉。
正是先前王天福親自給他倒下的那杯美酒,點滴不留,全部還給了王天福。
王天福被美酒噴中,仿佛被烈火觸身,嚇得一下蹦跳起來,急急忙忙用衣袖擦拭臉上的酒水,好像那不是酒,而是洪水猛獸。
丁鵬冷冷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上門,你日夜在身邊備著涂了毒藥的酒杯,看來是心中有愧,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時時刻刻擔心有人尋仇。王天福啊王天福,你即便家產千萬,徒孫滿堂,現在又有什么能救你?”
王天福嘶聲叫道:“丁鵬,你好毒,當日老夫只是被迫前往靈山,難道這都不能放過?”
丁鵬笑了一下,曬道:“死到臨頭還是沒有一句實話,你到底死得冤不冤,下去和閻王爺理論吧?!?
“等等!”王天福聽出來丁鵬馬上要動手,驚叫道:“丁,賢侄,賢侄,我什么都不要了,鐵礦給你,地盤給你,金銀給你,還有,還有我有幾個美貌小妾,都給你,你要是不嫌棄的話,還有一個不足月的兒子,也給你,統統給你,只要你放過我,饒了我這條狗命,我都給你……”
丁鵬哈哈大笑,伸手一抓,將王天福抓了過來,鄙視道:“這些統統留給你陪葬吧,希望你到了下面也做個腰纏萬貫的王員外。”
正要動手,丁鵬忽然輕笑一下,又說道:“對了,那個小孽種可以留下,正好本門缺人,我會好好培養,王伯父,放心吧,你的兒子我一定會特殊照顧,悉心教導,放心去吧!”
說完,反手一掌打在王天福額頭,這一掌既不猛也不烈,但一掌下去,王天福頓時七竅流血,睜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軟軟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