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全云南呢?”
張之和眉飛色舞的立于城頭之上,他乃是劉溫玉—劉帥手下一營管帶,不過前日有人前來與大帥報信的時候,這幾日因為鄂中數地連連失于亂黨之手導致自襄陽趕來的清軍喪了膽氣,前日那幾位信使前去抵達當陽的時候差點就被當做間諜扭送出去,立刻砍了腦袋了。
不過看來對方帶過來的信之后,大帥雖然還有些猶豫卻也相信了幾分,只是心中擔憂中了那亂黨奸計,便決定從手下諸位管帶中選出一人按照密信中的協議分批潛入京山縣內,誰知道一幫酒肉吃多了的渾渾們居然全都腌了下去,竟然沒有一人敢應下這苦差事,嗯,包括他自己在內。
最后,還是大帥親自點的將,讓他帶上了麾下一營精銳趕赴京山潛伏,以爆炸聲為號攻破京山縣城。
張之和沒想到那全云南卻是真的想要投靠朝廷了,提心吊膽的藏了一夜之后終于一舉勝利,將那亂黨首領炸了個七七八八之后,這城中明顯缺彈少槍、才成軍不久的民軍便陷入了混亂之中,若不是還有幾位民軍軍官昨夜分到了巡夜任務沒有參加慶功宴,也不會他張之和也不會浪費了一夜的時間才把城中的民軍悉數打散了去!
“都是全云南這王八羔子,要不是他,老子手下也不會折了那么多的弟兄!”
面上有些抽抽的,張之和乃是心痛吶,全云南那個混蛋倒好,昨晚搶了劉英老家之后拍拍屁股走人了,這縣城內雖然多有富庶家族,不過稍微有點實力的那個家里不是圈養了百八十個的家丁,手上一準锃亮的快利槍,可比他們手上摸了幾年的老套筒好多了,因此雖然眼饞,不過他也只是放松手下搶了些城中的平民百姓,對于清軍來說,打仗他們不行,不過要說起搶劫來,便是國內最專業的馬賊、強盜來到他們面前那也要說一聲佩服!
“大人,那混蛋早溜了!”
旁邊有手下哼哼,昨夜他們折損了四五十號的弟兄才把城中的民軍擊潰,少數幾隊人也不知道逃竄到哪里去了,礙于手上兵力不足,這張之和除了派出一個百人隊在縣城周圍轉悠之外,其余均留在了城中,等待大帥的到來。
沙洋那邊民軍的防守雖然強硬,不過一旦京山失守、城中革命軍高層被一網打盡的消息傳到那里之后,想必才方組建的民軍就要軍心散盡、無力抵擋大帥兵鋒了!
想到這里張之和臉上得意,這破城之功他本該屈居那全云南之下,不過這混蛋倒是光棍,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之后就拍拍屁股跑人了,自然的,這破城首功就落到了他張之和身上,等到徹底平息了省內亂軍之后,朝廷若是封賞下來,免不了他這三年多都沒動過的位子要往上動一動,到時候興許能登上標統的位子也不一定呢!
“該樂和弟兄們爺樂和的差不多了,叫大家小心警戒,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除了岔子了!”
發現手下的一幫傻兵們還在等著自己命令,張之和咳嗽兩聲,連忙下令手下加緊城中戒備,他記得大帥提起過,這京山旁邊可就是亂黨的鄂中分軍政府,那里可不同于京山了,聽說手下差不多要有萬余人馬。而且不同于京山,那里駐扎的乃是從武昌一路殺來的新軍精銳,鋼槍、火炮樣樣齊全,而且個個都是三頭六臂、孫猴子般的存在,聽說英明神武的張大帥就是折在了他們的手中,甚至連總督大人都被抓了去。
雖說大帥也說過這乃是因為亂黨陰險,趁機于兩位大人用餐之時生事,城中多有不備,才給他們作亂成功的!
這番言論明顯有些遍地亂黨、為自己辯解之意,張之和不呆不傻、因此跟大部分的清軍一樣,沾染上了亂黨恐懼癥,惟恐遭遇了這些傳說中打不死又吃人不吐骨頭的可怕存在,可惜大帥親自點將點到了他。
“大人但請放心,我六營在您的英明領導之下已成功占領城中咨議局、衙門、布政司、城防營,而且王隊官也受命趁亂軍軍心大亂之時追擊亂軍殘部,我等隨大人坐鎮城中,料及便是大帥到來之時也斷不會丟了城去!”
旁邊有清軍將領奉承道,說話之間城外遠遠傳來一陣槍聲,城墻上的一眾清將也不在意,自昨夜以來這京山縣城槍聲就未停歇過,聽那槍聲密集,想必是王隊官追上了潰逃的亂黨。
不過這清軍中到底還是有懂行之人,卻見其中一位年方不過三十上下的清將仔細頃耳聽了一陣槍聲之后像是發現了不對,又告罪一聲跑的遠些聽了一陣,頓時臉色一變,連忙跑到張之和身邊報告:“大人,大事不妙...不妙??!”
張之和接受了一陣手下馬匹,此時心中正是得意,胸中頗有天下唯我之感。這事乍一聽到有人驚呼,面上就是不愉,不過轉過身去一看乃是手下曾經求學保定陸軍學堂的‘高才’,連大帥也對他頗為看重,心中雖然不爽面上卻是和顏悅色問道:“哦?不知楚俞發現了什么嗎?”
“回大人的話,標下發現城外槍聲有些不對,聽這交火聲中隱隱有機關炮聲!”
那個被稱之為楚俞的年輕軍官為他解釋道,他口中的機關炮其實并不是那種連射的自動火炮,而是朝廷為新軍添置的馬克沁機關槍,當年因為軍火商為滿清陸軍部的大臣們推薦時為突出其威力,命兩個士兵配合朝羊群射擊,結果幾分鐘之內竟然射殺逾兩百頭羊,而且大多數都被其霸道的彈道打得尸體四分五裂,徹底震懾了陸軍部的大臣們,將之稱之為‘機關小炮’,簡稱機關炮,是一種造價相比重炮低些,卻不必小口徑大炮便宜多少的武器。
由于滿清自己的兵工廠造不出這種武器,而國外的洋人軍火商為求暴利,將其賣與滿清的價格一調再調,加上消耗子彈實在厲害,因此至今國內所購買的機關炮數量不足千余,還大部分被分散到各地,架在城墻之上全當小炮使用。
機關炮劉溫玉手上也有一些,不過尋常都當做寶貝一般的守著,這次見他任務可能會有危險,才許他帶出了四挺小炮,不過都架在城墻上守著呢,城外若真有機關槍聲....那么....
一眾人頓時臉上一白,顯然都想到了這其中的關鍵了,當下張之和一行人連忙屏住氣息,去傾聽城外那已經幾乎微不可聞的槍聲。
“這....”
其中有聽力較好的當下便聽出來了,那響起的突突連射槍聲,可不正是機關炮嗎?當下臉色駭的都白了,顯然想到了什么!
“大人....怕是應城那邊的亂軍來了....咱們該怎么辦?”
有明白省內形勢的人頓時便想到了,必是昨夜的動靜太大,驚動了旁邊的那頭巨獸了!
巨獸?沒錯,正如萌昌率領的滿清大軍心中對那武昌革命軍的恐懼一樣,劉溫玉雖然桀驁,卻也止不住手下對于這個盤臥襄陽身邊的龐然大物之恐懼,鄂中軍政府之成立徹底斷了劉溫玉率軍自隨州經鄂中南下之心,他手上本就只有不足四千人馬,由于鄂中軍政府對于滿清細作搜查的分外嚴厲,一旦被抓非死即關,一番拷打之下還連帶的走漏了不少有關襄陽城防的消息。由于一直得不到鄂中的軍報,左右思考之后,劉溫玉最終還是選擇了一條穩妥一點的路徑,經兩荊過當陽,沿漢江水道南下。
只是,他斷沒有想到的是,他還沒有主動去招惹鄂中軍政府,來自鄂中的兵鋒反而差點令南下大軍驚慌折返,原因無他,鄂中分兵兩處,一日內南下天門、潛江,北攻隨州、廣水,兵鋒直指自己老巢襄陽,軍心頓時慌亂,兩軍還未交戰,他手下的數千清兵反而惹上了恐懼癥,大軍行至當陽便停滯不前了!
“怎么辦?”
張之和面色蒼白,心道你問我怎么辦,我還想問你怎么辦呢?他心中也是十分害怕,要說也是滿清尋常宣傳得力,革命黨在他們的口中個個都成了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頭的兇神了,也難怪張之和這樣的綠營出身的清將心中會害怕了!
不過,當著下屬的面他還不能露怯,當下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壯了壯膽,大喝道:“怕他個熊...想想你們的嬌妻美妾吧,劉老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才剛剛開了十六房,你杜公頭聽說還因為納了第五房被家里的母老虎趕出了家門?是不是啊?老子告訴你們,就是再怕,都要壯膽給我守住了,否則...哼哼....”
他心中也是沒底,朝廷對待漢臣的手段那叫一個兇狠,敢投敵被發現了就是滅族。
“是...大人....”
一陣有氣無力的應付聲。城外槍聲越加響亮,不過,明顯的多了幾分凌亂之感,很明顯的有一方因為不支已經潰敗了,城墻上的眾人艱難的吞了吞口水,他們知道,一場于己嚴重不利、幾乎九死一生的大仗要開始了!